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起大早起来赶路。
永安城封闭，只能步行去下一站。索性经由婆婆告知，路途不算太远，累了可以在沿途的村子休息一下。
猩红色的屏障仍旧挺立，阿猫还在翟老板处养伤。否然收拾好东西，背上忽然一轻。
“哪儿来的包袱……我拿着吧。”故今提溜起来，否然忽而神色焦急：“不用，还给我！”
“什么啊。”故今不解：“有人给你拿东西还不好，哦～该不会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嗯？”
二人拉扯间，故今手指摸到一坨黏腻，皱着眉背对否然，拉开那不大的包袱皮。
故今：“……”她睁大双眼，化了的糖彻底黏她一手，想到刚才否然的神情，故今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回首去看他。
还以为这小子早就扔了。
毕竟当初那个带兔耳朵的拨浪鼓，可是从二楼摔下去四分五裂。
七八岁模样的小孩低着头，猛地跳起来去拽包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故今低下头，面对着熟悉的脑瓜顶，忍住从怀里掏出来小镜子绑在脚背上的冲动。
“怎么化了都没吃。”
包袱皮一角吊着否然的手，他瞠了瞠猫眼：“都掉在地上了，还怎么吃。”
“哦，”故今拖长了声音：“那脏了怎么不扔掉，结果都弄成这样？”
包袱上的阻力消失，否然收回手，看故今一眼，低着头不说话，冒红的耳尖根本藏不住。故今抖搂抖搂没发现包袱里有别的东西，绕到否然面前，斜着身子撞他一下：“扔了就扔了，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就是。”
否然被撞了个趔趄，避开故今的目光，瓮声瓮气：“你哪还有银子……省着点花吧。”
故今：“……”
不得了，小小年纪开始识得人生疾苦了。
没有银子，路上只能借宿，对付一宿。第二天，阿猫伤势好了大半，闹着要和故今他们一起上路。
故今捅着火堆，把红薯埋得更深——————幸好婆婆分了这些红薯和土豆给他们，不然否然没死在故今手里，反而饿死了。
“老看我干什么？不想吃红薯了？”
红薯被否然捧着，完全遮挡住桃心脸，热气熏进琥珀色眼眸，水盈盈的。否然移开眼神，又忍不住看故今。
阿猫埋头吃得香，他喜欢吃甜的东西，比否然好哄得多，发生什么事情都能转头就忘。
“不是，”否然放下红薯：“你……”
“吃饱了？那就继续上路吧。”故今扬土扑灭火堆：“阿猫变回来吧……你累不累，我背你？”
否然抿唇，仰脸看故今。
从永安城出来已经走了一天半，除了昨天在村子借宿，这是第一次休息。
大妖丧失灵力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故今伤口还没好全，这几日嗓音还是嘶哑低沉，喉咙上的抓痕变得紫青——————还不如一个受了重伤的凡人。
否然把红薯包起来，抱在怀里，低头：“再，再休息一会吧。”
故今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啊，还累吗……那就再休息一会吧。”
“我再去拣点树枝。”
阿猫耳朵刷得支棱起来：“我，我也去！”
故今无奈摊手：“就在附近，不走远。”
“不行，不行！我要去！”阿猫长着豁牙的三角嘴疯狂嚎：“我们一起去！”
“哎。”故今从包里掏出来两根绳，一端绑在手腕上，一端递给否然和阿猫：“这根绳呢，只有这么长，不放心，就拽一下。我呢，就在那边大声答应，好么？”
若是让绣凤看见故今管她要绳子是做这个的，绣凤可能会帮故今再加个几百米长。
阿猫瘪着嘴，觑着故今的表情，把绳子窝爪压在身下。否然接过绳子，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
故今走远，否然捻动绳子，忽然转头看阿猫。阿猫两只猫眼一眨不眨，喵喵地哭。
否然：“……不要哭了。”
他无声叹气，把绳子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又帮阿猫系好：“别哭了，我们来玩个游戏，等……故今回来。”
阿猫眼前一片花，偷偷咽下那句“故今还会回来吗”，回了一句“好”。
“……喵嗷嘻嘻嘻嘻嘻。”
阿猫化作人形和否然压作一团：“我是不是像一个不倒翁！”
否然声音闷闷的从底下传来：“不倒翁是不会倒的。”
“那总倒的叫什么？”
否然抿唇起来：“没了尾巴确实很难掌握身体……”让阿猫习惯这种事，否然说不出口：“可以多试一下。”
“那我岂不是会变得很厉害！没有尾巴也可以很稳当！”
否然嘴角弯了下：“嗯，很厉害。”
阿猫在地上打了个滚：“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否然的动作一顿，阿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故今，神色突然惴惴，扭着手起来，还没站直身子一歪又倒下去，期期艾艾问道：“故今……是我又惹你生气了吗，我……”
从否然和阿猫的神情中，故今才意识到自己脸色有多难看，艰难平息下看到阿猫难以掌握平衡的难受，嘴角勉强扯出笑容：“哪里有又，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饿了吗……”
否然：“才刚吃过。”
故今：“……啊，对。那冷不冷，我……”她在否然的眼神中正对上正午的太阳。
长绳解下，故今收起来。
“你们继续玩吧，过会我们再上路。”故今走到路边，树叶随风摩擦，闭眼尽是催促之意。故今看着绿荫发呆，强迫自己静下来。
脚步声靠近，手臂被温热贴上，否然来到身边：“你还没吃饭，我掰开的。”
红薯包得严严实实，香气飘出来，故今垂眸：“我可不像你们顿顿需要吃饭。”她话音一顿：“你留着吧。”
不大的手臂在半空中停留一会，否然才收回来，继续怀抱着红薯，也低着头，声音放轻：“阿猫的事情……其实不怪你。”
故今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不怪她怪谁呢？
御天门必死无疑，那她呢？
“后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料到。”否然垂眼去看怀里的红薯，想来故今比他更想回到万象宗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将他交给万象宗，然后再回到用永安城，和御天门不死不休。
故今抬手遮住眼睛，突兀笑出声，抬手呼噜否然的头顶：“用得着你一个小毛孩子安慰，你还是想想怎么长个吧，认识你一个多月少说吃了三十多个鸡蛋，一寸都没长……”
她歪着头看否然：“我说，你以后还能长高吗？”
“啊！！”
阿猫惊醒，扭头就见否然黑着脸在他旁边坐下。他提起头，越过否然肩膀，故今揉着腿骂骂咧咧。
胸中的憋闷顺着呼吸排出去。这些天一直陷入在自我情绪当中，还将这部分情绪带给了阿猫和否然，而明明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还要看她的脸色。
故今揉揉脸，仰头扯开脸上僵硬的肌肉，回头露出笑。
“到林波城，我们先大吃一顿怎么样？”
阿猫：“好啊好啊！”
否然：“……你哪来的钱？”
故今：“……我们可以给人家刷盘子。”
阿猫：“好啊好啊！”
否然：“……”
他竟然第一次，不是因为生机丧失而感受到了头痛。
*
故今又恢复散漫的模样。
“小结，兑换线索。”
小结：“男主线索如以下……”
故今脸上带笑对上阿猫疑惑的眼神：“怎么？”
小结：“第一：男主身体不好。
第二：男主身具仙骨
………
男主八百米成绩只有一秒。
男主长得好看，个子高，眼睛黑色声音妙……”
故今：“。”
“停！”
“这些是什么线索？？？有什么用？？！？”
小结：“。”
小结：“或许……你应该更了解男主一点。”
小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故今：“……”
阿猫偷偷转头，被故今狰狞的脸色吓的毛都竖起来，“喵嗷”一声跳到否然肩膀上。
否然：“。”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这又是怎么了。
故今微笑：“小结，一定还有更有价值的线索，对不对？百妖谱可是录了很多妖呢。”
小结：“……男主身高185，体重130。”
故今：“。”
身后发出巨响，故今折了一根树枝刷刷抽树。
否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看向故今，摇摇头。
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消停了。
故今把树当小结，才抽几下，一个人就砸下来，压掉树枝，连滚带爬举着手里的木棍：“打，打劫！钱和吃的都拿出来！”
“嘶。”故今退后一步打量，瘦了吧唧脸颊凹陷，木棍抖得几乎要断裂，她颇为不屑，抢过木棍单手一劈，木棍应声而裂：“就你这样，还学别人打劫，先学会怎么站稳吧！”
“故今。”
“啊？等我解决他我们就……”
一把生锈的铁刀打断故今的话，周围哗啦啦冒出二十来号人，俱是面黄肌瘦的半大少年。为首举绣刀的这位虽瘦但骨架高大，阔目飞眉，唇厚鼻宽，声音低沉。
“那我这样的，能打劫了吧。”
故今对上被挟持的否然视线，手中两节木棍掉地。
“能，当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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