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秋织之章五
一座高耸的山坐落在秋织县城北郊，他应该是山脉尽头的残余。附近便尽是平原与耕地。大雨的缘故，许多断木石块堆积在通往山上的路口。
“就是这里。”刘小军，手指着唯一地上山的通道。黢黑幽深。
风中传来潮湿的气息。
李襄吟将腿自湿泥中拔了出来，找了一块干燥的石头，做了下去。
刘志辛站在水中，看着那条黑暗的通路。皱着眉。头发湿嗒嗒地贴在他的脸上，他垂下眼。
“你下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李襄吟看着刘小军问道。
刘小军不说话，只点了点头，眼睛瞪得很大，眼神揣揣。
刘志辛看着他那个样子，眉皱不退。
紧了紧腰间的绑带，刘志辛道：“不过有些枝干挡道。我们注意着绕开就好了。他的母亲不能等人，我们抓紧时间较好。”
李襄吟：“你不像我和蓝实，不常走山路，小心。”
刘志辛点点头。看着前面，吐出口气。也许，他的不安来自于对于森林的恐惧，他想。
树枝在水中泡的软，鞋子踏过便深陷了进去。
“南襄公子。”
听到声音他回头。
慕青枝看见雨水自他的鼻翼滑落。
他笑着说：“即使现在雨小了，也不要忘了打伞。”
即使声音带着喘息也不忘了笑，南襄的眼神下移，停留在他翘起的嘴角。
“嗯”
慕青枝举着雨伞走到他的身边，他较南襄矮了一个头顶。于是他将伞托举了起来，将南襄罩在伞里。
“亭子里只有一把伞了，南襄公子不会介意吧。”
慕青枝为了让对方能够看清楚，身子连带着脸侧了过来。
南襄略微低头，慕青枝的眼睛眨了眨。
“不会”
“嗯嗯，这把伞足够的大。”笑道。
“这里”
“？”
“方才声音出现在这里。”
“消失了吗？”慕青枝看着旁边的墙。雨水自瓦上滑落。
“不清楚。”
“喵——“橘白花纹的猫自墙角出现。它甩了甩身上的水。盯着慕青枝他们看。
“唉，猫“
浅青色的猫眼眨了眨，蹲在那里。细雨落在它的身上。它抬脚朝着慕青枝他们走来。眼睛一直停留在人类身上，脚步带着迟疑。
越来越近。
浅粉色的猫舌舔刮着长而白的手指。
南襄步子向后撤了一步，蹲在了小猫的面前。
橘色的毛发上沾染的泥水蹭在了南襄身上。
慕青枝将伞打在他们身上，腿半曲着，认真地看着他们。
“所以说声音是这个小家伙弄得了？”慕青枝语气温润亲和。
“我听到的是石子碾落的声音，可能就是它。”
“那么我们回去吧，回头襄吟姑娘回来了，富夫人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高大的身体站了起来。
慕青枝看到他的腋下夹了一只小猫。
“你要将他带回去？“
小猫不断挣动，南襄将它抱在怀里。银白色的衣料上留下了爪印和泥土的痕迹。
“嗯，它饿了。“
看着这只皮包骨头的小猫，慕青枝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可以带些食物过来，到府里它可能会受到惊吓。“
南襄点了点头，他同小猫对视。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时间安静了
“你是想养他吗？”慕青枝问道。
眼睫眨了眨。
慕青枝侧头观察南襄的表情。
“你想养吗？”
“我？“慕青枝道，他露出了浅笑：”我不想。“
呼吸好似停了。
小猫获得了自由，它先选择在两人的脚下绕了绕。
“我不能养，就照你说的做吧。“
慕青枝颔首。
南襄盯着这只小猫，慕青枝举着伞在一边看着。
小猫翻滚了几圈，夹着尾巴走了。
它回首瞪了他们一下。
南襄不自主地跟了上去。小雨落在在他的衣服上。
慕青枝站在后面等着，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墙。水自瓦檐上滚落。雨已经小了许多。
“襄吟姑娘快要回来了吧。“慕青枝不由自主地想。”明日，我和刘志辛便要同他们辞别了。“
慕青枝的眼神自远处飘去。
“远离了朝堂的地方，虽然凶险，却也有着许多值得结交的人。就比如南襄公子虽外表瞧着冷淡，现在看来却是重情之人。看来话本子有些话也不无道理，江湖之中确实有着许多有意思的人啊。”
远处传来了刀柄坠落的声音，打断了慕青枝的遐想。
身材粗壮无比之人自墙角处转身，他踹翻了小猫。
紧接着是一张粗狂的脸，脸红脖子粗，带着淫邪的笑。
小萝卜般的手攥着南襄的手腕。
慕青枝眼睛盯着这一幕，向那边跑去。
“喂小子，你们家到底在哪里？”刘志辛的神情不耐。
李襄吟艰难地自泥沼中拔出脚道：“这山路真难走。”
“快了，快了。”刘小军推了推蓝实的手，示意他要下来。
“我下来走吧。”
“为什么”李襄吟看着他，目光灼灼：“一路走来，就数这里最难走了，你偏要下来了。”
“因为快到了。”刘小军看着前面，捡着好走的地方走。“你们都跟着我。“
他跑得越来越快。前面有一颗粗壮的树。
“你们跟着我向左绕。“他说：”绕开这棵树后，就能见到我家了。“
刘志辛心不在焉的，见李襄吟跑了起来，他也跟着跑。“真是见鬼，为什么这么听那个小鬼的话，他就不能是骗人的吗？“他想。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一瞬间刘志辛瞪大了眼睛。他又甩了甩头，心道：“人家的母亲生着病呢，你想什么呢？“他皱紧了眉。
他继而跟着跑了起来，耳边响起了来自树林的呼啸声。发丝贴在脸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姜的味道，良瑾蹲在火炉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火苗。
火花噼啪作响。
富悦刚一跨进屋内就见到这样的景象。
“小良你离火远一点，不用时时刻刻都盯着那里的。“
空洞的眼睛泛起了一点涟漪。
“哦“
良瑾拿着坐垫向后撤了一些。
“真是乖死了。”富悦心想。
良瑾看着富悦递过来的茶点，摇了摇头。
富悦拽了垫子坐在良瑾身边，茶点和茶杯放在一边。
“你不喜欢吃吗？“
“不是，我对茶叶过敏。“
“是这样啊，那我们秋织县许多菜你就吃不到了。秋织的菜肴多放茶叶。“
“嗯“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没有。”
“是人都会有偏好的呀，你常吃的菜有什么？”
“在山庄里，是蓝实做饭，做什么吃什么。”
“那他做的你没有偏好的吗？”
“蘑菇”
“好的，我记住了小良喜欢吃蘑菇。今天晚上我就做。刚好前些日子我晒了些蘑菇干。“
良瑾底下头，他觉得脸颊两边热热的。“麻烦你了，谢谢。”
富悦笑着说：“你真有礼节。”
刘志辛看着那个拥有细长眼睛的男人手脚冰凉，如坠深渊。
吴桂站在土坑前，眼睛眯起。
“刘小军”刘志辛咬牙切齿道。
他盯着对面的吴桂。
“别来无恙啊，刘公子对吗？“吴桂慢条斯礼地说。
“你这个狐狸尾巴，一肚子坏水，娘娘腔。志辛你不要理他。“李襄吟在坑底嚷嚷着。她抹了一把黏着泥土的发丝。仰头边看边骂。
吴桂笑出声来：“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弟弟都被你们欺负的那样。我做些事情报复回去，又怎么算是一肚子坏水。反倒是你现如今一身腥土，这样撒泼嚎叫，不男不女。怎好意思说我。“
“我呸。“李襄吟在底下绕了一圈。
“蓝实你托起来我，我要爬上去，让他见识见识我这个泼妇是怎样的。“
蓝实摇了摇头说：“我托起来，你也爬不上去。”他抬手拍了拍坑墙，土噗噗地滑落。
“你到底要怎样。”刘志辛说。
“我倒也不是喜欢将事情做绝的那类人，毕竟同处于一片江湖之中，日后我们未免不会再次相遇。只是我的弟弟从未受过这样的遭遇。无论如何得让他满意了才好。”
“你这个人真的是好不知廉耻，满口礼仪道德的。其实最虚伪了。最初是谁捣得乱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弟弟没给人砍死算是他积德了。”李襄吟仰头喊道。
吴桂嘴角抽搐。
刘志辛抹了把脸，他站在坑的边沿。李襄吟看不到，他却看见了，表皮沾带着苔藓的岩石就被堆放在坑的边缘。
这个人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所有人活下去。
刘志辛打了个寒战。今日他才算是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吴桂眼下带上了阴影，他冷笑道：“便如这位姑娘所言吧，鄙人正是这样的人。“
“哼哼,你还算是有点自我认知。”李襄吟歪头，仰视道。
这人现在还在这里虚与委蛇。就是因为自己还没如他的愿掉进坑底。刘志辛眼神冰冷，一寸一寸地扫过全场的环境。
刘志辛确定了对面那人没有帮手。大概是没有料想到自己这种情况吧。
得想个办法。刘志辛想，他昔日是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侯爷安排的正常男儿的操练，他都老是借口躲懒。他唯一能够胜过的，应当就只有青枝这样天生带病的人了。
刘志辛突然想到，出发前，青枝所说的不要自己给李襄吟拖后腿。虽然当时是开玩笑，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可不就是拖后腿的人嘛。坑下那两人，无论谁在上面，境界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尴尬。
对面那人好似也是瘦弱无比。可他不确定能不能借着武力将对面那人打败。
现在的情况是命运掌握遇于他的手中，而他绝对不会丢下李襄吟和蓝实。
“他必须回去。青枝还在等着他回去他们一起去找太后。”雨渐渐地小了，山中传来了蛙鸣。
刘志辛心中莫名地烦躁。
对面那人正看似闲适地同李襄吟吵架。狭长的眼睛中冒着精光，不知在打什么坏主义。
首先，他不能死，青枝他接受不了。
其次，他绝对不能丢下李襄吟他们。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刘志辛现在无比地痛恨自己没有好好练武，不然现在就可以把拳头打在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
察觉刘志辛流露出来的躁意，吴桂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那个白衣男没有被带过来已经令他很不满了，谁知这个冒失的大嗓门也没有被骗下去。
事已至此，他不确定弟弟会不会满意。将现场的三个人干掉肯定是必选项了。
坑下那个女孩喋喋不休，说出来的话实在令人恼火。
吴桂眼中流露出森森冷意。等着吧、只要对面那人下去。
刘志辛看到了。
那个不怀好意的笑。
刘志辛心跳到了嗓子眼，因为那块石头离坑的边缘是那样近。
他又摸了把脸。
喉结上下滑动，刘志辛处在一个极为紧张的环境下。
吴桂朝着他走过来了。
他一定是想把他推下去。
没关系，刘志辛想，过来吧。说不准是谁把谁推下去呢！
忽然，一个念头在刘志辛的脑中闪过，万一、他拿刀呢、
刘志辛甩了甩头、不能，不能把他推下去。
他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人，不断跳跃的大脑忽地冷静了。
他身上一定有凶器，那该怎么办。
吴桂走得很慢，但距离终究只有那么一点。
刘志辛跑开了。他向着前跑。
吴桂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留在坑底的人，又看向前方。
朝着刘志辛追了上去。说到底，吴桂心想，那个女人再吵闹也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帮我弟弟报仇。“腰间系着的刀出鞘，吴桂向前追。
“上面发生了什么。“李襄吟问道。
蓝实摇了摇头。
李襄吟一屁股坐在泥土上，她嘴唇撇着，眼睛瞪大，呆滞无神地盯着土墙看。
蓝实无声地看着这样的李襄吟。眼睛自缝中流露出了心疼。连带着疤痕横贯的古铜色的脸都皱在一起。
蓝实明白李襄吟露出的神色的原因。
她在吵架之前已经流露出了不耐。
“那个臭小子。“李襄吟边在地上扣着土边嘟囔着。
“还有那只臭狐狸。“李襄吟将扣出来的土块甩在墙上。
“刘志辛会不会有事啊？“
突然李襄吟转过头来问蓝实。
沉默给出了答案。
“一定会的，那个人必定不是有备而来。刘志辛一人留在上面一定会吃亏。”
李襄吟眼神沉着。她站了起来。
仰头大喊道：“臭狐狸你在上面只会嚷嚷有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跟我打一场，我可以让你。”
寂静无声。
“刘志辛你还在吗？回答我。”
李襄吟一把土甩在墙上。
望向蓝实的眼神泛着水光。
“他们跑走了。”怯怯地稚嫩的声音自上面传了过来。
李襄吟背对着那人，她的表情生动了起来，咬紧了牙齿。
一个转身，李襄吟一只手插在腰间冲着上面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露头。“
”对不起。”刘小军哭道，稚嫩的声音颤动着，语言含糊其中。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蓝实环顾四周，看到坑边缘处的石头时，眼神惊愕。
“等到抓到他了，把他放到坑里，再把石头推下去。不，就只把石头推半边。”李襄吟压低声线道，清亮的女声变得森寒。
“喂，小鬼，你有看到他们朝那边去了吗？”
刘小军蹲在地上。
大眼睛盯着李襄吟，带着怯意。李襄吟喊到他名字时，他的身子猛地一缩。
看着小手指的方向。蓝实走了过去。
李襄吟抬脚，她又收回。
“你没有又骗我们吧？“
见李襄吟打量着自己，刘小军使劲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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