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七七,这都已经是你带他上来总共叹的第一百七十五次了。”一声凤啼婉转,两翼青白凤尾息框而落。
“……我没有。”狐七看向床上的穆清晟皱紧眉头。
“是是,你没有。”青鸾朝他翻了个白眼。“你那天真是急死我了,我出来没看到你,还在到处寻你。你倒好,还有空给我捡了个人回来!”
狐七无语,“谁知道你居然还能被障雾给迷住。我不出来等你难道还要跟你在里面一起打转吗。”
“你——你就不能原地等等我啊!”青鸾气急。
狐七耸肩当作回应。
青鸾名唤楚元零,是狐七的至交好友。楚元零虽处凤鸟族类,但两人是从小便能同塌而眠,同池沐浴的情意。
狐七此番下山除了为自己历劫,也是希望能帮楚元零的功法有所进益。
结果别说看这人间一眼,狐七铁定都没料到他连天山都还没来得及出,就在山下捡了个小孩儿。
没办法,出都出了这么个岔子,狐七索性就打道回府了。反正他的七尾到底一时难窥瓶颈,时间差这一会儿不差,就权当为渡劫积累功德顺手做件好事了。
“那他你打算怎么跟那些老头解释。”楚元零抖了两下凤冠,一身漂亮的羽毛跟着颤了两颤。
“唔……”狐七眨巴眨巴眼思考。
“就这么直接说吧。”
“……哈。”楚元零无语道,“你要是想直接被你那五长老关进你们锁灵洞闭关的话可以试试。”
“……”
狐七:“你说他怎么还不醒。”
“……别转移话题。”楚元零无奈说道。
“元零……”狐七拽过元零亲昵地蹭了蹭。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套。”楚元零嫌弃地睨了一眼,随即钻出怀抱。
“放心吧,只是有些发热而已。人类一向很脆弱的。”青鸾舒展开美丽尾羽低头理了理,啄掉不知何时落在身上的零星花瓣。
“那就行。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跟长老们说……”狐七愁得嘴撅得都快能挂油瓶了。
“你傻呀!还说什么说!”青鸾拿来啄羽毛的尖喙转头就嗑上了某人的头顶,“本来你这次下山是经过我大哥的同意跑下山的。虽然合规矩,但这可不合你们狐族的规矩!你说你下这趟山干嘛呀。本来你那些长老们就不喜欢我。这下好了。他们更不喜欢我了。”
“哎!臭元零。痛!”狐七一手捂住头顶,“你干嘛要讨他们喜欢。我喜欢你不就行了。”
青鸾愣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哼了一声。“不过你这次带了个人类回来可是犯了天山的大忌。这可不会因为你是谁就格外开恩的。”
“我知道。”狐七捂着头顶道。
“那你为何不直接放在山脚治疗。”青鸾问道。
“……”狐七尴尬地抹了把脸。“我给忘了…一时情急就直接给带上来了……没想那么多。”
“…………”青鸾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狐七。
“啧。”狐七烦躁地咂了下嘴,“哎呀你走,走走走。快走!别把你的鸟毛给我抖得满屋子都是了,我昨日才清扫干净的。”
狐七嫌弃般地挥了挥手驱赶道。
“嘿!你这小崽子。!”楚元零佯装愠怒,只瞬间便展翅化作人形。
楚元零一头如墨乌发,挽青色丝带高高束起。凤眸轻挑,眉长入鬓。
青鸾凤族不止兽形体态貌美,人形时虽不似狐族般艳美惑人,其清冷俊秀也是兽族顶二的出名。
楚元零携一袭青衣跳进内里。进屋后来回踱步,任由外衫布满青白色眼状斑纹的两翼缓缓剐蹭地面。
楚元零随意瞥了床上还在昏迷的人,淡道:“唉…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争取个从轻处理。不过这都折腾半宿了,你要不还是先去我那儿睡上一觉?”
“不用了。麻烦。”狐七第一次照顾人类小孩,又是喂药又是擦身的,现下靠在床边的藤椅上直打呵欠。
“你这会儿倒是心大。当时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直接就让人闯上了天山!”楚元零道。
“他还没那个本事。”
“是是。您老把人家直接给扛回来的,他也确实没那个本事。”楚元零无语道,“不对。这么说那不是更严重了吗!!”
“哎你小声点,你嗷这一嗓子我快被你震聋了。你再嗷一声。我保证就连山脚下住得最偏的蚁虫也能被你那嗓子呶得一清二楚。”
狐七说完便已经困得维持不住人形了。索性直接化回原形挪窝儿上床,踩在小孩儿肚子上团成团压着。
“唉……你何时才能给我省点心啊你……”
楚元零顿时被一道术法抑住了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狐七。
“……”
“别你啊我了的。您嗓子金贵,保护好点。出门劳烦带一下窗。谢谢。”狐七眼睛一闭,尾巴一挡。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真是只白眼狼……楚元零内心拖长一声叹息,认命般地给人拉过一层柔软的毛毯捱在身上。
狐七酣睡,一夜无梦。
*
破城硝烟。
画面一转便是这遍地的残肢白骨。冲天的血腥气味绵延不断,天地间纵然一色浑浊不堪。
在这尸骨缠天的景象,无数冤魂缭绕于天。在中疯狂的嘶吼谩骂声,求救声,求饶呓语声仿佛能撕开人内心深处蔓延进去。
这是……?
一位身披银盔战甲的男子出现在一座古旧的城门口下。他抬头看了看要挂在城门之上的牌匾摇摇欲坠,伸出手掌低头来回翻看适应这副僵硬,且陌生的躯体。
…… 这儿是哪儿?我为何会出现在这这里?
男子低下头照了照,浅浅的血池镜面始却终照不清他的面容。
‘嘎!嘎——!’
突然,一声鸦叫带动一群鸦群盘旋掠过。吓得男子连退数步,一双黑眸盛满恐惧,看不见丝毫的亮光。
这、这是、血?!
男子瞳孔震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他照的不是什么普通池水,而是淌的血泊!
男子侧过头紧闭双眼,等他再度睁眼细看,才发现眼前的这幅荒野地狱有多么离谱。
恶心。好恶心。
男子胃里止不住的难受,终于找到块儿没有被残肢内脏腐蚀的空地安稳下脚,一手扶住墙垣,一手半捂住口鼻躬下身疯狂干呕,呕到脑仁发晕才堪堪停下。
“……有人吗?有没有人?”
能回答他的恐怕只有不远处扑腾翅膀的只只黑鸦。
男子打量周围,想随意拉个人来问问,竟发现这里似乎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别的活人了。
“儿啊……”
“儿……玄儿。你……走!你快走!”空中突然飘荡几缕断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他耳朵里。
谁!?
男子瞬间警觉。
“玄儿啊……”
“……娘!?”这是男子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玄儿可是个好孩子……但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啦……”
“娘!!是娘吗?”男子大声喊道。可惜周围无一人回应他。
“清晟!穆清晟!你看看平歌啊——你看看云平歌!!”又是一缕断音,不过这次男子对这个声音感觉并不相熟。
“如果我连身后之人都护不住,何来脸面侃侃而谈苍生救赎?!”
“阿胤……别任性了。”
“云平歌!!你给我停手!!”“为什么为什么啊——!?”
凄凉、悲哀、愤恨、怨憎。众多不同的声音和片段夹杂在一起,一同挤进他的耳中。横冲直撞。撞得他脑袋生疼。撞得他仿佛快要被这些声音和情绪给一寸一寸撕裂。
“别……别说了!别再说了!!”男子捏紧双拳,额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良久,一声清冷声线贯入耳中。
“小晟。”
谁……!?
“阿胤~”
他……这声音是在叫我?
男子侧耳聆听这股细小孱弱的声音。这声音本不易被察觉,可偏就是这微弱细小的声音阻断了其它杂乱的呻/吟,在无形之中把它们都隔离在外,替他拉回了心神,还缓解了脑中不少疼痛。似春日雪水消融,似流溪雪块般清咚作响,怡心悦耳。
男子慢慢松开屈紧的手指,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努力辨别声音来源。
但是……
“平……歌?”男子低下头兀自嘀咕,骤然间只觉着整个心脏都空落落的。
“平歌……云……平歌。”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又温暖。男子的眼神逐渐空洞,宛如提线木偶一般丧失了神智,一遍遍地重复低喃。也不管脚下踩的是尸体还是骨物,就这样硬生生地一脚,一脚。狠狠地踏了上去。
紧接着天地一转,上下翻覆。男子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待他回神能看清楚画面之时,天地间只留一截孤影伫立在中央。
“云儿!”男子突然间心口抽痛不已,他紧攥胸口那层薄薄的衣物,仿佛心脏就此跳出。
杏花飞舞,树下那人侧目浅笑。
………
云儿!那是他的云儿!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从快步到飞奔。他拼了命地想去握住那人垂在身旁的手。他好像知道那双手一直是凉的,所以他时常会握紧那双手来揣在心口。或是呼出一口热气给人暖上,再小声告诉他。不冷了不冷了。
可惜就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触碰到彼此,那人却瞬间如玻璃般四分五裂地从指尖碎去,飞散如沙。
再也抓不到了。
不……不——!!!
男子满怀悲痛的跪倒在地,捂面颤抖。心中凄怆的痛楚仿佛隔着梦境映刻在了灵魂之上。
他是不是,弄丢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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