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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醒来的一瞬间,她尚且分辨不出今夕何夕,前生今世。那么,在听完浣珠和上官清霜的对话后,彻底将她的思绪从虚无中拽离出来。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那些糟污烂事发生之前,还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褚羡。
于她而言,能够重新活一次,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浣珠——”
江朝朝收敛起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开口喊了一声,嗓音由于长时间不开口说话,变得喑哑。
闻言,浣珠惊喜叫了声:“上官大夫,我家小姐醒了。”
抬眸,捕捉到帘帐之内床榻之上江朝朝挣扎着起身的动作,浣珠脸上的喜色更甚,朝着床榻跑来。
上官清霜拿起那方松软腕枕,紧随其后。
“小姐,你终于醒了。”
江朝朝不想让人看出异样,视线在帐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上官清霜和浣珠身上。
“这是哪?”她用沙哑的声音,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浣珠弯腰,搀扶她坐起身的同时,凑在她耳边低语一声:“小姐,我们在皇宫——”
说是低语,守在一旁的上官清霜将她的话一字不漏收入耳中。
“皇宫?”
江朝朝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异样,只好假装不知舅父的身份,眸子里浮出一抹讶然:“我们不是来投奔舅父吗?怎么会在皇宫?”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朝朝只觉得她说完这话,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一瞬,甚至连呼吸声都滞了片刻。
浣珠和上官清霜一脸的欲言又止。
相较之下,浣珠的眼睛里多了一抹呼之欲出的表达欲。此时此刻,浣珠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又顾忌有外人在场,不好意思开口。
半晌,只憋出一句:“小姐,说来话长,还是先让上官大夫为你诊脉吧。”
说完,她把床榻之前的位置让出来,又从一旁搬来一方圆凳让上官清霜坐下。
落座后,上官清霜看出浣珠的犹疑和江朝朝的好奇与忐忑,抿嘴轻笑一声,放置好腕枕后,主动开口,道:“江小姐无需忧虑,这是繁宁殿,很安全。”
“繁宁殿——”江朝朝低吟一声。
前世的她,虽和皇舅不怎么亲近,但也参加过很多次的宫宴,对皇宫内各个殿宇的构造也算了解。
以往,每回参加宫宴,稍显疲惫,宫人便会将她领至繁宁殿休憩片刻。
是以,繁宁殿对她而言,非但不陌生,反而有点熟悉。
前世的她曾以为,宫中的殿宇楼阁无数,她不过是被随意安置到了繁宁殿。可如今,她甫一进宫,仍被安排到了繁宁殿。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
繁宁殿,是宫中无数楼阁殿宇中景致最好的一座殿宇,是皇舅精心为她安排的殿宇,更是皇舅对她无言的偏爱。
这一次,她定不会再辜负皇舅的用心良苦。
上官清霜示意江朝朝伸手。
“有劳。”
江朝朝按照她的意思,往上撩了下衣袖,露出一节纤细且白皙的皓腕,搭放在那方腕枕之上。
上官清霜和江朝朝这个当事人淡定自如,一旁的浣珠却一脸的担忧。
片刻后,上官清霜把手指从她手腕上挪开。
不等开口,浣珠便迫不及待开口,问:“上官大夫,如何了?”
“别担心,你家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还有点虚弱。”
上官清霜收起腕枕,又对着江朝朝说道:“按时喝药,按时休息,不出三日,定能生龙活虎,活力满满。”
“啊,对,还有药。”闻言,浣珠哒哒哒跑到帘帐之外,去探查那份汤药的温度。
江朝朝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同上官清霜道谢:“多谢上官大夫。这几日,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无需言谢。”上官清霜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端着一副清冷不可攀、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但江朝朝知道,冰冷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虽清冷,却并不凉薄,否则她不会和浣珠一个小丫头相谈甚欢。
江朝朝猜测,她之所以陡然变了态度,是碍于她的身份。上官清霜定是不想让人觉得,她之所以对她亲和,是在攀附权贵。
江朝朝虽有心与她交好,却也知道,想要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
重活一世,有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她不急。
而且,很多事情,也急不来。
恰时,浣珠端着药走来:“小姐,药不烫了,可以喝了。”
上官清霜主动提出回避:“你们先聊,皇上还不知道你醒了,我刚好去回禀一声。”
“皇上?”
在这一世的时间线上,江朝朝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只好继续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清霜听着,清冷的面容出现一丝罅隙,几近维持不住。
江朝朝眼巴巴望向她的模样,让上官清霜平静无澜的眼眸浮起一抹无措。
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道声音:这种事情,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解决比较好。至少,不是由她一个外人戳破这一切。
浣珠把汤药放下,走上前,和上官清霜对视一眼,说:“上官大夫且去吧,我来与我家小姐解释。”
上官清霜冲她点头,并投以感激的目光。
朝二人点头示意后,匆匆转身离开,落在江朝朝眼里,颇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隔着层层帘帐,江朝朝目送上官清霜出了殿门,低头莞尔。
浣珠把汤药端至她面前,注意到她脸上的浅笑,问:“小姐在笑什么?”
“上官大夫,挺可爱的。”
她一边说,一边接过浣珠手中尚冒着些许热气的黑乎乎的汤药,屏息,闭眼,一股脑全都灌入肚中,没有半点迟疑。
浣珠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她家小姐畏苦,鲜少喝药如此利落。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一旁的几案上端了盘梅子糖过来,接过空药碗后,把整盘梅子都递到了江朝朝手中。
“小姐,快吃两颗糖渍梅子压一压药味,这梅子可甜了。”
药汤一如既往的难喝,怪异的味道从腹腔弥漫到口腔,让人想要作呕。
江朝朝没有犹豫,一连捏了两颗填入口中。梅子的清甜在口腔弥漫,将那阵苦涩逐渐压下去。
浣珠把空药碗递给帘帐之外随时准备侍候的宫女手上,想起待会儿要说的话,又吩咐她们去殿外候着。
宫人依次退去。
顷刻间,偌大的殿宇只剩下浣珠和江朝朝二人。
为了将殿内的汤药味道彻底压下去,浣珠依次支开了半扇窗子,又点燃了熏香,将垂在床前的纱幔一层层挽起后,一屁股坐在了方才上官清霜诊脉坐的圆凳上,眉飞色舞地酝酿着待会儿要说出口的话。
“小姐,你猜,咱们那位神秘的舅老爷究竟是何身份?”
江朝朝想了一会儿,说:“猜不出来。是何身份?”
浣珠把声音压低,神秘兮兮道:“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就我们之前在江府里看见的那位白白胖胖、高高壮壮的大人,正是御前的太监总管——杨茂杨公公。”
江朝朝抱着梅子,一颗接一颗的往口中送的同时,还不忘配合浣珠,露出一抹讶然的神色:“你是说,我那位神秘的舅父,是皇上?”
涣珠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随即又将这几日的事情悉数说与她听。
“小姐昏睡的这几日,皇上日日前来,看起来很是担心你呢。就连上官大夫,除了每日去向皇上汇报小姐的病情,也日夜宿在繁宁殿看顾小姐的病情。”
……
暮色时分,树影摇曳。
此时的天空,就像一幅铺展开来的水墨画,厚重且高大的宫墙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隔绝在外,冗长的青石宫道显得越发昏暗。
上官清霜一身素衣,手提一盏玉质灯笼,步履匆匆地朝着垂拱殿走去。
皇上政务繁忙,但这三日,他每天下了朝之后,都会直接来繁宁殿看望江朝朝。
甚至每日的流程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先是静坐在榻前端详一会儿她的睡颜,回过神之后,又会听浣珠讲她们在澶州生活时发生的事情。听到有趣的事情,他还会莞尔一笑,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怀念和缅怀。
临走前,他又会把上官清霜带至侧殿,询问江朝朝的脉状、身体以及何时醒来等一系列问题。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便过去了。一连三天,日日如此,神情没有半点厌烦和不耐。
他每天待在繁宁殿的这一个时辰,不像身居高位的天子,倒像一个关爱子女的温和长辈。上官清霜和浣珠也从一开始的心生惴惴,到逐渐不再害怕和他的交流、甚至是相处。
上官清霜身为太医院的女官,每天傍晚,诊完脉后,她会拿着根据江朝朝的身体状况调整好的明日用的新药方去垂拱殿。
除了第一日,皇上召了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前来一起商议了药方是否可取,第二日就将治疗江朝朝的任务全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上官清霜还因此感到诧异,撞着胆子问他为什么要放着太医院其他有经验的太医不用,偏偏选中她?
皇上却说:“上官家的子孙,想来医术是不差的。”
就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让上官清霜热泪盈眶。
他并没有像世上的其他人一样,嫌恶她是一个女子,而是一视同仁地将她视作上官家的孩子。
京中有传言:上官家的小姐最善妇科,乃京中的妇科圣手。
实则,她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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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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