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道人愣了一瞬,但立即回过神来。
他冷哼一声,手上的灵印瞬间结成,再度凌空激射,直入凤晏回体内。
第二道幽蓝冷光再现,可光芒消散之后,这地上的人仍旧如常,甚至连他身后那被幽蓝灵光裹挟住的异形之物也未曾出现,仿佛先前所见皆为幻象。
如今的南山雅舍又是一片死寂。
可这如今的死寂,与先前的死寂却有些不同。若说先前的死寂是惊骇和恐慌所致,如今的死寂却是迷茫里夹杂着几分震惊。
都说这世间有妖能化为绝色,从而勾魂摄魄,无往而不利。
可这世间的妖,能长成如今这人的模样吗?能连这一身出尘之气也能幻化得清楚分明吗?
在场众人,最为惊骇的还是天玄道人自己。术法无用,这不可能!
他玄灵一族最善勾魂,所以他现在所用的手段,不是如寻常修仙者一般,用仙灵之力强行在外击破,将妖魔的原形逼迫而出。而是用极为特殊的灵力,直接将这妖魔体内的妖魔之力勾出,让其躲无可躲,直接显出本体。
就如他第一次攻击一般,直接将灵力打入凤晏回心房,将勾魂之力瞬间遍布其体内经脉,而后将其妖魔本体生生逼出。
虽说先前在他将灵力打入凤晏回体内的一瞬间,感知到了一些与以前捉妖时的不同。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灵力在触碰到凤晏回体表的一刹那就被强行吸引入内,而非是自己真正侵入。可随后的场面又如平常,于是也没有让他有太多琢磨和怀疑,只道是这妖体质诡异,不好相与。
可这第二次,他不可能再察觉不到其中异象。
见天玄道人怔愣,褚璟耐不住脾气,怒声吼道:“你这个擅长伪装的妖怪,昔日敢吓唬我一人,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就怂了吗?!我先前那法器当中,已经将你的真实面貌记载得清清楚楚,还敢狡辩?!”
听他这么一说,凤晏回展颜笑了,这一笑如春花秋月,碧水流空。
“褚少城主,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了。你我无冤无仇,我吓唬你做什么?”
褚璟受不得这种超出自己掌控的结果,他不顾阻挠径直冲向凤晏回身前,红着眼睛凑近凤晏回的脸,试图找到什么隐藏不得的蛛丝马迹,就如同那一夜他透过窗缝看到的一般,也若后来他用法器窥探到的一般。
可找了半晌,这面前之人仍旧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不,这不可能,你明明就是妖怪,形容可怖的妖怪!”褚璟眼睛愈发透红,一些似是有灵的血红痕迹在他眼白当中蔓延,凤晏回眯眼细看,心中了然。
而后,凤晏回看着他,勾唇笑得有那么三分邪气。
“褚少城主,你当初看到的,应该是这样吧……”
话音尚未落下,凤晏回的脸色倏变,红痕翻开皮肉浮现而出,这血色痕迹如同活着一般蜿蜒流淌,瞳仁瞬间变成暗红,戾气十足。
褚璟骤然间与这样的一张脸相对,一口气没有续上,直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璟儿!”褚烽见状,不顾阻拦,立即撩起衣摆跑到褚璟身边,见儿子的面色苍白发青,旋即对凤晏回怒目而视:“你这个妖孽,为何要害我儿?!”
凤晏回模样的变化亦是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若说先前在天幕上看到的影像已经让人吓破了胆,如今亲眼得见这妖孽变身,情景更是骇人震撼。
前方的鹊吟山长老重新将法器祭出,剑指突然变了模样的凤晏回,准备伏妖。
凤晏回对周遭情境置若罔闻,抬眼看着面前这对父子,开口应道:“褚城主爱子心切,凤某实感动人。可从头到尾是褚少城主与我过不去,非要抓住我的把柄。我不过是给他看了他想要看到的,他兴许是太过高兴晕了过去,这责任怎么还能怪在我的头上呢?”
还未等凤晏回话音落下,褚璟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只见褚璟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灰,肌肤之上甚至浮现出了暗沉的斑点,瞬间变得如同耄耋老人!而在此之后,褚璟紧闭的双眼流出了血泪,顺着皮肤的沟壑汩汩而下,形容极为可怖!还不等旁人有所反应,褚璟闭目翻身向下,居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这血呈暗红之色,吐到最后几乎浓郁近黑,其中还夹杂了一些不明之物。
“璟儿!璟儿!”褚烽抱着褚璟的手不住颤抖,他试图捂住褚璟的嘴帮他止住血,却半点作用也无,他抬起头来,几乎睚眦欲裂,“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无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必让你命丧当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在场之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些胆子小的弟子甚至背过了身。
周明涧略微通晓一些诊疗之术,正欲上前为褚璟查探情况,却听凤晏回温声开口道:“莫要管他。”
“你什么意思?!”若非褚璟此时的情况看上去凶险可怖,褚烽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将凤晏回生吞活剥。
“就这个意思。”凤晏回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脸上身上的血痕倏然隐没,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寻常人的模样,“你不让他吐,他会死。你若是用灵力探查其身,你会死。”
后面这半句,俨然是对着周明涧说的。
周明涧脸色变了一变,开口问道:“这是何意?”
“褚璟体内被人下了蛊虫。这虫入心房,以心头血供养多年,几乎与他生死与共。今日他气急升天,血流倒涌,反倒成全了一个把这蛊虫直接逼出的机缘。若非如此,他活不过今年。”凤晏回话语之间不紧不慢,可说出的内容却让人震惊。
没错,之前桑风北曾经在褚璟体内感知到的那股奇怪的波动,就是蛊虫在褚璟体内经脉里所结的网。这蛊虫寄生在褚璟体内,以血液为食,逐渐将人蚕食一空。而在养蛊的过程里,褚璟的神智也逐渐被这蛊虫的最终操纵者所影响。
因此,所有人都不解为何褚少城主为何突然对桑风北痴迷,目测也是因得蛊虫所控。不仅如此,包括褚璟这些年来让人诟病的所作所为,其中大半也应当是受蛊的影响。只是不知道这蛊虫的操纵者到底是谁,给一个绣花枕头里头种一只蛊虫,到底意义何在?而让褚璟对桑风北痴迷,这意义又在何处?
目前全然不知。
场面陷入到了僵持的境地里。
凤晏回如今身份不明,他说的话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
周明涧是个惜命的人,有凤晏回的警告在前,他犯不着顶着丧命的风险帮褚璟诊治。可褚璟又是九冶城的少城主,若是今日死在了鹊吟山,这事情怕是难以收场,后患无穷。
周明涧两难之下,将视线投向了宁远川,眼神之中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是鹊吟山掌门,褚璟以后也要与你儿子结姻,你发妻与褚烽的发妻是昔日挚友,此事你不拿主意谁拿主意?
对于周明涧的眼神,宁远川倒是没有躲。他眸中明晦不定,半晌之后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你让人如何相信你不是妖?”
问的自然是凤晏回。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身变成了那副可怖模样,还让褚璟变成如今下场,就算他说自己不是妖,又怎么能绝了众人的猜疑?
久久未出声的天玄道人突然开口:“他有妖气。”
更是全场哗然。
凤晏回老神在在,把手探进袖笼里,最终摸出一物——迎着月光看,这是一颗小珠子,通体呈现血红之色,妖气凝结弥漫在周围,竟然是一颗妖物的内丹。
他随手将此物扔给了琼月,而后开口说道:“试试。”
琼月接过这温凉之物,不知是什么,却下意识地对凤晏回的话深信不疑。她单手结印,将一丝灵力注入这血红珠子之中。
片刻之后。
看着身边被吓晕过去的师弟,琼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血痕遍布的手,心中瞬间知晓了这珠子的用途。
“凤哥哥,这个还挺好玩的哎。”琼月心头突然畅快了起来,开口嚷道。
“好玩是好玩,可这不是玩脱了,被人当成妖孽了吗?”凤晏回摊手回道,模样颇有几分无奈,“我从小孤山带来一个刚启蒙的孩子,这孩子自小胆小,我怕他日后还未及降妖伏魔,就先被妖魔吓死,于是就寻了这物件练一练他的胆子……”
“不!是你自己的妖气!”还不等凤晏回把话说完,天玄道人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他最初的探知是不会出错的。
他们玄灵一族体质特殊,原本就介乎于妖魔人之间,对妖气魔气的感知最为敏感。当初他夜潜到凤晏回身边,所感知到的是一股让人震颤的绝世大妖的气味,绝非是他现在所抛出来的什么破珠子。
这是障眼法,绝对是!
“你有何证据?”凤晏回淡淡扫过天玄道人,与先前漫不经心的模样截然不同,居然让他也有些胆寒。
若是只为了与褚璟之前的约定,他必然不会出头。
可是……
片刻之后,天玄道人阴恻恻开口:“我族有一奇门秘法,可将人的魂魄剥离。这世间之人妖魔,皮囊兴许可骗人,但这灵魂的模样可是决计骗不了人。你若说你不是妖,那何不让我剥离出魂魄来看一看?”
凤晏回脸色未变,啧声回道:“你想得倒是挺美。”
“如今你还有的选吗?”天玄道人接着说道,“想必鹊吟山的诸位也对此极为好奇吧?顺便,也想摆脱鹊吟山与妖魔勾结的名声?身为正道中人,哪怕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妖魔。你若是配合,如果确定你本身是人,我必然将你的魂魄好好放回到你的身体当中,我保证。”
听了天玄道人的话,部分长老脸上的神情开始有些动摇,若是真如高人所说,这魂魄反正剥离之后还能重新放回来,那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于是,众人的目光尽皆投射到前方宁远川和周明涧身上,希望他们尽快做出一个利于宗门的决定。
周明涧原本还是有些迟疑,但听闻天玄道人所说,似是隐隐威胁若是不支持他的行为,就要在外散播鹊吟山兴许与妖魔勾结的风言风语,心中的那些迟疑也顾不得有了。
至于宁远川,他负手站在众人之前,虽然表面上不发一言,但身后的掌心里已经凝聚出了愈盛的灵光,俨然是要动手将凤晏回制服的模样。
琼月脸色煞白,想要离开去寻桑风北。可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只听远方传来一道声音。
“住手!”
刹那间,整座南峰被直接封锁,所有人皆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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