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现场来还原,死者应当是在路上走着,就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挣扎的过程中,死者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不知道是准备打电话求救,还是准备拿它当板砖用。总之挣扎未果,窒息昏迷,倒在了地上,随后凶手掏出一把利器,站在侧面,居高临下的割开了他的喉咙。
至于脸上的烟灰痕迹,大概就是在这时候留下的。凶手抽了支烟,然后把烟屁股压灭在死者脸上,不过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烟嘴,许是凶手顺手带走了。
不过勒人用的绳子却留在现场,就是巷子里用来扎纸壳子的细绳。凶手很有可能是就地取材的,杀完人以后,贴心的把绳子丢回了原处。
高子奇瞧着死者若有所思道:“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能从背后把他勒晕,凶手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不用多大力气,我都可以做到。”
刚到现场的法医面无表情道:“这空气里的酒精味都快盖过血腥气了,喝成这样,怕是一个小孩都能把他放倒。”
高子奇尴尬的笑了笑,腐臭混着血气的冲击力让他只顾着憋气了,哪还能注意到空气中掺杂着的酒气呢。
“致命伤在颈部。”女法医继续查看尸体,“先被勒晕,随后又补了一刀。至于死因到底是窒息还是失血过多,要等我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不过个人认为,这个区别应该不影响你们调查。”
她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收拾进头套里,瞧着不远处的高子奇:“新来的?”
“我姓高,我叫……”
“我姓白。”她冷漠的打断了这段对话。
段秋彤看出她带了一身浓重的怨气,只是压在黑眼圈下没有发作,于是笑意盈盈的凑近了些。
“还有别的吗?”
“我只负责尸体,别的不归我管。”
白法医站起身来揉了揉脖子,吩咐四周准备收队。
高子奇识趣的跟着警员收拾起现场,悄悄地观察这个女人。这位姓白的法医看起来戾气很重,不过能从她丧尸般的双眼下读出些信息,大约是连轴转的结果。她只是站在那,背轻靠着墙壁,双手抱于胸前,眼皮却不自觉的合上。
段秋彤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去车上睡,她也只是揉了揉眼睛,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别介意,”段秋彤安慰高子奇,“白法医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最近累着了,说话有点冲。”
“没事没事。”他默默脱下手套丢进专用的垃圾桶里,“我们现在就收队吗?”
“是啊,现场都差不多了,”段秋彤也拍了拍他的肩,“上车去吧,看你这脸红的,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去旁边的树那吐会去。”
“我这是热的。”他小声嘟囔。
虽然只在刑侦队呆了两三个月,但这并不是高子奇第一次出现场,却是第一次距离死者这么近。前几次跟着师父出去,基本都在参与外围的工作,唯一一次进到现场的中心,是一起持刀伤人案件。那个案子并没有死人,所以现场也只有一些零散的血迹,和打斗留下的满地狼藉。
从警校毕业后,他先是去当地的派出所当了一年民警,随后在一次抓捕嫌疑人的任务中立了功,结识了段秋彤,又过了小半年才在师姐的举荐下被调来刑侦队。
其实他和段师姐是同校毕业的,这也是一直称其为师姐的原因,但说到底,他本人也有些小心思,每年从警校毕业的那么多人,如果能借此跟师姐拉近点关系,自己也能好混一些。
不过这想法属实有些多余,高子奇成绩很好,脑子也不笨,虽说人有点轴,但在同辈人中还算是有天赋的,而段秋彤也是个惜才的人,不然也不会把他从派出所提上来。
而那个白法医,听说和段师姐是同时期来的队里的,二人关系也比较好,不过这却是几个月来高子奇头一次见到她本人。
“你注意到没,就脸上那块。”段秋彤启动了发动机,向副驾上的人抛去话头。
“烟灰么?”白法医系上了安全带,“我没细看。”
在后座上的高子奇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说的应该是方才的尸体,于是小心翼翼的接话:“有人在他脸上抽烟了吗?”
“确切的说,应该是把抽完的烟头按在他脸上了。”车子跟着前面的警车移动起来,段秋彤接着说道,“你不觉得眼熟?”
副座上的白法医意识到这话是跟她说的,挑了挑眉毛。
“你是说二二八案?”她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说真的,从犯罪手段上来讲,并没有什么相似度,如果只根据这点烟灰就判断,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高子奇听得云里雾里,直到木鸟两个字蹦出来,才终于精神起来:“你们说的是两年前的木鸟杀人案吗?”
“你知道啊。”段秋彤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当然了,那会我刚毕业,记得可清楚了。”
几人口中的木鸟杀人案,只是媒体报道时起的夺人眼球的名字罢了。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犯罪手法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把人乱刀捅死,随后拿走死者身上的财物,所以一开始,警方是按照劫财来判断的。
不过第二起案件发生时,警方发现凶手会在现场留下一只木雕的小鸟,像是一种手工艺品,这像是一种特殊的犯罪记号。前后四年的时间,凶手一共杀了四个人,有男有女,在警察的调查下,凶手已经是呼之欲出,而在此时,这起案子也还未在社会上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直到最后一位死者的出现。
与先前的死者不同,这个男人虽然身上也被乱刀捅过,但致死原因确是被割喉,身上的钱财并没有被拿走;不过依旧是一只小巧的木雕鸟,只是翅膀折断了一只,身上也沾满了血迹,不似前几案中的那样干净。
可最后经过调查,这名死者正是这个连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
连环杀手死在了自己的案子里,这样的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争先恐后的报道,更有甚者给这个案子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木鸟杀人案。
有人说,是这个凶手每次杀人的时候都带一只木鸟,所以最后木鸟成了精,把他给反杀了;也有人说,是木鸟在一开始就附身在那个凶手身上,杀了几个人以后自杀了。
总而言之,每个说法都带有浓重的灵异色彩,所谓的木鸟杀人案也轰轰烈烈的结案了。
“其实没那么玄乎,”白法医看出了高子奇的求知欲,“我们更倾向的说法是,凶手当时应该是带着木鸟准备再次犯案的,只是过程中出了一些意外状况,比如被受害人正当防卫了,或者被什么路过的热心民众发现,正义援助的时候被反杀了。”
“现场的线索也能证明,当时不只有一个人在,而且有很多打斗的痕迹。”
“可是那个凶手——就是杀掉连环杀手的那个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吗?”
段秋彤摇头:“当时排查了很多可疑人员,都没什么结果。”
是啊,如果真的是什么路见不平的大爷大妈拔刀相助,那这个不确定性太高了,正常的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高子奇这样想着,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这跟今天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他又开口问道,“是因为死者脸上的烟灰?”
“是……哎——”
段秋彤刚想接话,却在路口被一个飞驰而过的外卖小哥别了过去,赶忙踩了脚刹车。
“好好开吧你,我说就行,”白法医接话道,“是因为烟灰,当时那名死掉的凶手脸上也有这样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抽完了一只烟,然后把烟嘴在死者脸上按了按。今天这名死者脸上也有这样的痕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
她接着说:“不过我还是要说,单凭这一点不足以跟当时的案子联系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作案手段,不过割喉这种死法并不特殊,我怕还得做进一步尸检——除非你还能找到别的证据。”
“我知道,我只是提一嘴。”段秋彤笑道,“诶对,你帮我打个电话。”
“?”白法医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什么,给谁啊?”
“死的是郑兴怀,我恰巧有他前女友的电话。”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高子奇,“我估计刚才在现场打进来那个就是她,记得么?”
高子奇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师姐为什么会有她的电话?”
段秋彤没回答,反而是白法医接过话来:“也难怪你不知道——姓郑的在我们这可是大名人,是个放高利贷的,三天两头被传唤呢。有时候找不到人,就找他亲属咯。”
白法医从司机的衣兜里把手机抽出来,又举到她面前,段秋彤很配合的转过头去,手机就被人脸识别打开了。
“叫什么?”
“姓孙,我印象中叫孙影佳。”
于是白法医在手机通讯录里快速搜索到了唯一符合条件的人名,拨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是孙影佳女士吗?”
对方几乎是在一瞬间接起了电话。
“我,我是,”她的声音略显紧张,“怎么了?”
“我是白安区刑侦支队的刑警段秋彤,”白法医堂而皇之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在调查一起关于郑兴怀的案件,请问您今天是否方便来警局配合调查?”
“郑兴怀……他又惹什么事了?”
“具体不方便电话透露,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一会,一会就过去。刑侦支队是吧?”
“是的。”
“我一会就过去。”她重复道。
女人挂断了电话,一脸哀怨的坐在床上。
昨天刚值了夜班,今天好不容易轮休,却摊上这种倒霉事。手指点开微信页面,置顶里有个叫“嘟嘟晨”的联系人,她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可惜无人接听。
于是她这才打起字。
【早上发的消息怎么到现在都没时间回?】
【今天这么忙啊】
【我傻|逼前男友又出事了,等你下班了陪我去趟警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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