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七层的会议室在走廊尽头,落地玻璃投下明亮日光。
江亦安提前十分钟到场,坐在靠窗的位置,翻阅准备好的资料。她面无表情,眼神落在文字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她并不紧张——至少表面上没有。但指尖的纸页一角,被她无意识地反复折叠,直到边缘起了毛刺。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抬眼,看见了那个人。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她站在门口,穿白大褂,头发扎起,额前碎发柔顺地垂着,眼神平静,语气温和:“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她像是没有看见江亦安似的,朝所有人点头致意,然后走到对面坐下,打开资料。
江亦安指尖一僵。
会议开始了。她听着旁人介绍项目内容,却无法将视线从那双手移开——她正用圆珠笔在会议记录纸上写字,笔迹一如从前,干净、利落。
她真的……长大了。
“江小姐?”
项目负责人叫了她一声。
她猛然回神,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刚刚在整理笔记。”
她没看对面,眼神始终落在资料上。
许归舟也没有看她。整场会议两人没有一句私语,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集都没有。
但江亦安能清楚的听到,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会议结束,代表团依次起身寒暄,准备离开。许归舟却像是接了下一个患者的安排,没有丝毫犹豫地收起资料、站起身。
她没有回头。
江亦安站在门口,望着她背影越走越远,手指死死捏着公文包的提手,掌心几乎要出汗。
她突然很想叫住她。
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这不是电影。
——她不是女主角。
——她只是当初抛弃了对方的那一个人。
晚上回酒店前,她打开公司邮箱,收到了明天会议的名单。?在许归舟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项目协同负责人。
也就是说,她们的合作,还要继续。
——逃不掉了。
第二天会议开始前,江亦安看到许归舟站在会议室门口,白大褂笔挺,神情沉静。
两人目光短暂相遇,却迅速转开。
整个会议,她们几乎不交谈,气氛冰冷且紧绷。
江亦安感到胸口像被什么压着,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
会议结束,江亦安合上笔记本的动作慢了一拍。
她能感觉到许归舟的目光从对面扫过来,像一缕寒风,不刺骨,却足以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和客户道别,把所有的情绪藏进了专业又礼貌的微笑里。
会议室外的光线比里面亮了一些,她刚推门出去,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
江亦安下意识侧了下身,像避让普通同事那样退了一小步。
那人擦肩而过,是许归舟。
她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风吹动白大褂的一角,像她们之间最后一丝未说出口的情绪,也被带走了。
江亦安站在原地几秒,忽然有些头晕。她慢慢走到洗手间,关上门,靠着墙,深呼吸。
镜子里,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唇色也没什么血色。
她看着那个像是陌生人的自己,忽然想起大学时主治医生说的话:
“你习惯把事情压下去,不代表它真的消失了。它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反咬你一口。”
她以为自己早已过了那个最脆弱的时候。
但现在,她甚至无法直视一个人的眼睛。
——她曾经爱过的人。
江亦安洗了把冷水脸,把那股晕眩感强行压下去。
她还有工作,还有报告,还有下一场客户谈判。
她不能出错,不能被看出任何情绪。
哪怕她现在的心,像被人攥住一样,疼得发紧。
夜里十点,公寓静得出奇。
江亦安一进门便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动作有些失控。
她站在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又没等水开就关了火。手撑在水槽边,指节泛白。
灯光打在她脸上,那张一整天都维持着无懈可击的脸,此刻终于有了裂缝。
她盯着厨房的瓷砖看了很久,直到水蒸气在安静中慢慢弥散开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背在发冷,像是湿了汗,又像是某种濒临奔溃的信号。
她慢慢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她没有拿出来看。
屋子很安静,外面也没有风。那种没有人说话、没有声音的安静比嘈杂更让人慌。
突然,她低头,双手死死抓住沙发的边缘,指甲嵌进布料中。
她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喘着气,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无声、却无法控制。
她以为自己早就过了那个会为一段感情崩溃的年纪。
可她低估了回忆的力量,也低估了那个人的影响。
她曾用四年时间去压下那段感情,压下愧疚、后悔、自我厌恶,把它关进心底最深的角落,不去触碰。
可只是一次见面,她就像溺水的人,重新跌进那个混乱不堪的深渊里。
她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把脸。
不能这样。明天还有工作。她不能倒下。
她用力吸了口气,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像某种努力伪装成“无事发生”的姿态。
夜,一点点沉下去。
她闭着眼,喃喃一声极轻,像是梦呓——
“我没有想见你的……”
可她也知道,那不是实话。
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眼泪早已干涸,喉咙发紧,连力气都像被抽空了。
忽然,包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她僵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拿。
屏幕亮起,照亮她失神的眼眸。
是微信的弹窗,一条好友通知。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着,不敢点开,也不敢放下。
——她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加她。
哪怕对方在会议上那样冷漠地沉默着,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主动的迹象。
她甚至以为,对方会当作不认识她。
手指轻颤地滑动
一条消息弹出:
【舟舟】:工作上的事情联系我就行。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一句“你好”,连标点符号都冷淡得像是某种边界线。
江亦安盯着这句话,许久都没有动。
她突然笑了,很轻,却也很苦。
对方早就设好了防线,不想再有更多交集。她明白——她最清楚不过。
她想回一句“好”,但最后什么都没发。
只是退出聊天框,关了手机,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干涩得一眨就刺痛。
“是我先放手的……不是吗?”
她自言自语,语气轻得像尘土落在心口,带着压不住的荒凉。
——
许视角
医院教学楼的值班室里安静得过分,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转动声。
许归舟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靠着背椅坐下,手腕有些酸。今天是她带教的第三组手术讨论,站了一整天。
但真正让她觉得疲惫的,不是身体。
而是那个人的出现。
江亦安。
四年不见,仿佛时间什么也没冲淡,却又什么都带走了。
她居然就那么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像从记忆深处毫无征兆地跃出。她站在众多外贸人员之间,像曾经在视频另一端那样,疏离又专注。
许归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完那场会议的。
她甚至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清楚那双眼睛的样子——连沉默都是致命的。
会后,她没有多停留,按部就班地完成例会流程、值班登记,然后独自回到办公室,像是为了把自己塞进一套规定动作里,才能压住那种翻涌的旧情绪。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第二天的教学计划。
江亦安没联系她,她也没想过要联系对方。
她早就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甚至故意避开了那些她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
可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不仅仅是“回来”,而是毫无预兆地、恰好又以“工作对接人”的身份回到她的生活。
命运太会开玩笑。
许归舟手指轻敲键盘,却发现自己已经在第四次删掉刚刚写好的内容。
她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她告诉自己:
“我们早就结束了。”
“她不欠我任何解释。”
“我也不该有任何波动。”
可她握笔的指尖,却一直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恨。
是一种迟来的疼——疼得太久了,就连呼吸都是沉默的。
诶诶诶诶,可以虐一下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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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雾岛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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