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生川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人，一个在你身边执着地转悠了十年的人，一个被抓之前还在说遗言似的把“我爱你”说给你听的人，真的会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的时候说出“我不爱你了”这种话吗？
霍生川脑子很清醒，他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震惊，也清醒地再次得出“白澈一定是疯了”的结论。
白澈直视着霍生川，再次重复道：“我不爱你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了，我不想跟不喜欢的人亲吻做|爱，更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
这一番话说出来，白澈的心口终于吐出了一口郁气，心情竟舒畅许多。
而霍生川像是呆滞了，只直直地看着白澈的眼，半晌都没有声音。
车蓦地停在十字路口，是红灯亮了。
霍生川终于转过眼不再看着白澈，他硬邦邦地问：“什么时候？”
白澈疑惑：“什么？”
霍生川吸了一口气：“从什么时候起不爱我了？”
白澈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了几年来关于霍生川的每个瞬间，画面最终定格到他自己在宴会上被捕的那个时刻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乱糟糟的，灯火辉煌之下，衣香鬓影之间，男男女女或惊恐地看着他身上淋漓的的鲜血，或捂着鼻子嫌恶地盯着他，只有霍生川握住了他的右臂，说“不用怕，我会接你回来的”。
越过霍生川的肩膀，他看到了一个皮肤雪白的omega男性正紧张地看着他们，omega的手臂上搭了一件佩戴着蓝宝石胸针的西装上衣，而omega的胸前有一枚与之非常相似的胸针。
很明显，这两个是一对。
那耀目莹润的蓝宝石正是前几天霍生川花大价钱在海外的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他明白了，那是霍生川正在追求的omega，看上去教养极好，纤细柔软。
就在他去往死亡之路的这个时刻，霍生川或许遇到了此生挚爱。
这种荒谬的念头无关事实真假，只是刚刚出现，就在白澈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以至于心脏痛苦得不能忍受，像是溺进了一滩无底的深潭中。
但此刻的白澈回避了那一刻的感受，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啊，这种事情怎么会有具体的时间呢。”
霍生川彻底不再言语，转过头看向窗外，只留给白澈一个后脑勺。
终于，在白澈要下车的时候他说了句：“那就分开吧。”
-
与霍生川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白澈有时候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霍生川会像以往一样暴躁得发一通脾气，或许会伤害他，言语攻击他，或许还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笃定白澈是一个不能离开霍生川的人。
但霍生川居然就那样平静地说出“那就分开吧”。
可能说到底，霍生川这种人是世界绝对的主角，而白澈只是一个存在于未来路人口中的NPC罢了，时间到了，NPC自然退场，留下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值得主角留恋的。
这种自怨自艾的心情只存在了几个念头之间，就被白澈彻底驱赶了，他的生活需要走到一种没有霍生川参与的正常轨道。
他更加努力地学习如何做出香喷喷的面包，学习感受将手按在蓬松面包上那一刻的柔软，学习在无数个相同的落日下观察晚霞的明媚，学习关注路边树叶的黄色变化程度。
对于他这样的beta来说，生活就是由这些个极普通的瞬间组成。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好像已经老了，因为一切的情绪都像被粗粝的砂纸磨平了，痛苦变成了经年伤口愈合后的伤疤，喜悦也如秋水被风吹过后泛起的淡淡微波。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副老旧的躯壳，并不能产生任何具有刺激性的内容物。
白澈在入冬的某一天忽然明白过来，这种空白的情绪状态或许是叫失恋。
真正在心理上结束了一段感情，是叫失恋。
-
冬意越发重了，空气中多了一丝凛冽的寒意，走在街上，人人都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冬衣中。
或许人类会本能地在冬天中寻找同伴汲取温暖，仍然形单影只的白澈也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起码要发生一点转变。
所以当方牧再次问出“澈哥，你可以接受我吗”的时候，白澈回答了“好”。
方牧的喜悦是肉眼可见的，他一把抱住了白澈，通过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向白澈传达了他的真诚热忱。
这个被监狱压抑了七年却依旧活力满满的男孩开始给白澈很多不一样的恋爱体验。
比如在雪地里堆一个丑陋的雪人，并指着它的红萝卜鼻子说这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白澈。
比如他会用一种好奇而向往的态度学习不伦不类的潮流手势舞，并拉着白澈一起录视频，美名其曰恋爱记录。
再比如，他会在两人拉着手一起回家的路上，白澈偶尔欣赏落日的时刻，安静地亲一下白澈的脸颊。
每当这些时候，白澈也会有一种“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啊”的新奇感受。
这样鲜活的、青春的、永远积极的生命，这样认真的、纯粹的、不掺杂肉|欲的青涩恋爱，白澈感受得到。
但在很多个本该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刻，白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怦怦心跳的感觉。
就像是一株很久没有长过绿叶的枯木，再多甜甜的蜜水，再多暖暖的阳光，也无法唤醒它更多的生机。
不过，白澈也知道，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爱情，喜欢是有的，但只有一点点。
如果生活不出现意外的话，人啊，一辈子也便凭着这一点点喜欢跟眼前人一起过了。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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