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将刀丢给侍女,用一方帕子嫌恶地擦掉手上的血迹。
帕子用过后被随意地丢到地上,刚好盖在那侍卫的脸上,宝月一脚将他踹到一边,向栖尔等人走来。
芳理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这宝月公主倒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模样,他觉着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殿下,我们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
无论如何,芳理还是得先硬着头皮将话说了。
宝月浓长的眉一皱:“怎么,那小子是想踩着我的脸献殷情?”
虽说萧子悦……骁月认真论起来该是宝月行二的哥哥,但宝月言辞间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
这一问一答间芳理心里叫苦不迭,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眼珠转了转,并不正面回话,只让到一旁,将栖尔推出来:“小的只是领路来的,旁的殿下没吩咐小的也不好揣度,劳您费心,这位后头就跟着您贴身保护您的安危了。”
言罢,维持一刻的庄重朝宝月行过礼,随后便立刻快步出了厅堂奔向府门。
这厮竟是将包袱全然甩给栖尔便跑路了!
不过这事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他不把这事推脱给栖尔,她也是要想办法支开他的。
宝月瞧芳理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也并不生气,反而嗤笑一声,转过脸去问栖尔:“你的同僚都被吓跑了,你怎么还杵在这?等着我送你上路么?”
说着剔透的指甲若有若无地点在栖尔的侧颈。
栖尔对她这说话动手动脚的行径很是不满,侧身让开,声音淡淡道:“既然被派来保护公主,自然是公主人在哪我在哪。”
说到这栖尔又毫不避讳地直直看了宝月一眼:“即便殿下人不在荒境。”
这话说得含糊,叫旁人一时分不清这指的是哪位殿下。
似乎是被栖尔无礼的口吻惊到,宝月愣了一下,突然如福至心灵,挥手叫退了旁的丫鬟仆从:“你们先下去,这新来的护卫好像不太懂规矩,我且先调教一番。”
仆从们似乎脸上多出几分同情来,游鱼一般络绎离开了厅堂。
没了旁人,宝月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骁月的人?你跟着我去七州是想做什么?”
这话里的审问意味十足,但宝月本人并不十分警惕的模样。
栖尔答道:“我当然是萧……骁月殿下的人,不过上有计策下有对策,既然都被指给了你,我又何必同你作对,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是公主你去哪,我便保护你去哪。”
这样看来,似乎只是个阳奉阴违、想要躲懒的小侍卫。
宝月心中略有失望,还以为能借机看看骁月的笑话——亲卫里竟然这般轻易便被人混了进来,若是这人对他有什么歹念想谋算些什么,那可有乐子了。
宝月失了耐心,转身就走:“我累了,随便你吧,要是瞎打听些什么不该知道的,小心你的脑袋。”
栖尔倒真是随意,自行去找了住处,就这样在府里安置下来。
真是瞌睡碰上枕头,她正愁没有离开荒境的机会,萧子悦便给了这么个差事,只是这是否有些过于巧合?
这自然不是巧合。
萧子悦使了她去干这差事,自然也是存了试探的心,还叫了芳理从旁监视。
只人算不如天算,芳理害怕宝月便有意躲懒、栖尔有意借着宝月去七州、宝月乐得有栖尔这么个幌子替自己遮掩,三人竟是意外都在这现状中遂了意。
且撇下这些闲话不提,这厢没安生了几日,宝月便又动了去七州的心思。
此时正是月上柳梢头,宝月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身暗色的七州服饰,正穿了要翻墙而去。
“这是要去哪?”
漆黑的后院,栖尔站在墙下瞧着骑在墙头的宝月。
宝月一惊,瞧见是栖尔,压低了声音骂道:“关你甚么事!要是敢插手坏了我的事,回去后立刻便削了你的脑袋!”
言罢宝月一翻身,落下了墙的那头。
栖尔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略有思索。
这头宝月从墙头落下,一转头却被堵个正着。
一排侍卫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颔首:“殿下,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魔主吩咐……”
还未说完,宝月便一脚踹上那侍卫的小腿:“滚开!”
那魔族侍卫避也不避,扛了这一下,身形笔挺地道:“若是殿下不听劝,魔主也吩咐过用一些强硬手段也未尝不可。”
说话间那侍卫伸过手来,要抓住宝月的手臂擒住她。
“啪!”
栖尔手持长剑一下打在那侍卫手上。
她冷着脸:“你想做什么?”
那侍卫抻了抻手,栖尔这一下可打得不轻:“你又是什么人?!我们奉命看护宝月公主,耽误公事小心你的狗命!”
栖尔冷笑一声:“奉了谁的命?我受二皇子吩咐保护公主,在府上这些日子可从未见过你们!”
这是自然,魔主虽说对于宝月去往七州一事百般阻挠,却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是以只让这些侍卫暗中监视宝月府上,平日里不许暴露行踪。
宝月见状当即叫道:“大胆狂徒!胆敢假借我父上之名欲对本公主不利!”
言罢一把抓住栖尔臂膀:“你——还不快护本公主离开!”
栖尔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甩开宝月,一手甩剑挥开那些侍卫,一手抠住宝月腰封将她提起。
即便没有借煞,栖尔运气的脚程也比那些魔族侍卫快上许多,不多时便将他们远远甩开。
到僻静处,栖尔放开了宝月。
宝月落地缓了缓,瞧着栖尔眼中略有思量:
“你这般积极地助我前往七州,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可不傻,这人来府上许久,基本形同查无此人。然而待到自己一离开府中她便现身,还帮助自己从那些侍卫手里脱身,要说没有自己的心思宝月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栖尔这时倒像个木头人似的回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受萧……骁月吩咐,来保护殿下。”
宝月注意到她的称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人已经不止一次忘记对骁月或是自己加上敬称。
她同骁月之间似乎也并非单纯的上下属的关系。
宝月晃晃头:管它那么多做甚,既然她也要去七州又身手不错,自己只需要利用不就好了?
至于她有何目的,想是到了七州自然便能见分晓了。
想明白后,宝月反倒主动叫上了栖尔。
“不说便罢了,但既然你想借着我的路子去七州,可不能什么力都不出。”
“你功夫不错,为防咱们半路又被截了,你得护我去接头处,不可用拎的!”
宝月补充道,生怕栖尔又像此前那般提着她的腰封叫她腰腹生疼。
栖尔心中嫌弃宝月多事,但她说得不错,现下是栖尔借她的路子去七州,总得依着她些。
“去哪?”
宝月说了方位,她便从下往上扣着宝月的肩胛,将人一路提了过去。
到了地方,宝月揉了揉肩,怨恨地瞪了栖尔一眼。
这处是一座小码头,旁边有一乌篷船,似乎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
宝月轻车熟路上前与他搭上线,一脚踏上了摇晃的乌篷小船。
又不是头一遭去七州,她自然将万事打点得极好,若不是今日遭了埋伏,她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地出逃。
思虑间,一道人影坐到了她对面。
宝月面露古怪:这人倒是会安置自己,行动间也全然没有对自己这个公主的敬畏,根本不像个侍卫样的人物,也不知骁月派这号人到自己身边来存的是什么心思。
船开出去,两人被颠得具是一颤。
很快宝月便懒得去想旁的事,开始整理起装束来。
魔族除却肤色稍暗,身形较高大,头生双角外,同七州人在外貌上并无太大区别。
宝月挽了七州女子繁复的发髻,将双角隐藏其间,扮做一个富贵家小姐的模样。
若是像萧子悦那般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只略略施术便可幻化外形。
宝月不稀得搭理栖尔,栖尔也不是个话多的,两人一路相安无事,坐着篷船远去。
却不知行的是哪里的水路,竟是半点风浪也未起,艄公技艺也很是纯熟,将两人稳稳当当送入了一处山涧。
这山涧呈漏斗状,起先倒是宽敞,却随着行船的深入变得狭隘起来,顶上的天光也愈发蒙昧起来。
小船在纯然的黑暗中行了约摸一刻,才复得明光乍泄,叫人不禁眯起了眼。
栖尔打眼一瞧,虽说仍旧是重山叠峦,但此时周遭的气息已经与荒境全然不同了。
这里是七州。
她一时竟觉得有些恍惚,自己不过在荒境待了几月,如今回到七州竟像是囚人出狱一般。
本以为回到七州势必要经历几番波折,却未曾想这般容易。
栖尔愣神的功夫,宝月已径直下了船,并将一袋子黑晶丢给了船公。
她瞧见栖尔的模样忍不住心道:这荒山野岭的,有甚好瞧的,到底是第一次出荒境的,这般大惊小怪。
随后又是一打量:这护卫竟不知何时也换了身打扮,看上去与七州寻常的护院侍卫并无两样。
宝月精神一紧:这人的修为……
自己时常混迹七州,自然知道荒境的魔族要想扮做七州人不漏丝毫破绽是如何困难,更何况这人竟是连魔息都能完全隐藏!
自己在船上同她不过几尺远,却就这般在她眼皮子底下毫无痕迹地使了幻化之术,这手幻术使得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
宝月这厢突然严阵以待栖尔却并不知道。
不过是叫魍魉收回了煞气,又为自己施术换了张脸罢了。
毕竟她可没忘记,自己在七州仍旧是受宗门追捕的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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