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死后父亲告诉我和姐姐,一个要入住中宫做皇后 ,一个要女扮男装位极人臣,我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
父亲说因为要延续家族昌盛 。
父亲对外宣称生第二个孩子的时侯其实诞下了双生子 ,儿子因体弱多病被送去江南养着,现在才回来。
是双生子的缘故 ,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会引人怀疑 。
从那天起姐姐被困在四方宅院,日日练习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 。
而我则面对四书五经编年史书,日日诵读做到博古通今满腹经纶。
深夜寂静,压的人喘不过气。
阴云密布,烛火摇曳。
富丽堂皇的皇宫从外面渗透着阴森 。
面容憔悴的沈璃退去一身官服 ,白皙纤长的手因常年伏案略显粗糙 ,在刚写好的奏折上按下官印,回头看了一眼衣架上的朝服 ,轻抚着上面的蟒纹。
“多年后姐姐入宫选秀博皇上欢心入宫即位列四妃 ,而我十年寒窗被钦点为状元官场得意 。”
“上天给予我姐妹二人荣华,却一步步吞噬着我们,权力,野心,** ,像一头巨兽 ,不断撕咬着我。”
“渐渐的我从良相变佞臣,姐姐从贤后变妖妇 。”
沈璃自幼性格洒脱 ,飒爽英气,不同于姐姐温柔端庄,出水芙蓉。
母亲是武将之家 ,和其余只会讨夫君欢喜的女子不同 。
母亲经常说打天下的是将军 ,做天下的是君王 ,左右不过是一个男字,那为何女子不能,只要手中有权利,有权亦能使鬼推磨 。
念着这句话,沈璃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以权为天,今非昔比洒脱的性格变得满腔算计。
当年的那个小女娘早已在加官进爵中被一点点抹杀了 。
一缕烟缓缓上升 ,沈韫坐到铜镜前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满是疲惫。
沈韫用檀木梳梳着长发,看着旁边的凤冠沉默良久自嘲一笑 :“璃儿,如今我倒也变成当年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了 。”
沈韫利用自己身份之便吹枕边风,助沈璃步步高升,沈璃用官场地位助沈韫后宫凤位稳固。
七年前,她还是天真浪漫的小小姐 ,像只个自由自在的大雁 ,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手上的书卷和妹妹的安泰。
沈璃看着身上姐姐亲手绣的衣裳,内衬里绣着一世无忧,现在看来多讽刺。
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沈韫撑起了内宅,做了当家主母 ,对她也是关怀备至。
冷添衣,病喂药 ,本应做个贤惠慈善的皇后,却因为贪欲妄念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妖后毒妇名声尽毁 。
沈璃现在只觉自己是个孽障,如若没有她,或许姐姐现在也是百姓艳羡 ,群臣称赞,流传千古的贤后。
沈璃望着镜子前的姐姐又低头看了看官帽苦涩开口:“阿姐,我又何尝不是,我曾经讨厌奸臣冗官之间的虚与委也,讨厌阿谀奉承,仗势欺人,到最后我不还是没能经得住利益的诱惑。”
晋王府的小世子楚言和她是青梅竹马 ,她入朝为官的时候楚言不问原因毫无保留的信任 ,晋王府也多帮衬,一路平步青云。
第三年沈璃升礼部尚书时急需立功,诬陷皇上早已忌惮的晋王府通敌谋反,沈韫在一旁添油加醋,圣上正好借机下令满门抄斩。
男流放女发卖风光无两的晋王府血流成河 。
事后,沈璃加官进爵 ,沈韫入主中宫 。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云端落泥泞,一如既往的相信她满身泥泞跑到她面前。
“我信告发非你本愿 ,定是受人挑唆…”
话还没说完 ,沈璃一把把他的手甩开,后退一步 ,眼神里尽是冰冷。
“以你全府之力助我高升,也算是在圣上冠莫须有罪名之前用最后的一点儿利用价值,给我铺路 。”
沈璃那时早已利欲熏心,她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
那天夜里,楚言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挥刀斩下小指 ,拳头握紧 ,眼神狠利 。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楚言和你一刀两断,犹如此指。”
转过身的少年郎将曾经的肆意张扬化作了仇恨,一去不返 。
如今自己如当初所言位极人臣可女子的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
为了永绝后患,她派人杀掉了科举验身的太监王兴。
又让沈韫在皇帝面前说好话 让之前收买过的那些大臣升官发财
又送上不少美人,让他们在朝中替她办事儿。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远赴千里之外边疆的楚言拼死杀敌,功勋卓著 。
归来之时带着十万军队 ,攻破皇城‘挟天子以令诸侯 ’美其名曰‘辅政’成为了当时风光无两的摄政王,自由出入皇宫 。
身为皇后的沈韫被囚禁于凤仪宫 ,只待赐死,宗亲贵族杀了个干净 ,楚言只手遮天只差禅位诏书 ,名正言顺登基。
楚言心里最后一点侧隐之心让他只留了男子,把宫里的老弱病残妇女孩童全部放出 。
因着楚言不滥杀无辜,朝中有不少忠义大臣愿意效忠于他 。
楚言以皇后同宰相辅政为由把沈璃‘请’到了凤仪宫和沈韫关在一起。
他每次来都要惩罚沈璃,板箸,拶刑把她们折磨得遍体鳞伤。
平日与她交好的官员都视而不见 ,知道楚言日后定是监国大臣,手握重权,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顶撞。
楚言把对晋王府落井下石的人全部绞杀 ,满门抄斩,哀嚎声一片 。
谢氏皇族生来尊贵 ,万人供养到最后落得身首异处暴尸荒野的下场 。
被斩去的小指/套上了指套 ,抬手落手间定人生死。
在百姓眼里他是为民除害的好人,百姓拥戴 ,百官臣服 ,这大概也是顺应天命吧
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此时正从外面过来。
当下之局已是死局。
无解 。
是祸躲不过 ,这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她们也在劫难逃 。
沈璃知道现在无力回天 ,害怕姐姐会被入皇陵陪葬 ,眼里多了几分恐慌 ,手也不自觉的攥紧,吞了吞口水 。
头天晚上,她走到桌案前拿出奏折,研墨写好了罪己诏,现今盖好官印 。
沈韫袖子里的懿旨是早以备好的禅位诏书 ,准备为沈璃博一条生路。
沈璃看着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就想到哥哥死时,也下着这样断断续续的雨 ,似乎命运使然 ,有始有终。
打了几声闷雷 ,雨下的大了起来 ,黑云压城 。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机关算计,满腹阴险,到头来作茧自缚自掘坟墓,变的面目全非…。”
沈韫把凤冠扔在地上用凳子使劲向下砸,眼角的泪缓缓流下。
沈懿也曾几次劝过沈璃多行不义必自毙,可她早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油盐不进,一意孤行。
半月前姐姐的贴身侍卫曾给她送了十万银票和一封书信 。
上面写着:【叛军已直逼皇城,你带着这些银两速速抄小路走 ,天南海北,四海八荒尽管去逃 。
绞兔三窟,没那么好找 ,我就留在这儿不走了,一国妖后,奸相佞臣,总要留个说法 。】
直到最后紧要关头她还在为沈璃着想为她铺路做打算。
沈璃想起来心里钝痛,可羊跑了才补牢 ,鱼逃了才修网,什么都晚了 。
吱呀门突然开了,传来一到冷厉的男音:“丞相大人,皇后娘娘!”
天更黑了,烛火都有些力不从心 ,摇摇晃晃的 ,燃着微弱的火。
两人起身走过去 ,看到了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 。
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如今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也曾是青梅竹马楚言。
沈璃晚上梦魇的时候时常梦到,他掐着她的脖子质问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璃这些天每每见到他都会忍不住的颤抖,双腿发软 。
楚言是最年轻的文武双状元 ,官员羡慕 ,百姓敬重,是人人口中称赞的风清月霁贵公子。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杆笔,沈璃却一直都知道他其实是一把剑 ,杀伐果决 ,短短数日,伏尸百万 ,血流千里。
平日里的温柔都化作了铠甲 ,和善都化作了利刃,可这都是这个王朝欠下的血债 ,也是她姐妹两个欠下的血债 ,怨不得他。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璃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姐姐,冲她笑笑 。
楚言背着身抬抬手,在门外候着的两个嬷嬷立刻把沈韫拉了出去。
“放开我 ,璃儿,你要干什么!”
沈韫拼命挣脱 ,她本就柔弱怎么也打不过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被架了出去。
她老是挣扎乱动那两个嬷嬷也不能拖着她走,只能把她按在门边 。
“摄政王殿下,您屠了皇城 ,灭了仇家,手拿传国玉玺 ,胜局已定。”
说着她把早已写好的罪己诏举在头顶 ,躬着身子 。
“罪臣沈璃贪赃枉法 ,枉为人臣 ,德不配位,不堪为百官之首 ,今畏罪自戕,以表悔心罪己诏我已写好 ,罪臣自知必死无疑…”
沈璃跪在地下 ,眼眶微红,摆出小女孩儿家的柔弱,语气诚恳 :“我作恶多端 ,不可饶恕,害了晋王府满门 ,我自知罪孽深重 ,再此谢罪 。”
“我死不足惜 ,还请殿下看在我与您从小长大的情分答应我一个请求,来世必当牛做百倍偿还 。 ”
……
沈璃抬头看着被惊雷照明的楚言,不卑不亢的磕头 。
“烦请大人,饶过我姐姐,她本是贤惠慈善之人,因为我的利欲熏心才让她歧路亡羊,让她名声尽毁,背上一国妖后的骂名 。”
“我知道殿下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殿下可以说我蒙蔽上听,霍乱朝政,现将我就地正法 ,是真正的‘清君侧’也好师出有名 。”
“璃儿,你在胡说什么 !”
沈韫被按的动弹不得朝门内吼着。
“再不够,我府内的金银财宝 ,华服锦缎,都可以给殿下,只求殿下高抬贵手,饶过姐姐哪怕把她驱逐皇城,她只是一介草民,对您并无威胁 ,求您宽恕 ……”
要不是楚言从小和她们一起长大,知道沈璃对这个妹妹的好 ,为她挡过刀,试过毒,引开山匪,拉拢大臣 ,不然自私虚伪的奸相,哪里会在死前为另一个人苦苦哀求。
沈璃见楚言没有答应磕了好几个头 ,头都磕破了 ,嗓音嘶哑着说 :“那就请看在那年上元灯会 ,我替殿下挡了一刀和我姐姐从小的照拂饶了她。”
沈璃跪的笔直,两行热泪流下 ,顺着颈部沾到衣襟。
楚言眉心微动 ,拳头握的紧紧的指甲陷入肉里,滴下一滴血液 ,身子微微发颤 。
楚言眼眶发红 ,背过身去好半晌声音沙哑道:“本王答应你 。”
沈璃冲外面笑了一下,擦干眼泪道:“姐姐,妹妹对不起你,于我之恩,来世再还。”
她没有丝毫留恋拔下头上的簪子干脆的插入自己的脖颈 。
“喇。”
簪子插入的地方血瞬间喷涌出来,染红了雪白的里衣,在恍惚之中好像还看到楚言惊恐的表情 。
死不瞑目。
每天在相位上担惊受怕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十年 。
太累了。
青丝散乱 ,掺杂着几缕白发 ,生前尊贵无比的丞相,如今也算是体面的死去 。
簪子掉落到地上 ,还沾着血 ,银簪子突然变黑了 …
“璃儿,不可!”
沈韫趁她们不注意挣脱开两人的束缚 ,惊恐的朝里面跑来 。
她惊慌的捂住沈璃的脖子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
突然看见银簪发黑 ,沈韫沾满献血的手颤颤巍巍的拿起簪子,本来没沾上血的部分瞬间发黑。
沈韫瞬间了然,面色释然的冲着门外一笑,对楚言磕了个头道:“这辈子是我沈家姐妹欠你,烦请殿下死后把我姐妹二人埋葬在一起 。”
沈韫拿着那个簪子毫不犹豫的插入胸口 ,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倒在沈璃身边,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璃儿…放心姐姐…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 。”
执念太深 ,作茧自缚 。
执着半生的功名利禄。
心向往之的凤仪宫。
终究成了一场空 。
天慢慢放晴,原本阴深的天像刚洗涤过一般,没过多久就升起了一道彩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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