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晟回房后收拾打算先离开这家客栈。不过就在他挎上行囊的时候,视线忽然停在了窗边小方桌上的一盆绿植旁边。
“嗯?”
这方桌正中的菖蒲受人打理本该英翠挺拔。可现在栽种的泥盆倾倒,菖蒲杂乱无章,底下更有部分青苔外翻落在台面,毫无美感可言。
穆清晟稍微思量过后往窗外探头看去。下边…没发现什么痕迹。上边……嗯。檐下有处痕迹明显区别于旁,崭新得很。
……看来昨夜是在上方出的事。
穆清晟踩在窗边,毫不犹豫的往上翻身一跳——!
“原来是这样。”
来到屋顶,穆清晟一眼便注意到了脚下有过打斗的痕迹。
然而等他顺着瓦面上疏少的脚印,好不容易追至云平歌昨夜将黑衣人打落的那块空地时,却又突然失了线索。
“…啧。来晚了。”
这个位置清晨来往过路的行人和车辙太多,痕迹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被覆盖得无迹可寻。倘若他要是能再早些发现。哪怕暴露出来的信息较少,也能大致推断出个方位。不过现在仅凭这些来说,已是极限。
得而复失。穆清晟这微妙的心情霎时间变得难以接受。
难不成真的没有什么……
对了!还有那根洞箫!
穆清晟灵光一闪,脑海中又记起了前段时间云平歌送给他的那根玉箫。
“哥说过,这信物一息传音,三息召。不管路途多远都能与他联络上。”
说着,穆清晟连忙翻出长箫,抵在唇边轻轻一吹——
‘呜~’
气流从唇缝中外溢,穿过孔洞的瞬间并非是美妙的乐音,而是几声杂乱的空响……
『这箫需得特殊的法子启用。等你何时有空再来找我请教,否则它将与你们人类的普通乐萧毫无二致。』
“毫无…二致……”
回想起云平歌接下来的话,穆清晟简直如梦初醒。
“……”该死!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悔自己将此事抛之脑后一拖再拖,穆清晟一拳砸到废墙上发泄不满情绪。
“……哥。”
他这一拳下去搞出来的动静太大,难免会有路过行人好奇侧目,瞧上两眼。
“你看,那个人自言自语的在干嘛啊……”
周围人见状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纷纷耳语私议道:“哎呀小心引火烧身。别看了别看了,快走快走!”
大抵是注意到了影响,穆清晟平复了半晌才无奈收起长箫。
可他这副垂着头靠在墙边唉声叹气的模样,那叫谁看了,都觉得颇像只被人抛弃的可怜犬。
*
‘呜~
黑暗中,耳边传来一声短暂又急促的箫声转瞬即逝。云平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小晟?”
云平歌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颈,“…这是哪里?”
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云平歌只记得有人从背后偷袭于他。
“所以我这是被人给掳……哐当!”
云平歌一下起身太快,脚腕上的铁链一时没被察觉,害得他被牵扯一绊,使得膝盖猛然砸向了地面。
“嘶——!”好蠢。
云平歌倒吸了一口凉气,掀开下裳看了看脚上那根胳膊粗的铁链。
“哈…”不错。活了上千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类给联合暗算。
“不过关便关了。他们就不能拾掇出个好点的地方来吗。”
云平歌现下身处的阴暗地牢里,冰冷的石墙围了三面,连扇窗也舍不得开。
里面又脏又臭还阴冷潮湿。满地铺满干草,都掩不住肆意乱窜的野鼠。
看不见外面天色,也不知时间的流逝。
云平歌在耐心等待膝盖恢复的期间,百无聊赖的打量起面前通向外部的铁门和脚上的链子,甚至在心里隐隐发笑。
这种小玩意儿捆得住普通人,可困不住他。
正准备膝盖好些了就变回原形偷摸溜出去。可牢门外恰好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吸引了云平歌。
‘咚、咚’
这脚步声由远及近,非刻意放轻,倒像是一名内功极好的练武之人。
莫不是…守门的狱卒?
云平歌不由的有些紧张。
本来正常情况下他大可以直接闻出来者气味,判断是否是认识的熟人。
可这里实在是太臭了影响判断。所以还是先发制人更加有利。
心里这般想着,云平歌将身子紧贴石墙隐藏住大部分身形。然后在袖中偷偷凝聚出一根冰刺,等待来人靠近。
……近了。更近了!
不过一息。几乎一墙之隔的两人,远处微弱的烛光将对方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对面的石墙上。
云平歌立马挥出袖中的冰刺,直刺来人颈侧,“死……呃——怎么是你?!”
云平歌偏头的余光微瞟,谁料一个是熟悉的身影撞入了眼帘。
“你——危险!快躲开!”他惊叫道。
“什么…哇!”所幸那人反应也是极快,闻声后立马侧过身子,使得冰刺避开他的要害,狠狠的钉在墙面。
“要命…我好心来救你你居然还想杀了我?!”
看到墙面冒着寒气的尖刺,叶浅行瞪着眼难以置信道。
“……我不知道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云平歌放下戒备道。
“走进来的呗。”
“那你知道——”
“嘘,嘘。说话小些声,玄胤的兄长。”叶浅行压着嗓子小声提醒道。
“外边的守卫都被我跟沐河清给放倒了。我的时间不多,就进来看个真假。没想到还真的是你被关了进来。”
云平歌愣了一下,“那小晟呢?”“既然你来了。是不是小晟叫你来救我的?”
“小…晟?”叶浅行从守卫那里偷来了一串钥匙。他一边翻找着云平歌所处的牢牌号,一边又在悄悄回忆他是否也认识此人。
“呃…你们的玄胤师兄?”
听到云平歌的说法,叶浅行恍然道:“哦……哦。你是说玄胤啊。”
云平歌点点头,“我落入贼人手中下落不明,他应当是知……道的。吧?”
看云平歌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叶浅行略表遗憾道,“原来如此。可惜玄胤是找不到这儿来的。”
“为什么?”云平歌一头雾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来救我的。”
“这个嘛……”
迎着牢房外微弱亮光翻找钥匙的叶浅行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还不是我从夜鹏那儿听说他抓了玄胤身边一个很好看的…呃……我担心才过来看看。”
他快速的略过那个词汇,却不想云平歌本身就耳力极好。所以就算叶浅行说词再快,他也还是能捕捉清楚。
“小…倌是什么意思?”
对上那双宛若明珠般澄澈的双眼,叶浅行涨红着脸,错开视线凶巴巴的制止他道,“你——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意思,你就当他们是在骂你就行了。”
“要不是沐河清猜测他们抓的玄胤身边人是你,玄胤要是知道了肯定心急如焚。否则…我才懒得管呢!”
唔……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云平歌适当转移话题道,“那既然你和沐河清都在……所以这种情况其实是我被掳来了卫陵?”
终于答对了。叶浅行将翻找出的钥匙对上牢房的锁孔转动,打开牢门略显无奈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如此逢时的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尹行派的人为何要去康城找小晟?”云平歌又问。
“康城?”
叶浅行淡然的走到云平歌身边,解着脚镣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玄胤不是跟你们好好的待在求安吗?怎么玄胤不在,你还莫名其妙的被抓来卫陵了?”
“嗯……”云平歌停顿道:“其实我是在康城被抓的。”
“冈州?在那儿做什么?”
“咳…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云平歌不好意思道。
“罢了罢了,我不问。玄胤做事有数。”叶浅行摆手道,“只是我比较奇怪这难不成是玄胤的什么新计策?否则他怎舍得让你来深入敌营。”他说完抬眼望他道。
“不不不…不是。”云平歌挠了挠脸,“是我一时疏忽大意,才被人给偷袭至此。小晟他…并不知情。”
这样说来……确实有些尴尬。
不过叶浅行表示理解。他拖着长音,恍然一声:“哦~难怪。尹行派的人惯爱使阴招损人。可以想象,可以想象。呵呵。”
那声微不可查的轻笑,让云平歌蓦然红了脸。他轻咳一声,“所以你来救我不是小晟的意思?”
“那当然了。”
找到钥匙后叶浅行利落开完脚镣。一边催促云平歌道,“还是先抓紧时间出去吧。那呆子还在外面望风,我得赶紧带他撤走,以免节外生枝。”
云平歌点点头同意。
“哎——!”
叶浅行眼疾手快的扶了云平歌一把,险些没让人脸面朝地,直挺挺的摔个狗趴。
“啊……谢谢。刚才我不小心摔到膝盖,一时间忘记这茬了。”云平歌起身太快,完全忘记了膝盖上的伤势。他呆坐着没有感觉,结果一起身,伤处刺得他没得使上劲。
“…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叶浅行摆摆手,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动。担忧问道,“能走吗?要不我给你去找点膏药涂涂?”
“没关系。谢谢小…行。我能这么叫你么。”
云平歌侧首温柔一笑,竟叫叶浅行生出一丝局促。
“我……咳。随便你。”
“我走两步缓缓便好,多谢小行关心。稍后你只需要把路线告知于我,剩下的我能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叶浅行抿了抿唇,心想也是。这边他们搞出的动静不要多时定会传回掌门黎浅湾的耳中。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把云平歌送下山去,回来便绝无可能。玄胤派给他们的事情只差一点就能完成,他万不能在这个关头拖累沐河清。
“行吧,我还要去找沐河清会合。你放心,这儿门外的守卫一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你下了山就赶紧去找玄胤,不然我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好。我明白了。”
说完云平歌还从腰间取出两枚玉佩,递交到叶浅行手中。
“虽然此刻说这些不合时宜了点。但世事无常,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止是小晟的同门师兄弟那般简单。他叫我一声兄长,我便也将你们一同视为己出。这两枚同心玉,就很适合你们这样感情深厚的兄弟。”
“你这是……”手上温玉静躺。一向不擅长接受别人直白好意的叶浅行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算是弥补上次仓促见面的礼物。”云平歌莞尔道。
“好了小行,我要走了。”
“哦…哦!那个……你出去后右转直行就能看见一座泠行殿。”猛然回过神来的叶浅行耳尖微红。他侧过脸躲藏,小声嘟囔道,“那泠行殿的背后有座后山,后山的林子里藏有条小路可通往山下。玄胤的兄长……你,你多保重。”
…噗。真可爱。将叶浅行害羞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云平歌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儿柔软的发顶道,“多谢小行。不过我叫云平歌,不叫玄胤的兄长。小行下次可要好生记牢咯~”
摸完手感极好的小脑袋瓜云平歌瞬间变得心情愉悦。他索性趁着叶浅行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离开。
叶浅行表情呆滞,摸了摸头顶。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脸颊顷刻间爆红。
“臭、玄、胤!”
对着云平歌逃离的方向,叶浅行压着声音怒骂他与穆清晟两人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
“阿——嚏!”
此时远在天边还要被骂的穆清晟一个喷嚏差点给滑下银霜剑。
他摸了摸额头,心道这风寒来得可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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