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你……你们来了！”刚拐过转角，何暖他们便碰上了孤儿院的院长婆婆。
一年没有相见，两人刚碰上就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不是祖孙却胜似祖孙。
两人相识已经超过了十年。
“怎么又瘦了呢？”院长婆婆隔着棉袄，都能清楚触摸到何暖背上突出的骨头，“在北城工作的时候肯定没有怎么好好吃饭吧，看你瘦的。”
“婆婆你放心啦，我们作为舞蹈演员的，虽然要求保持身材，但过于瘦削的身形跳起舞剧来也不好看呐。所以剧院的经纪人都会密切关注我们的体重的，一日三餐都包含着营养，都是经过科学调配的，对我们的身体绝对没有任何伤害。”何暖解释道。
“你就骗人吧！平时在剧院里面没少受苦吧？”
何暖自以为自己的解释天衣无缝，谁知道还是没有骗过院长婆婆这双极具灵性的眼睛。
“让婆婆好好看看你。”
“好。”
何暖就站在院长婆婆面前，任由她那双充满慈祥的眼睛对着自己上下打量，任由她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柔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任由她从上倒下散发出的温暖气息包裹住自己的身体。
“还是那么漂亮。”婆婆笑了。
何暖也笑着。
“婆婆，您怎么样？光顾着说我了，您可有按时好好休息啊？”何暖看着婆婆这沧桑的面容，这一年来肯定没少操心孤儿院上下的事务吧。
“你也放心吧。孤儿院如今的处境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困难了，现在多了许多帮手，为我分担了不少工作。这群年轻人，个个都是像我们小暖这样充满爱心的善人，有他们在身边，我感到十分安心。”婆婆笑着说道。
何暖这些年虽然一直留在北城工作，一年也只有在春节这一天抽出一下午的时间来孤儿院看望大家，但平时还是密切关注着孤儿院情况的。所以，孤儿院这些年来的发展，她都十分清楚。清楚孤儿院每年有多少孩子凭借努力和优异的成绩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清楚孤儿院中的基础设施得到了怎样的改进；清楚孤儿院每年招募进了多少老师；清楚孤儿院隔三差五举办的一些有趣的活动；清楚部分特殊孩子的情况；清楚每年会有多少孩子被领养走。当然，她也清楚孩子们对自己的想念和期盼。
其实在北城剧院的每一天，何暖的行程表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不是在演出排练，就是在进行日常训练。她基本上没有什么休闲的时间，即使是在周末或者节假日，她也不敢松懈。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曹金雪和自己的一些合作搭档，一般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话。她虽然并不喜欢孤独，却又不得不习惯孤独。
她试图用日复一日的忙碌来打发自己的孤独，也希望通过这些高强度的练习来提高自己的舞蹈技艺，从而登上更大的舞台，吸引更多观众前来观看自己的表演，从而收获更多的幸福和快乐，让自己距离梦想更近一步。
这两年的时间，她都是这么拼搏过来。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失去了所有的星光和成就，失去了所有努力换来的口碑和观众，成为黑名单上那一颗再也无法闪亮发光的星星，成为旧梦里黯淡的一抹。
她迷茫，她无助。
可就是这样的迷茫，这样的无助，让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曾经在孤儿院为孩子们表演的时光。那段时光，是她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和孩子们的相处十分融洽。因为孩童的世界总是单纯简单，没有复杂的勾心斗角，没有残酷的同伴竞争，没有黑暗的邪恶交易。虽然观众很少，虽然舞台很小，但何暖每一次的表演都是全力以赴的，都是心甘情愿的，都是圆满落幕的。
孩子们尽力的鼓掌，将一个个童真美好的笑容献给自己，用一个个稚嫩的脸庞打动着自己。
因为这段美好的时光，更加坚定了何暖对于舞蹈的执着，对于自身价值的探索，对于奋斗目标的清晰。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她或许不会为了出名而进入北城剧院，不会因为贪恋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观众而成为被操控的木偶，不会就此迷失自己。
感谢邵子阳，也感谢这个冬天的自己，让她从黑暗无助的牢笼中脱离出来，回归到最初、最单纯的模样。
***
“有他们在孤儿院帮助着婆婆，我很放心。”何暖释然着，“那孩子们怎么样？他们平时课上课下的状态怎么样？”
“放心吧，他们都有各自的朋友，又有我们这些老师的相伴，每一天都过得很精彩。”
“那我便放心了。”
“他们现在还在上课呢，我们得等一会儿再进去。”婆婆说道。
“上课……”何暖在走廊这头，的确听到了从教室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讲课声。
好像……还是一节数学课。
“嗯，今天临时调换了课，所以孩子们现在正在上数学课。”婆婆领着众人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里，并找来三把凳子。
“谢谢。”三人接过凳子，然后坐在了婆婆对面，听到讲着关于孩子们的一切。
“数学课……好像是……”何暖突然意识到了。
“是杨老师的课。这位老师是九年前来到我们孤儿院的，当时很受孩子们的喜欢。你应该还没有认识过这位老师吧，不过子阳应该……”婆婆看向了邵子阳。
“嗯，他是我的养父，也是……”邵子阳看到了何暖投来异样的眼神，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居然恰好凑在一起回来了。”婆婆这才意识到。
“我们就是一块儿来的啦。”何暖笑笑。
“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是刚才才在孤儿院门口碰到的呢，还在纳闷你们这对老朋友时隔多年重逢，居然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院长婆婆终于顿悟了。
“我们是年前在北城碰到的……”何暖向婆婆阐述了她和邵子阳重逢的全过程。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真是缘分既定，你们不仅重逢，而且还成为了一对恋人，可真美好啊！”婆婆看着面前两个阳光开朗的孩子，真是越看越般配。
“只是，我妈妈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何暖突然有些担忧。
“嗯？怎么回事？”婆婆有些不理解。
“因为……”何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事的，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安排，就按照你们的规划去做吧，婆婆不多问了。”院长婆婆大概是看出了何暖心中的顾虑，于是便没有再多问下去，她扭头，转而看向了何然——这个陌生的面孔，“那这位是……”
“这是我的邻居，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现在也在北城工作，当一名高级律师。”何暖介绍道。
“婆婆好，我是何然，您叫我小然就行了。”何然乖巧地自我介绍道。
何暖倒还是第一次看见何然这个家伙如此温柔的一面呢。
“小然。”婆婆满脸慈祥地唤出了何然的名字，“原来你就是那个何然呀，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什么意思？婆婆，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何暖疑惑道。
“那是自然了，我和婆婆认识的时间，可不比你短哦。”何然洋洋得意着。
“是呀，大概是从小然读初中开始吧，孤儿院就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于他的捐款。刚开始还只是五块、十块的零钱，到后来便是成百成百的，直到近几年突然上升了千元。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当面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叫做‘何然’的好心人呢，今日总算是遇见了。”说着，院长婆婆眼里便闪出晶莹的泪花，然后激动地握住了何然的双手，真诚地感谢，“多亏你这些年来对孤儿院的捐款帮助，才能让孤儿院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让这里的孩子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成长。我代表孤儿院全体孩子和员工，向您表示最真挚的感谢。”
说罢，院长婆婆便想站起身来对着何然鞠躬，但因为上了岁数，腿脚不便，动作迟缓，所以抢先被何然拦住了。
“不用客气啦，都是自己人。”何然笑着，“我们都希望孤儿院的孩子们能够拥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我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能帮到你们，已经是最值得我开心的事啦。”
“真是好孩子……”院长婆婆感动得眼泪哗哗流。
“婆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可不许哭鼻子哦。”邵子阳赶忙扯来纸巾，帮着婆婆擦拭泪水。
“你怎么把当初我对你讲的话语搬出来啦？”婆婆哭着哭着便笑了。
“那是因为我心里一直装着婆婆你啊。”
“尽是一些甜言蜜语。我可嘱咐你哈，小暖这么善良美好的一个小姑娘，既然成为了你的女朋友，你就一定要保护好她，照顾好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一点委屈。一旦让我知道小暖受到了什么委屈，婆婆肯定会选择站在小暖这边来责备你的！”
“婆婆的嘱咐，子阳都铭记在心里了。”邵子阳认真听着，还时不时地点点头。
“你这家伙，看见你现在拥有这么美好的生活，拥有这么多爱你的人，脸上经常挂着笑容，婆婆也就放心啦。”婆婆抓来邵子阳的手，然后轻柔地摩挲道。
“这些都是你们赐予我的，我必然加倍珍惜。”
***
四人又在办公室里叙旧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熟悉的铃声响起，孩子们的数学课结束了，才缓缓走出办公室。
“婆婆，您好好在办公室里面休息吧，我们去看望孩子们了。”何暖转头说道。
“行吧，我还有些账目要核对，就不陪着你们了。”婆婆对着门口的三人微笑着，目送着他们三人缓缓消失在走廊尽拐角处。
***
“对于今天在孤儿院发生的如此恰巧的事，等回去了，我再慢慢跟你们两个算账。”谁知刚走过拐角，何暖就变换了一副脸色。
“我事先申明，都是这家伙的主意，与我无干。”何然先把自己摘出去。
“何律师，你怎么能够过河拆桥呢？”邵子阳对峙道。
“姓邵的，本来就是你的想法，我只是顺手帮你一下而已，总不可能和你一起连坐吧。”
“好啦好啦，你两也不用相互推卸责任了。”何暖及时制止住了两人。
***
教室门口，何暖刚想敲门，就看见门从里面推开，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是杨忍冬。
“你们来啦。”杨忍冬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三人打招呼，“我下课了，你们进去吧。”
“杨叔……”邵子阳率先回应道。
“你就是杨忍冬？”何然也上下打量道。
“是小然吧，好多年没有见了，也成长为一个大人了。”杨忍冬一脸欣慰地看着何然。
“是好久没见了，您还能认出我来，还真是个奇迹。”
关于怼人这方面的技艺，还得是何然。
何暖心里一阵窃喜，有了杨忍冬的相较衬托，何然这狗东西都不显得那么可恶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你小时候最喜欢听杨叔叔讲课了。”杨忍冬笑笑。
“那很抱歉，我记性不是很好，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何然摇头道。
“那总记得小暖吧。”杨忍冬问道。
“我和她年年都能见面，怎么可能会忘记呢？”何然反问道。
“……”
杨忍冬知道何然这句话暗戳戳地在内涵谁，因此也只能苦笑尴尬。
“时间不早了，我们再不进去的话，孩子们该等急了。”何暖此刻只想远离这个男人。
“小暖……爸……叔叔有些话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一会儿有没有时间？”难以启齿，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壮着胆说出了请求。
这也是他此次故意制造出和何暖见面的目的。
“若是我说没空呢？”
“只要十分钟，十分钟就好。”杨忍冬再一次请求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来的一步，杨忍冬不想轻易错过。
“行吧。”何暖不耐烦，只好答应。
她知道杨忍冬的性子，若是达不到目的的话，他肯定会一直寻找机会骚扰自己的。
“那我就在孤儿院门口等你们出来。”说罢，杨忍冬便知趣地离开了。
“你还真答应了啊？”何然诧异。
“这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吗？”何暖说了一句，然后便进了教室。
“可不能冤枉我，这可不是我期望的。”何然辩驳着，然后也跟着她的脚步进了教室。
“等等我。”邵子阳内心扬起强烈的歉疚，他知道何暖现在肯定很生气，于是赶忙追上去。
三人一进到教室里，便受到了孩子们高调的掌声和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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