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四十。
但噩梦带来的恐惧犹在,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床,开了灯。
刚点开微信,消息接踵而至。
陆晴排在最前面,头像右上侧的小红点很是醒目。滕静言点开对话框,大片文字扑面而来,占了满满一个屏幕。
【怎么回事啊,我刚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看到热搜!!你怎么可能作那种事,你被谁黑了啊!!】
【还有,照片里怎么是应神,西中群里都传疯了,你俩啥情况!!!】
【你的广场被屠了,矮子粉杀疯了我守城失败呜呜呜!!!】
【言言你怎么失联了不要吓我啊啊啊,一个小时内不回复我就报警了!!!】
满屏的感叹号,带着陆晴特有的烟火气,把她从刚才那个诡异的梦魇中完全拽了出来。
就像是,游乐园终于逃出鬼屋时看到的第一缕阳光,带着光明的确定感,将她包围。
滕静言吸吸鼻子,回过电话,陆晴秒接。
她简明扼要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了,让陆晴不要担心,赶紧睡觉。
打电话期间,手机还在响,震得滕静言手指发麻。她匆匆挂了电话,回到微信的界面上。
新消息来自王凯文。
几秒钟的时间,小红点上的数字由5跳到6。
【坏消息!mmp消息放出来舆情比想象中还差,你有点黑红体质啊。冷静冷静,别急着回应哦~】
【好消息!霭霭那边算是平稳了,谢天谢地品牌方不闹了。】
【这次你牺牲自己保全大家,我和霭霭都谢你】
【言言,公司的意思,你手上的工作先暂停暂停啊】
【下周去西北的综艺临时换人,咱们刚好避避风头,等这波热度过去。】
【建议去拜拜!很灵的!】
滕静言只回了:【好的】。本来那边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在滕静言发过去后,再也没有回应。
舆情出现在半夜,在很多人已经熟睡的时候,网络上却热闹得不分昼夜,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滕静言常常困惑,为何总有那么多夜猫子,仿佛永远守在屏幕前,随时准备冲锋在吃瓜的第一线,捕捉每一丝风吹草动。
微信里大多是无关痛痒的寒暄,直到她看到了季可桐发来的消息:【往前走,阴影就永远在背后。加油。】
滕静言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掠过季可桐发来简短话语。
心中有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转而便松弛下来。
她喝了一口水,披着外套打开窗户。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觉得清醒。
窗外,漆黑的夜空上,星光微弱,却倔强地闪烁着。
莫名的,她想到了李秀楠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温柔而坚定,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无论她走得多远,都能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注视。仿佛妈妈就在天上,安静地、微笑着、鼓励地看着她,轻声说:“瞳瞳,别怕,妈妈在呢。”
她想起小时候,800米没有坚持到最后,体育分数不及格,回到家,李秀楠正在做糖醋排骨,听她说完,带着围裙轻声问:“瞳瞳,那为什么没坚持下去呢?”
糖醋排骨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妈,我体育没及格……”
李秀楠转过身,围裙上沾着些许油渍,手里还握着锅铲。她没有责备,只是轻声问:“瞳瞳,那为什么没坚持下去呢?”
“就是没有力气了,迈不开腿了。”她嘟囔着,眼眶有些发酸。
李秀楠放下锅铲,走到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下次再试试,累了就歇一歇,没力气了就大吃一顿。”
滕静言站在窗边,轻轻摩挲左手腕上的红绳。
她突然很想很想妈妈,想埋在她怀里哭,想撒娇,想耍赖,想再吃一次她做的糖醋排骨,狼吞虎咽。
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她抬手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她低下头,轻声呢喃:“妈,我想你了……”
她掏出手机,定下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回西颂的飞机。
*
西颂没有机场,滕静言先飞到省会C市,再转乘大巴,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这座小城。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高楼变成绵延的山丘,仿佛时光也在倒退,将她拉回小时候。
到达西颂时已是中午,阳光正烈,洒在街道上,映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晕。
滕静言素面朝天,只带了随身的洗漱用品。她入住了西颂市东郊的一家酒店,放下背包后,在楼下面馆点了一碗清汤面,热气腾腾的面汤下肚,是西颂特有的酸辣口。
味道没有李秀楠做得好,却足以驱赶满身疲惫。
吃完面,滕静言在街角的花店挑了一束妈妈最喜欢的向日葵。抱着花,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羊山陵园。
陵园坐落在半山腰,四周被苍翠的松柏环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想到妈妈在等,滕静言脚步越走越快。
上次来看妈妈,还是去年。
那时恰好在C市拍戏,傍晚收工后,匆匆乘高铁来西颂,并没有告诉滕卫波和滕静语。祭拜完,高铁停了,便打出租车回C市。第二天化妆师怎么也遮不住黑眼圈,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这几年,她常常在夜里摸黑前来,在墓碑前坐一会儿,唯有山间明月晚风相伴。
说来也怪,她小时候最怕鬼,晚上睡觉听到风吹草动都要挤到姐姐或妈妈的被窝里。但是妈妈去世后,她再也不怕了,甚至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那就可以再见李秀楠一面了。
墓碑前,滕静言轻轻放下向日葵,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李秀楠笑容温柔,眼神明亮,仿佛从未离开过。
“妈,我来看你了。”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妈,你看这根红绳,我从小就惦记着呢,终于戴在我手上了,我可喜欢了。”
“妈,我好想你呀。”
……
滕静言在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斜,才缓缓站起身。
“妈,我下次再来看你。”
滕静言回到酒店,拿出手机定第二天回A市的机票。
一早上手机保持静音,这才发现微信消息很多,大多数来自好奇的同事,还有滕静语的,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好在他们现在都在A市,西颂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将她暂时隔离在是非之外。
订完票,坐在酒店的窗边无所事事,这样也很好,像小说装帧的大片留白。
在西颂,时间总是匆忙,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应对支离破碎的家庭,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
窗外。
摊贩们支起摊位,烤肠的香气、炒面的油烟、麻辣烫的热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几个穿着西中校服的学生在摊位间穿梭,笑声清脆。
滕静言突然想起,高二的时候,应赫带她来过这里。
还请她吃了一碗炒河粉。
那是150块钱之后的事了,她帮一班的同学带了一周饭。每天上午最后一堂课铃声一响,她便冲出教室,赶在其他同□□水般涌向食堂前,按照应赫晨间操给她的字条,去目标窗口排队。
第一天带饭,炒面四份,米饭六份。这两样都是食堂的大热窗口,需要靠抢。
滕静言在炒面窗口买好,又去米饭窗口排。由于她跑得快,炒面人不多,但到米饭时前面已经排了二十多人。
此时食堂里已经人头攒动,学生们从各个门涌入,汇成一股洪流。饭菜的油腥味里,充斥着嘈杂的说话声、笑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急促的“让一让”“别挤”。
打饭的阿姨手速飞快,勺子在大锅和餐盘之间来回飞舞,声音高亢地喊:“后面的别挤!一个一个来!青椒炒肉没了!换一个!”
滕静言左手捏着饭卡,右手提着四份炒面,怕炒面被挤到,右胳膊向内,维持诡异的姿势。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她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前蹭,几分钟就有点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
应赫晃着步子吊儿郎当走过来。
他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拉链敞着,露出里面随意搭着的白色T恤。肩线笔直,腿长有力,每一步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散漫。
周围的学生不自觉为他让开一条路,目光或明或暗追随,窃窃私语。
“应神亲自来吃饭啊。”队伍里有人跟他打招呼。
“滚蛋。”应赫笑着回,朝滕静言走过来,在一群灰扑扑的高中生中那么鲜活。
“没拉上校服拉链就招摇过市,小心被全校通报。”
“我哪天拉过?”应赫嘴角挂着笑,懒洋洋地晃到滕静言面前。
他在滕静言面前站定:“我帮你排队,你先把面送回去。”声音低沉而懒散。
她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点惊慌道:“啊?不需要帮带了吗?”
应赫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挑了挑眉道:“都算你的,但是,”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周五陪我去挑个礼物。”
“可是……”
“可是什么?”
“青椒炒肉没了,你写的清单里两个同学要。”
应赫唇角噙笑,不由分说站在了她前面,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连后脑勺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傲气。
滕静言站在一班门口,手里提着四份炒面,热气从塑料袋里透出来,熏得她的指尖微微发烫。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几个男生探头探脑地朝她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和好奇。“妈呀我没做梦吧,是级花诶!”有人夸张地喊了一声,引得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滕静言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四份炒面,米饭稍后。”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问:“级花亲自送饭,是不是得加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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