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那天一早上许凝欢早早的来到秦聿身边,趁着夜色无边,紧紧的抱住了他,用恳切的声音道:“等一切结束了,就来接我。”
秦聿也转身回抱住了她,二人一时间没有言语。空旷的黄土地上卷起烈烈的风,许凝欢将脸埋在秦聿的胸膛上,因此不觉得冷。
青柳此时寻了过来道:“小姐,我们该走了,秦老将军的马车已经套好了。”
秦聿闻言护送着她与青柳上了车,自己又翻身上马与老爹再三叮咛。
秦廷笑道:“不愧是成了家的人,也变得稳重了。”说着这话的他此时心里也很欣慰,雪娘的女儿与他的儿子在一起,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属。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说着秦廷也打马前行,许凝欢察觉到车子动了,便打开车帘遥遥朝身后望了一眼,只见暮色四合之中秦聿驻足在原地,只一人一马,无端的显得冷清。
她心中微微一痛,好在身旁的青柳看出了她的依依不舍,出言安慰道:“相逢聚散都有时候,小姐和姑爷早晚还能再见面的。”
许凝欢点点头,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远,远到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
她想起幼时读书,读到《诗经》里面的篇章,说是女子因为丈夫远行因此寝食难安,也不梳洗打扮,只是心有戚戚。那时她并不多理解这种情感,如今方才有些体会了。
马车隆隆的向前滚动着,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终于将要看到京城了。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进京,本来应该激动兴奋的,可是到头来什么情绪也没有。有的只是淡淡的哀伤,和一些不知所措罢了。
相比起她的垂头丧气,青柳倒是很有精神的活动着,因为她坐马车坐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到京城的第一天,秦老将军并没有来找她,而是忙着奔走复命。等到第二天午时,青柳告诉她,老将军有话对她说。
许凝欢想应该是进宫之后有些要注意的事项交代自己,不敢耽搁便去了。
到了客栈门前,只见老将军背着手站在那里,见了她,连忙指着柳树下一张木桌子道:“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莫要和老夫客气,快坐。”
许凝欢从善如流的坐下,只见秦老将军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又说不出,一个劲的在原地踱步,她这时才感到秦聿和秦老将军确有许多相似之处。
“公爹是否要告诉我进宫之后要注意什么?这个您请放心,儿媳在家中学过礼教,一言一行自会万分谨慎小心。”
“你能这么做就最好了,毕竟宫中规矩多,咱们虽然是去做女官,也要小心言行举止。”秦廷坐下来答复道,接着叹了口气,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问道,“你的生母,你还记得是怎样一个人吗?”
“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她名唤雪娘,也没有姓。”许凝欢一时间头脑里闪出无数种可能,她不知道秦老将军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雪娘”,秦廷点点头,用一种追忆的口吻道:“雪娘是我的一个故人,她籍贯在陇州,你的模样和她有几分像,但是你娘比你脾气大多啦。她年轻时候干过沽酒的营生,也有一手好厨艺,因此脾气历练的有些江湖气。”
他放下酒盏,继续道:“我那时候喜欢雪娘,想要娶她,可惜动乱之后再没见过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从你爹口中了。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娘她如果知道你好好的长大了,长成个好姑娘,她会高兴的。”
秦廷这番话在肚子里憋了好久,今日终于一吐为快。
许凝欢虽然有了预想,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无数次假想过自己母亲的样子,设想她有什么样的人生轨迹,为什么嫁给了父亲。也曾拿这些问题问过父亲,得到的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回答,于是只能继续想象。
好在今日,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从公爹口里听到亲生母亲的消息,她是从没想过的。许凝欢在秦老将军说话时便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只见他口中只是一片坦然,心下也宽慰了许多。
毕竟往事最能伤人,她自己也深受其害。
半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这个世上与她娘亲有过一段不解之缘现在又成了她的长辈的老伯说出了心里话:“我虽然没见过阿娘,但是很感激您的一番话让我对她有了个朦朦胧胧的想象。我之前在家中要面对面善心狠的大太太,便以为日子难熬,我现在想想,也许阿娘的日子比我难过百倍。”
秦廷静静听着这些,面上不禁愕然,他只以为自己的亲家看上去一副正派的样子,没想到他的后宅也是一团乱麻。
“她是个可怜人,生下我就走了,可我一直想着她,念着她,我相信她会知道的。您也不必过多追怀,毕竟人都要往前看。”
秦廷还是难得被一个小辈教导,他痛饮完最后一杯,道:“你说的对,人是要往前看。”说完他忽然转变了话锋道:“此番入宫要是有要事,尽管去找教习的姑姑,她会庇佑你的。”
许凝欢点点头。
三日后,宫中储芳居里,许凝欢与青柳成了新一批入宫的女官。
“青柳,确定门关好了吗?”许凝欢在她与青柳的一居室里提心吊胆的问道。
“关好了,关好了,小姐快看吧。一会有人来了,我们又看不成了。”
许凝欢赶紧掏出接到的信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看起来,她这是忙里偷闲才捞到一点点时间。虽然进宫之前秦家父子都告诉她有事可以找她的教习姑姑,并把姓名什么都告知了她,可她还是觉得不要成为特殊为好。
谁知道女官整日里这么忙,她简直天天脚不着地的于各宫之间奔波,别说她,就连青柳也受不了这一大堆事务,光是每日里给各宫的娘娘报送新到的衣缎料子就是好大一项工程。
更别说她这小门小户的女儿根本不认得许多料子,只能自己硬生生记了许多图样款式,然后教给青柳,让她背诵下来。
每日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听到宫内有消息说烽烟已尽,可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的消息还是迟迟不来。
好在收到了秦聿的信,谢天谢地,他还好好的,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信中说前线大捷了,他们这一连队受到了嘉奖,他一切都好,希望她这边也是。
几张信纸承载不了太多消息,她感觉自己几乎还没怎么翻就看完了,可确实是没有了,只能依依不舍的把这些纸张拿到烛火上烧掉,并在心里计划着给他回些什么呢。
“许尚衣,翠华宫传你去一趟。”才看着那堆纸燃成了灰烬,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喊声,她只得应了声是。
却在心里暗暗疑惑,为什么只叫她一人去翠华宫,她与翠华宫里的娘娘也并未见过面,不仅她自己疑惑,青柳闻言也立刻向她投来一道不解又关心的视线。
她对青柳道:“兴许是我们送的料子有什么不合娘娘心意的,这也是寻常的事,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一人跟着那名前来传话的宫女走了。那宫女带她穿过了平日里常去的尚衣局,之后却并不向娘娘们平日里居住的地方走,而是想要去相反的方向。
眼看着周围人越走越少,许凝欢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着急道:“不知姑娘想要把我引到哪?这分明不是去翠华宫的路吧?”
那宫女闻言才停下来跪在地上道:“对不住许尚衣了,是有位大人给了我几两银子要我把你带到此处的。”说罢她就匆匆跑走了,许凝欢想要叫住她都来不及。
“许夫人,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一道另她莫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回头看到了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齐望川。
许凝欢看到他穿着一身青袍,这是本朝文官服饰,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劫匪吗?怎么有本事摇身一变变成了本朝官员。
她此时的疑惑甚至压倒了恐惧,或者说她见识过齐望川的武艺,知道他要是想杀了自己,根本不用出声就可以办到。
而且在宫里杀人多有不便,即便他是来寻仇的,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许凝欢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你那是什么神情?”齐望川顺着她的视线掂了掂自己的袍子,颇有些不满道:“好像我很穿不得这身袍子似的。”
“你为什么要见我?”许凝欢没有想和一个绑匪叙旧的兴致,也不关心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知道的越多反而对她越不利。
她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有些诡异的对话,然后回到储芳居里去,万一她在这里绊住了脚,连累青柳就不好了。
希望这个莫名其妙的绑匪不要这么小气,毕竟他伤了自己自己都没有计较,那他能不能也不要计较自己坏了他的事。
“你脖子上的伤好的倒是挺快嘛,不应该啊。”齐望川自顾自道:“我记得我那一刀还是挺深的。”
许凝欢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其实这是她用粉敷了之后的效果,那一刀确实很深,伤疤掉了也还有一道深褐色的痕。
见许凝欢终于流露出忌惮害怕的样子,齐望川才缓缓踱步至她身前,嘴角浅浅挂着笑意道:“这就对了,你现在总有耐心听我说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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