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人类与妖魔同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想大翎新王登基,不满困于小国,于是大兴法道,培养降妖师,与妖魔对抗。
魔族常年与妖族不和,不敌妖族,有衰落迹象,大翎首而攻之。魔族抵抗不成,伤亡惨重,誓死不从,皆落得被凌辱处死,取魂化丹的下场。
只剩魔族精研丹药的迟氏一族逃过一劫,以丹药换命,往后每年向大翎皇帝进奉各式灵丹妙药。
妖族分为两派,以嗜血为荣的进攻派分布广泛、身手狠厉,将降妖师打得节节败退。
大翎转而攻向防守派所居的暮晓山,却被妖王的结界阻挡在五里外不得靠近,妖王带领数位长老戍守于结界边境,若有入侵者,格杀勿论。
大翎无计可施之际,两位降妖师合力将进攻派打得溃不成军,四处逃难,但仍对暮晓山束手无策,只能作罢。
至此,长达十年的人妖魔大战暂时落幕,三族以枯骨河为界,魔族迟氏及妖族暮晓山位居以西,以东则全部划为大翎国界。
两位降妖师被分派至枯骨河南北沿岸地界,以北为沐家庄,以南为夷山应氏,共同守卫大翎国土及百姓,同时接下皇帝旨意,建立门派,广招弟子修法练功。
近一百年,妖族进攻派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大翎各地妖族作乱,百姓不堪其扰,更有甚者丢了性命。
文玄三年,应沐两家布局派降妖师至大翎各地镇压妖族,形势不佳。
文玄五年,传言暮晓山妖王失踪,原被妖王代为管制的进攻派更加肆无忌惮,大翎陷入混乱。
文玄九年,夷山应氏的伏妖殿被一股强大妖气摧毁得面目全非,在场降妖师死伤无数,应沐两家更是损失惨重……
***
文玄十九年。
大翎凤都取消宵禁,入夜后的街道更是热闹,不过要说最繁华的地方,还要数东门阳西街。
街道上人声鼎沸,小贩沿街叫卖,立于两边的酒楼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然而街道中央,白日里座无虚席的望江楼,今日却早早打烊,好几位老主顾扑了个空。
“沁掌柜真是稀奇,一年到头不见休息的,今日这么早就打烊了?”
门口站着两位商人打扮的男子,是冒雪来的食客,其中一个还趴在门上往里看。
另一个急忙揪着他的衣领往外拽,指了门口停的马车,使眼色:“望江楼今日有贵客,自然不能接待其他人,今日吃不着了,明日再来。”
趴门上的那位看清马车上挂的攀虎金铃后,反应过来满是后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故作镇定地回复同伴:“那那那也是没办法,咱们改日再来。”
话没说完,两人快步混着小跑溜了,这要是真透过门看见什么,指不定要被抓去审问搜查。
那攀虎金铃可是夷山应家的家符,乘坐那马车的人定是应家不可惹的人物。路过的人无一不侧目琢磨,凤都是出了何事,应家的人竟亲自到此。
“你们这么招摇,别把我的客人吓得不敢来了。”沁娘斜倚在二楼雅间的窗边往下看,手里拿着一盘葡萄边说边往嘴里塞,一会儿觉得姿势不舒服,干脆将脚搭在一旁的矮凳上。
“几年不见,你真是变了许多。”
说话的,是着一席广袖锦衣的女子,衣领两侧各有一明显的虎头暗纹,墨发利落盘起,额前不落一丝碎发,背脊如松,只坐在那,清冷的面容便让人觉得疏离。
沁娘扫了女子一眼,坏笑数着指头:“不多不少,十年未见了,青初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副古板无趣的样子。”
沁娘毫不客气的语气和唐突的话,惊得女子身后两个丫头局促不安,互相看眼色。
青初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也不恼,看向沁娘的眼神柔和:“小姐若是能见你如今这般洒脱,定是欢喜的。”
青初口中的小姐,是应家已过身的大夫人,沁娘和她之前都是大夫人身边侍奉的丫鬟,机缘巧合下沁娘还拜了先门主为师,可十年前府中的那场动乱让沁娘心灰意冷,从夷山辞别众人,独自到凤都开了一家酒楼。
沁娘眸中一下黯淡,撇过头继续吃葡萄,没有接话。
这时敲门声响起,随后一少女推门而入,沁娘赶紧上前搭把手,顺便在人耳边低语提醒:“好好表现,人我给你请来了,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给人介绍。
“越溪,这就是我同你说的,应家的管事姑姑,青初,还有两位姑娘,晚桃、久香。”
越溪随即颔首欠身:“见过青初姑姑,见过两位姑娘。”
青初见走进来的少女身姿轻盈,一头秀发编了简单的麻花辫垂在身后,面容温婉秀丽,眉宇之间还藏着一股英气。
“听沁娘谈起过你,竟不知道生得如此落落大方。”
越溪垂眼轻声道:“谢姑姑夸奖,姑姑见多识广,又有两位清丽的姑娘在旁,奴家这般的乡野丫头也只能在您面前讨个新鲜了。”
沁娘在一旁举着个桃子,满眼陌生地盯着越溪,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斯文有礼了?
青初打量眼前的姑娘,微微挑眉,嘴角含笑:“听说你厨艺了得,今日我们便尝尝,看沁娘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越溪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桌上,动作娴熟麻利地将炖盅端到青初面前,又摆了几只小碗和几把汤匙,炖盅盖被取走后,随即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惹得晚桃和久香都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汤是简单的蘑菇炖鸡肉,汤清而不腻,蘑菇的香味更加突出。瞧见佳肴,久香忍不住拿起碗要去盛,幸好被晚桃及时拦住。
青初不动,先试探问道:“怎么会想着做这道汤呢?”
“据我所知,夷山盛产菇类,是老百姓最常用的食材,而菜品里,汤羹一类是夷山百姓最喜欢的,我想,对于一个要应招到夷山的师傅,必须得做好这道菜。”
青初虽仍旧面无表情,但面对越溪大方自信的样子,眼里藏不住欣赏,待尝过味道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何?”
沁娘虽嘴上问着,但瞧青初的神情她已心中有数。
她玩心一起,故意说道:“要是你觉得她还欠些火候,我倒是乐意她继续留在酒楼。”
那位叫久香的姑娘一听这话,碗都没来得及放下,赶忙到青初身边:“姑姑,可别失了这个机会呀,这位姐姐做的可比之前的师傅好吃多了,二公子肯定会喜欢的。”
晚桃急忙将她拉起退到一旁,小说提醒:“姑姑自有判夺,你赶紧收起那贪吃的毛病,可别在外头丢应家的脸面。”
久香委屈闭了嘴,鼓着腮帮子又盛了一碗汤吃。
青初瞅了一眼沁娘,视线移到越溪脸上,道:“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越溪姑娘,你可愿意同我们回夷山?”
话落,越溪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一滴汗沿着鬓间流下,顿时松了口气,但不表于色,恭敬回礼。
“谢姑姑和两位姑娘赏识,奴家自然是愿意的。”
两边皆大欢喜,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沁娘笑容僵在脸上,眼神落在越溪身上不曾移开。
“时候不早了,奴家这就去准备午膳,烦请姑姑和两位姑娘稍作歇息。”
“越溪姑娘,方才便见你手缠着布条,能否让我们瞧瞧?”青初突然开口,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越溪的左手上。
青初见越溪面露疑惑,又继续解释:“姑娘随我们回夷山后,进府前需要搜身检查,不必太过担心,先前有一些妖祟或心怀不轨之人混进府去惹了乱,所以才繁琐些,我担心姑娘这手上缠着布条惹他们心疑。倘若姑娘有难言之隐,可在此处与我们先说说,届时才能替姑娘免去麻烦。”
越溪颔首低眉:“说来不怕姑姑笑话,这是前段时间奴家在后厨时分神,不小心让刀割了手,伤疤丑陋怕冲撞了姑姑,便用布条遮挡。”
“请姑娘将布条摘去。”青初神色未动,语气坚定,眼睛直直盯着越溪。
屋内凝结了一层微妙的气氛,比外头都要冷上几分,越溪没有选择,只能将布条解开。
待布条全部褪去,越溪的左手掌上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口子,虽已愈合,但新生出的皮肉还十分突兀,能想象当时是被剜了一层皮肉,这疤痕怕是得跟一辈子了。
两个姑娘被吓得闭上眼睛,青初也微微皱眉。
“赶紧缠上赶紧缠上。”沁娘催促越溪缠上布条,又转头道歉,“看这事办的,把你们都吓着了,其实是那日我在后厨不小心磕绊碰倒了刀,要不是她接住,刀尖子就往我身上来了。”
沁娘赔笑着解释,拖着越溪离开。
到了后厨,越溪先开口:“伤口是我自己划的,灵气往外散的时候可以治疗伤口,看起来便不像是刚划的,往后疤痕愈合了,就再划几刀,我已经打算好了。”
她说话的样子倒是理直气壮。
越溪自小左手手掌不知为何会散出灵气,灵气散出之时手掌出现一条裂缝,不痛不痒,虽然灵气散尽便会自己愈合,但之后一两日手掌会出现一条疤痕。疤痕时有时无定会让人起疑,越溪索性自己想了这个法子。
沁娘的脸通红,叉着腰在后厨来回踱步,指着越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去舀了瓢水喝下,她才咬着牙说道:“没问你自己就招了,你真是出息了,竟然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怎么着?你这手就活该让你千刀万剐吗!”
沁娘的声音不大,明显是强压着。
外头冷风夹着雪往里灌,越溪赶忙去将门关上,随后走到沁娘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赔笑道:
“我身体好得很,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方才谢谢沁姨替我说了好话。”
“你就知道嬉皮笑脸。”沁娘一甩袖将越溪推开。
她本不愿意替越溪牵应府这条线,但奈何这丫头一个劲儿地要找到她娘亲,十年间几乎踏遍大翎能去的地方,妖祟横行,即使教了她拳脚,每次回来都遍体鳞伤。
如今只剩夷山和沐家庄这两个没有通行官证就进不去的地界,于是越溪打算辞去望江楼的差事,跟一支匠工队伍出行一年洗衣做饭,就为了明年跟随队伍到夷山营建。
夷山是几百年前先帝亲封给应家管辖的地界,还是大翎培养降妖师的重地之一,沁娘出自应氏门派,自然晓得他们会如何处置妖魔。
“你一个小丫头手上散着来历不明的灵气,当真以为能在应府蒙混过关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辞去这份差事。”
“我去应府是去挣银子的,南舟要上私塾,还有徐叔和婶娘的药钱。”
对上越溪一张笑脸,沁娘郁闷得有气无处发,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因为这灵气,沁娘以为越溪是妖,差点将她就地正法,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动手前还会验明是不是妖身。
“你别忘了,去夷山的事你还没同南舟说清楚,他之前就拦着你不让你出凤都,现下看你如何同他解释。”
沁娘愤愤离开后,留越溪呆站在原地,想起南舟她便已经愁云满面。
要说对沁娘她还能装傻游说,是因为她未曾告诉沁娘,她和南舟多年来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幼时她曾听娘亲谈起故乡暮晓山,每每提起,娘亲总望向远处,眼里满是想念和期盼,她想娘亲定是回家去了。
但长大后她才知道,暮晓山是妖山,他们的娘亲是妖。
此番她执意要去夷山,便是想找机会借应家之权,穿过暮林,越过枯骨河。
枯骨河对岸,便是暮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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