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弱智?”姜之泽问。
“就、就……”付里看起来不是很愿意提及那个游戏,卡在一个“就”字上迟迟说不出口。
“哎呀,反正就是帮脾气死倔还眼神不好的老大爷找东西那种,”卡了半天没见到有人递台阶,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这很丢人。”
“因为别人都是杀出来的?”姜之泽并没有出声嘲笑,只是抬眼反问。
“对啊,就我跟玩过家家一样,很窝囊对吧。”
“随你怎么想,毕竟话是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说完之后就往床上躺,也不管付里会有什么反应。
其实这时候能有个人出来各给个台阶下是最好不过的,但怀丘看着屋顶,只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桌上,煤油灯静静燃烧着,散发出呛人的味道,姜之泽起身把灯灭掉然后看向独自在墙角萎掉的人。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堆看起来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些是怀丘熟悉的,跟缩小版调料瓶差不多瓶子,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牌子链子。
怀丘看见他从里面拿出一块黄色异形牌专门收好,然后又从一堆珠串里挑了个顺眼的丢过去,正巧砸在那人头上。
“干嘛?”付里转过身,怒了一下就蔫巴了,“在心里笑够了要当着我的面笑吗?”
“你知道他们那个祭祀是怎么回事吗?”姜之泽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是过去把东西捡起来塞到付里手中。
付里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把刚刚的不愉快甩到一边:“嚯,阔绰啊,我看你那么宝贝那个挂件,还以为你是个小气鬼呢。”
怀丘不认识那东西,只觉得是个做工精细的木雕手串,闻起来甜甜的,有他喜欢的味道。
“你认识啊?”姜之泽看起来非常诧异,这让怀丘更觉得这东西珍贵。
“对啊,我妈之前帮她老板拍了一串,回家跟我唠嗑的时候给我看过一眼。”付里给自己捞个板凳,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那个看着还没你这个好看呢,但感觉我妈挺喜欢的,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锁书房里进都不让我进。”
他拿起那手串细细观察,翻来覆去折腾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哎,你说,”他突然又放弃鼓捣,把它往兜里一塞就冲在桌边收拾小药瓶的姜之泽喊,“几个破珠子能值几个钱?”
“没多少,我高中毕业那会儿奖励自己的。”姜之泽不甚在意,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一头扎进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灰瓶子里。
“啊?那就这么送我了?”
“啧,排到哪儿来着?”姜之泽被他这么一打岔,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收拾到哪儿。
发现这个事实后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回答也带上火气:“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用,以后我都不一定回去。”
怀丘看着他把一只手在一堆瓶子中间晃来晃去,最后恼羞成怒,全都扔进口袋里。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姜之泽腰间一直挂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跟他这一身绣工精致的衣服格格不入,只是平常一直被外套遮住,所以他才没注意到。
付里完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恼怒,反而连连追问其原因。
姜之泽躲不过,答了句刺激就想应付过去。
“纯找刺激吗?好酷!”短短两个字就让年轻的男生两眼放光。
“你又是为什么答应系统进游戏?和大多数人一样为了钱?”姜之泽理一下刚刚被自己抓成鸡窝的头发,偏过头问。
“不是啊,”付里摇头否认,“我妈说了,家里不缺我这一口吃的。”
“那你怎么过来的?”姜之泽继续问。
“737问我想不想拯救世界。”
怀丘:?
姜之泽:???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啊喂?
“所以你就屁颠屁颠答应了?”姜之泽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对啊,”付里看起来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儿童幻想相当感兴趣,说话时眼里都闪着光,“拜托,有个能凭空在你脑子里讲话的系统超酷的好吧!”
这孩子……怕不是被人卖了都要替人数钱。
怀丘心想。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会因为这种理由把自己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然而那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见,只剩下茫然。
“但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处于什么都敢想的时候,当时他只顾着兴奋,完全没有考虑其中细则,等到他通关第一场游戏了解到真相时,再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敢告诉家里人,反正游戏与现实时间流速不同,他索性就瞒着,找个大腿先活下去再说。
“真畜牲啊,”姜之泽在一旁感叹,“连小孩都不放过。”
“你能比我大多少?”付里丧气归丧气,但口头上是一点亏都不吃。
“至少得这个数吧……”说着姜之泽撑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就你?”付里上下打量两眼,满脸都是不信。
姜之泽虽然比他高大半个头来,但样貌看起来却没比他成熟到哪儿去。
更何况,他身上完全没有大人该有的气质,就算穿着一身稳重的黑色,也只让人觉得跳脱。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你那堆破布条子。
那应该是你们校服吧?”
姜之泽这句话说完,付里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拌嘴的心思也随之消失,哀号一声又滚到墙角自闭了。
怀丘听了半天八卦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就开始胡思乱想:
唉,果然还是个孩子……
接下来你又要干什么呢?继续去搜那块碑还是从其他人,比如说刀疤入手。
不过最保险的方案应该是利用那孩子从马费那里一点点把真相试出来吧。
或者查查雾里什么情况?这个应该挺危险的,毕竟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姜之泽似乎也在思索接下来的计划,他枕着胳膊半倚在床上,那些拇指大小的瓶子又被他摆出来,瓶子里里面尽是些灰扑扑的东西,或液体或粉尘,只有两三个装着块状固体,并且细心地贴了不同颜色的标签。
他拿起其中一个把玩,一缕微弱的光映射在玻璃上,让里面的液体显现出它原本的颜色。
“完全搞不清楚啊……”
怀丘听见他在自言自语。
“什么什么?搞不清楚什么?”就这一点动静付里就凑过来追问。
“调理好了?”姜之泽头也不回地问。
“没,”付里刚扬起来的头就这么被摁下去,“你找到离开这儿的方法了吗?”
“当然……”姜之泽刻意拉长尾音,眼看着付里眼睛一点点亮起,他话锋一转,一盆冷水就泼了过去,“没有。”
付里瞪着眼睛反问:“那你跟我提祭祀干嘛?”
姜之泽也不虚,反手就堵了回去:“找突破口啊,线索可不会自己跑到你手里。
也不知道737把这个游戏魔改成什么样了。”
他话还没说完付里就嚷嚷着去找线索,以至于他没听见剩下那半句话。
出门前付里又抛了一次纸条,结果还挺不错,于是两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出门。
付里一路上问东问西,就差把姜之泽脑袋掰开亲自钻进去看了。
怀丘被吵得不行,可又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只能拧着眉毛听下去。
但是姜之泽的嘴严得很,不仅没有透露半点关于自己的技能信息,连刚刚他偷偷出去一趟都没说出来。
只有在谈及系统时会多说个**十来句。
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在这段谈话中,怀丘为数不多的收获大概就是确认了系统与玩家的目的并不完全一致,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玩家是想要摆脱系统,摆脱所谓的游戏。
这就有意思了,员工不满意老板,是因为老板压榨得太厉害了吗?
怀丘很自然地联想到姜之泽之前对系统的评价。
现在玩家跟系统的关系已经明晰,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他的存在。
“小付?”
他们身后,一声略带疑惑的叫喊让两人僵住身子。
这个声音怀丘记得,是马费的。
“你们怎么出来了?不好好歇歇吗?”
他扛着锄头,锄头上挂着个篮子,篮子被一块布盖着,在他背后晃来晃去。
“刚刚我听说村口有人见过你,是有什么东西忘在湖边了吗?”
付里僵着身子迟迟没有回答,眼看马费生出疑心,姜之泽干脆替他回答:“嗯,他有个牌子掉在那儿了,刚拿回来。”
怀丘感觉到付里在后面疯狂扯“他”的衣角,但是姜之泽没有理会。
说实话,这是一个很牵强的理由,但马费却很自然地相信了。
“牌子?那肯定很重要,那可得好好保管啊,拿回来就行,拿回来就行。”
“啊对对对,我差点就忘了。”经过这一提醒,付里也反应过来连声附和。
“那东西可是好东西,要好好保管,好好保管啊。”马费上前几步想要抓付里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抽离,他又不敢做得太过,只好顺着马费的话承诺自己一定好好保存。
怀丘第一时间想到了之前被姜之泽单独拿出来放的那块黄灿灿牌子:
牌子很重要……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很明显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眼前这个马费着实怪异,但怀丘说不出来究竟哪里怪,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只是一直在叮嘱付里保管好牌子。
那块牌子在他们这场游戏里又代表着什么?
信物?生命?亦或是一份证明?
他觉得自己应该留意一下。
三人并未僵持多久,不出半刻,第四人便到场。
刀疤依旧挎着篮子,那篮子已经被腌入味了,怀丘大老远就闻见上面的血腥味。
他板着脸跟姜之泽两人冷冷地说了句抱歉,然后就牵着马费离开。
等他们走远些,姜之泽冲付里努努嘴,示意他跟上。
付里想拦,但两人之间早已空出一大段距离,他轻喊几声,然而无人在意,最后也只能跺跺脚然后追上去。
两个人在一堆房子之间跳来跳去,但是前面的刀疤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拉着马费直奔村子中间那个广场。
跟姜之泽光顾这里时相比,广场中的雾气往后退了些,露出第一排屋子,和原本的房子一起把广场围成一个正圆。
刀疤还在继续走,但是马费却停在广场边缘,死活不肯再前进半步。
“走。”
“不。”
“走!”
“不。”
“他们俩这是在干嘛呢?怎么还带闹矛盾的啊。”付里抬头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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