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漆黑的飞鸟,像邪神播撒向人间的眼睛。
一只飞掠而过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一群降临人间则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越来越多的黑鸟从不知何方的远处袭来,仿佛有什么隐秘而诡异的东西正在召唤它们。
乌压压的一群黑鸟萦绕盘旋在教堂尖尖的塔顶。
那是一座巨大的教堂,比垂直险峻的山崖还要高大,像是巨人宽阔的肩膀。
一个渺小的背影立在教堂高大古老的石门前。
整座教堂是一座古老遗迹。
石门上刻满了神秘古朴的花纹,上面镌刻的古老文字已经斑驳,无法辨认清楚。
整个石门残破不堪,表面许多墙皮已经在千百年间的岁月里风化剥落。
但这座古老教堂的全貌依然“年轻”,远远称不上废墟。
门前站立着的这个人挺拔高大,躯体充满了力量感。
他低下头沉默着,好似一座古老石像,仿佛他自己也属于这耀眼神迹的一部分。
他挺拔的身姿宛若神祇,如冰雪雕刻的面容上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这座教堂的塔楼顶部有一口大如巨人头颅的塔钟,它一刻不歇,震荡出哀唱般的嘹亮歌谣。
此刻世界仿佛沉寂。
没有任何声音,风声也在这一刻远离这里。
死寂的影子在建筑背后不安分地晃荡,像暗处一只死不瞑目的魂魄。
就在这时刻,不知哪里传来一丝微弱的人声,打破了沉寂的世界。
它像一缕白烟,虚无缥缈。
它弥散在风中,稍一用力便能够吹散。
它像诗人脑中的灵感,霎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疲惫的人影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了。
他像一只寻觅花香的蜂,在这缥缈的歌唱中猛地睁开双目。
眼皮底下是蓝色,是如清浅溪流一般澄净的蓝,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杂质污染过的最纯粹的宝石。
这人便是阿斯坎。
那缕微弱的歌声还飘荡在空中,幽幽切切,像鬼魅的歌唱似的。
他在等待着什么。
阿斯坎凝神静气,努力发挥自己并不擅长的听觉去捕捉风中那缕微弱的声音。
灰白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灰白,连风也苍白无力。
他皱起眉头,俊美的面容宛若天神,表情怜悯,像神明一般再次垂下眼帘。
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回荡,不过那声音却太过微弱了。
他判断出那声音的主人来自一个天真的小孩儿。
脆生生的音色,是一个小孩儿,歌声像濒死之人的呼吸一样明明灭灭:
[狂热的欢愉,隐秘的窥视。
是神明圈养的三只白鹰。]
阿斯坎听的足够清楚了,他蓦地睁开双眸,低低地说:“来了”。
但他周遭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人,他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语,也可能有个看不见的影子在同他对话。
他的声音像大雨过后,雾蒙蒙的湖面。
虚无缥缈的歌声还在继续,悠远绵长:
[第一只缄默,第二只尖啸。
第三只盘旋在我头顶;]
[狂溺的热潮,隐形的控告。
是永无止息的三双眼睛;]
[第一双死寂,第二双嘶鸣。
第三双曝尸野地。]
就在这声音即将消弭之时,那座高大教堂中央忽的轰然作响,起起伏伏的低音提琴乐在大堂奏响。
一切变化都来的诡异,时间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
头顶黑鸟飞得杂乱无序,互相冲撞。几只在群体中不幸受害的黑鸟从高空坠落,像雨点似的啪嗒落下,仿佛没有重量。
鲜红的血从黑鸟惨烈的尸体底下汩汩流出,像闪闪发亮的红宝石。
古老的石门骤然开启,轰隆隆声响像极了远古的呼唤。
令人作呕的腥甜味扑面而来,这味道隐隐勾起了阿斯坎胃部无比熟悉的酸痛感。
他抬起持剑的那只手臂,眼神清明,把银剑上清晰的花纹全都细细看了一遍。
这样做仿佛能令他安心。
阿斯坎白皙的脸庞渐渐聚起一团诡谲的红晕,隐秘的兴奋与对未知的渴求交织在一起。
“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与恐怖的尖啸从教堂大厅中央传来,起起伏伏的低音提琴乐像极了催促祭品上供的死亡之音。
空气中隐隐浮现出许多哀求声,那声音飘渺不定,仿佛幻觉一样。
诡异的声音回荡在尚且漆黑空旷的大殿中。
阿斯坎却没有任何慌张,他闭上眼,甚至能够清楚地回想起哪根立柱之后摆着神像,哪张长桌上又摆着金汤匙。
接着他轻轻笑了笑,天生正义感十足的五官显得更加坚毅动人。
阿斯坎走进大门,没有一丝犹豫,就像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那样。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而略带惊恐的呐喊从教堂中央传来:
“谁允许你进来的?!卫兵,卫兵!杀了他!卫兵呢?!”
……
艾尔跟随女郎走进她指示的地方,在看清楚全貌后吃了一惊。
那看似扇又破又小的门后别有洞天,它并非像看起来那样不起眼。
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房间,而是一条漆黑的走廊。狭窄逼仄,空气沉闷不流动,仅可供一人通行。
他和那女郎只好一前一后躬身行进,闷闷的窄道堵得胸口不舒服。
待到摸索着走完那道短廊道以后,才算真正走进房间里。
在通道口绕过几排高大的木酒桶,柔和的暖光从头顶打下来。
女郎伸出手臂示意艾尔向前走,笑眯眯地说:“我们的办法就在前面。”
艾尔顺势看去,感觉一阵眼熟。
掩盖下眼中的惊讶后,他装作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模样,适时开口疑问:“这里……是一个旅店?你那扇不起眼的门后还真是别有洞天啊。”
他继续笑眯眯地打趣:“我还以为廊道后头是更窄的地方,没想到如此漂亮得体。”
“哎呀,看来做人不能像我一样傲慢,竟把您设想地如此邋遢。”
他装作好奇地四处看,趁着打量的空儿,迅速观察一番后下了结论,这不正是那个可恶的“红山羊酒店”吗?
除了一些装饰品的颜色和物件儿新旧程度不同以外,这房间同那个酒店大堂没什么两样。
唯一值得人感叹的是,这地方比他真实住了一宿的那间房看起来要好的多。
那时,那个可恶的谢泼德问自己对住宿条件是否满意,自己给出的“大差评”可不是为了刺激他而昧着良心说的。
那住宿条件实在说不上好:不管是潮湿的床板和被褥,还是大堂里脏兮兮油腻腻的桌椅,都让这趟入住之旅称不上什么“美妙”。
而现在,这地方看起来人性化多了。
这才像是真正给人住的:餐桌盖着鲜艳靛蓝色桌布、还拥有精致的雕花工艺,摆放在靠窗的那面墙下。
柔和美好的白光从玻璃一侧照进大堂,光芒跳跃到桌面上立着的一架漂亮的三头烛台上。
蜡烛烧着,发出明明灭灭的金色光芒。
物品的一切摆放习惯都和“红山羊酒店”一般无二。
只是……那面墙……
艾尔突然回忆起他和阿斯坎站在那面墙下一起看油画的场景。
墙上的那副画……
对了!艾尔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当时那幅画上作的是一艘满载而归的卡拉克大帆船,那幅画呈现出的色块也应该是金、蓝、黑三种颜色。
而这幅画的颜色明显不对劲:它由大片大片的绿色打底,画纸中央还有一条细长的海蓝色线条。
那是什么东西?
由于离得有些距离,艾尔眯了眯眼睛想要看仔细,不由得微微朝那方向挪了几步。
注意到他的动作,女郎的眼神清凌凌的,这时候却戏谑地开了口:“怎么了……来过?”
艾尔脸不红,心不跳地笃定道:“当然是第一次来。”
“呵呵……”她捂住嘴呵呵地笑,表情略带羞涩,好像十分抱歉似的。
但她的眼神却颇为大胆,毫不掩饰自己:“你不用伪装……我们现在是困在同一个补鸟笼里的小鸟,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的。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怎么,不信?”
艾尔一怔楞,有点儿尴尬,索性也不伪装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在这儿见过你,”女郎敛起笑脸,伸出一根手指指自己的脸,“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就在这里……”
“你见过我?”
艾尔一挑眉,不怎么信:“很久以后?你在蒙我?”
“哎呀,”女郎又恢复成那副笑眯眯的气人模样:“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信。”
“唉……”女郎故意重重叹了口气:“那时候就像这样。”
她突兀的拿起橱柜里发亮的银色餐刀,在艾尔面前随意晃了晃。
亮银的刀面边缘反射出锐利的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觉直击艾尔的头部。
他感到一阵刺痛,用力眨了眨眼。
是幻觉吗?
等到艾尔再次恢复清明,眼前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不知来历的女郎依旧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神情似乎十分担忧似的:“你有哪里不适吗?”
“没有。”艾尔说。
“那好吧。”
女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在欣赏一场戏剧表演似的,台上的喜怒哀乐仿佛让她满意了。
她这才收起小刀,随意地撂在餐桌上。
一声叮当脆响,如同催促的鸣钟。
欣赏完艾尔的恍惚以后,女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很久以后,你就是在这里……”
“用这把餐刀捅进我的心脏的。”
“干脆、利落,理智的可怕,毫不拖泥带水。干的很漂亮呢,只可惜……你最引以为傲的理智最终会把你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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