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三月，轻拂脸颊的微风，如娇俏温婉女郎的软语。绵绵春意带来别样的京都美景，沿河边的三月桃花已经盛放，白粉色的樱花紧跟脚步而来，海棠花也含了花苞，预备着下一场的花雨，免得叫误了桃花时节的才子读不出京都的美，也让有情的郎君和女郎多些浪漫的回忆。
楚牡丹邀约云中郡王的前一日，她出宫回了寿恩大长公主府，打算好好看看父亲曾留在恒安伯府的遗物。
祖母问过她，是否要收回恒安侯府的院子。
她拒绝了。
她在恒安侯府生活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半点记忆，自然没有情分可言。她也问过母亲，母亲让她自己做决定便是，没必要为了这些事不高兴。
至于她父亲的留下的东西，母亲也说让她看着处理。
*
寿恩大长公主虽然只是太宗皇帝的侄女，但因着寿恩大长公主的父母是为救太宗皇帝而死，那会儿寿恩大长公主又年幼，便由太宗皇帝带入宫中，当做亲生女儿教养长大。
寿恩大长公主的宠爱赛过了太宗皇帝对任何一位亲生子女，读书、写字皆由太宗皇帝所教，当时能有这个资格只有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先帝。
在这样的恩宠之下，太宗皇帝为寿恩大长公主开辟的府邸是在她父母陈王的府邸上再扩大了一倍，是京都皇家宗室中最具豪华的存在。是与之相邻的敏德长公主府不能相比的，也是秦王府不能比较的。
纵然楚驸马因谋反而被判处死刑，也未能动摇寿恩大长公主在皇室的地位。
楚牡丹踏入大长公主府中，留守的管事王伯吩咐人接过阿荷手中的东西，然后领着她围着整个府邸转了一圈。
母亲在京都时，每年都会领着她在大长公主府上住上一两个月，因此她在府中有属于自己的院子。
“县主，今日可要住在府上。”王伯是大长公主府的老人，是曾伺候寿恩大长公主的小黄门。寿恩大长公主死后，王伯就守在这里，既是为看管，也是为养老。
“您和嘉禾郡主的院子，奴每日都有让人打扫。”
“行，今夜就住在这里吧。”楚牡丹原本就有这个打算，明日约了云中郡王去月湖玩，住在大长公主府上会更方便：“王伯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转一转。”
王伯得了话，也不多说的退了下去。
楚牡丹简单的逛了一圈后，便回了她住的怡和居。
怡和居已经忙碌完，有婢女四位婢女在候着，一见楚牡丹过来，端水的端水，上茶的上茶，又问阿荷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熏香是否是县主喜欢的，等了肯定后，四人候在门外不再打搅。
待到用了午膳，楚牡丹小憩一会儿，便由王伯领着去了库房。
恒安伯傅宴不敢马虎，送来了一份清单。二叔傅子石也另外送来一份。
由王伯报清单，小厮清点，大致上没有错，不对的东西恒安伯也在清单上标注出来，用比此还要贵上一倍的东西补上。
东西不多，大多是些老物件，算不得值钱。文房四宝、书籍、字画等，楚牡丹从中找到了一份父亲所写的一册手札带回了怡和居。
手札从傅誉年少时期开始记录，字迹稚嫩，文字间偶有错别字，话语间还有磕磕巴巴。上面写着他并不得母亲喜欢，虽然父亲很喜欢他，但父亲过世得很早。母亲最爱的是其弟弟傅宴，家中但凡有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傅宴。
楚牡丹坐在书案前，细细读着父亲傅誉的手札，那模糊的父亲形象逐渐变得立体起来。她随着父亲手札的高兴而高兴，不喜而伤害。
窗外传来从远方归来的鸟叫，楚牡丹分神往外看去，问阿荷是什么时辰了。
得知已经过了国子监散学的时辰，她起了身，吩咐阿荷帮她梳妆一番。昨日她已经让阿珠帮她约好阿音，今日她去敏德长公主府做客。
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裙衫后，与王伯说晚膳不在府上用，然后楚牡丹领着阿荷去了相邻的敏德长公主府。
*
她去的时候，刚巧遇到才回家的梁浅音。
至于为何裴冉珠没来，自然是因着她近日一散学后，就去东宫寻宫恒志。
梁浅音和徐鑫的婚期已经订下，在下个月的二十号。
如今只余下楚牡丹一人是独身。
她近日和梁浅音见得不多，但梁浅音还是从裴冉珠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例如云中郡王的事。
在两人向敏德长公主请过安后，楚牡丹随好友去了她的院子，不由得谈论起这事来。
楚牡丹是贵女，并不着急选郎君，但遇到的合适自然是要珍惜的。
梁浅音在父亲梁驸马口中听到云中郡王的事，她也主动问起父亲关于对云中郡王的评价。
“总归，我父亲也好，还是去赴宴的母亲也好，都说菱王这一家子很好相处，云中郡王也是难得的君子，才学出众，为人谦虚诚恳。听说乾州的百姓很爱戴菱王一家，这些年乾州也发展得很好。”梁浅音中肯道。
她是没有想到好友会和裴渊走到如今的地步，明明两人瞧着对彼此都生出了情意，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很难让人不觉得惋惜。
“不过，若是姲姲要嫁去乾州的话，我便不觉得这位云中郡王是个好人选了。”
好友性子单纯而真挚，被养得极好。就算菱王一家再好，也不能保证好友不受委屈。
“你想到哪里去了？都是阿珠在起哄，惹得祖母都在问我了。”楚牡丹有点无奈道。
她知道自己该与接触新的，可她做不了“心”的主。
梁浅音看着好有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姲姲，你还喜欢高阳堂哥吧？”
楚牡丹一愣，但面对梁浅音，她撒不谎来，苦笑着点了点头：“很没出息吧？”
梁浅音靠她近了些，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不是，我家姲姲是最好的，喜欢一个郎君也会拿出自己最真挚的那颗心。所以，我的建议有二，其一就是和云中郡王先接触一下；其二，就是好好与高阳堂哥谈一次，要是你们真的没可能了。你不死心也得心死了。”
楚牡丹点了点头。
等在府中用了晚膳，楚牡丹逗梁靖远玩了一会儿，便打算回寿恩大长公主府。
梁浅音将她送到大门口，对她道：“明日出去玩，刚巧可以考验他一下。有时候听旁人说一万句，都不如自己亲身感受。”
楚牡丹颔首应下，告别好友。
因着不远，楚牡丹并未乘坐马车，这个距离刚好用作饭后消食也是不错的。
“女郎，奴也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云中郡王，不过乾州太远了。”阿荷搀扶着楚牡丹，又道：“不过，女郎去哪里，奴便跟着你哪里。”
“你呀！”楚牡丹点了一下阿荷的额头：“不要见风就是雨，这种事八字都没有一撇。且不说我如何想，人家云中郡王也不曾说过爱慕我的话。”
“女郎这般家世好，样貌好，性情好的人。奴若是一位能配得上女郎的郎君，定会爱慕女郎，求娶女郎。”阿荷笑嘻嘻道。
楚牡丹点了点头：“我家阿荷最有眼光了。”
*
“狗三，你确定是她？”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手中还拿着一个缺口碗的男人躲在角落低声道。
站在身后的狗三踢了满脸麻子的陈麻子一脚：“我都跟了几个月了，虽然人瘦了不少，但这般好看的女郎京都能有几个？准错不了。”
陈麻子点了点头，深呼了一口气，他拿出怀中装着迷药的瓶子，倒入手帕中：“你数到三，我们一起冲出去。”
狗三应了一声：“一，二”
不等他数到三，陈麻子已经跑了出去，他骂了一句脏话，悄悄跟上了陈麻子。趁着周围没人，急急忙忙将怀中的迷药取出来，在陈麻子捂住离他们最近的那位婢女时，他连忙上手。不等人喊出声，已经晕了过去，然后两人麻溜的将人装进了麻袋中。
*
寿恩大长公主府门口停着一辆四马齐驱的豪华马车，上面挂着刻有“高阳”二字的名牌。
府内，王伯正在招待这位突然拜访的高阳嗣王。
高阳嗣王与自家县主解除婚约一事，王伯自然是有听说的。虽然不明了其中缘由，但人心都是偏向自家人的。王伯心下当然觉得是高阳嗣王有问题，才耽误自家县主。
这会儿跑来，也不知晓是何事。
“嗣王，县主在敏德大公主府上，不如您留下口信，等县主回来了，奴定会将话呈禀。”王伯道。
裴渊已经快喝下一壶茶，外头仍然未传来楚牡丹回府的动静。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她既然没有留宿敏德大公主府的打算，也该是回来了。
裴渊是凑巧从裴冉珠口中听到，楚牡丹今日出宫回寿恩大长公主府的事，他也没有说非得来一趟，正纪私自做了主，将马车驶到了大长公主府前，又被王伯看到，他才登了门。
楚牡丹那日与他说，让他离远些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
她都这般厌恶他了，他还来打搅她，是不是太让人讨嫌了。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想着，就算是被楚牡丹讨厌，他也想时时刻刻见到她。
“本王来之事不必告诉你家县主。”
裴渊起身离去。
等出了府门后，正纪多嘴了问了一句：“爷，要去拜访一下敏德大公主吗？毕竟都到了这附近。”
裴渊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直接登了马车。
正纪暗暗呼出一口气，他发现只要是跟楚女郎扯上的事，他家爷就是乐得折腾。
无妨，只要他家爷能高兴，就算是让他满城跑，都是小事。
*
敏德大公主府走路差不多一炷香，坐马车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四马齐驱的马在京都并不常见，纵然候在敏德大公主府门口的阍者看不到马车上的令牌，看到四匹马也知来人身份不低，立即上前问礼。
“娴柔县主可在大公主府上？”正纪直接问道。
年轻的阍者行了礼，恭敬道：“约莫一刻钟前县主便回去了。”
马车内的裴渊无需正纪禀报，他已经听到外面的话。方才他们来的路并非两府之间唯一的道路，但确实仅有一条大道，其余的则是两条小路。
天色以晚，按楚牡丹跳跃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走小路。
于是裴渊让正纪和正律从两条小路去寻，而他则沿着来时的路再走一遍，然后三人在寿恩大长公主府前汇合。
一盏茶后，重新回到寿恩大长公主府的裴渊敲响了大门，直接询问王伯楚牡丹有没有回来。
就算是走路，这会儿楚牡丹也该是差不多回来了。
“若是嗣王不信，大可进院搜查一番。”王伯对这位去而复返的高阳嗣王生出几分不耐烦来，对已经解除婚事的女郎这般关心，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再者县主不归府，定然是还留在敏德长公主府上，这有什么好奇的吗？
“姲姲，大概是不见了。”裴渊岂会听不懂王伯话语中的意思：“敏德姑姑处说，姲姲早已经回了府。”
王伯神情瞬间慌了，他信高阳嗣王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县主平日里为人和善，谁会在这种时候将她掳走？”
别说王伯，裴渊一时也想不出来。但当务之急是先找人，按着楚牡丹离开敏德长公主府的时辰来算，就算是有人将她掳走，也不可能走得太远。
临近亥时，宵禁马上就要开始。
他让王伯在府中等着，一旦有消息立刻去秦王府送信。而他先回了秦王府，带着府兵去街上寻。
然到了宵禁时刻，仍然不见楚牡丹的身影。
裴渊不再犹豫，他拿出嗣王的令牌去值夜的禁军处。
“爷，自私调动禁军，可是要受处罚的。”正纪拧着眉头不得不道。
此刻的裴渊哪里顾得上其他，立即调动人马大范围搜索的同时，也让人在城门口候着，以防城门开启之时，有人趁机出城，那便是大海捞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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