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陈靖初猛地从梦中惊醒,泪水从眼角滑落到床上,双目无神,无助的坐在床上。
赵庆喜忙从床边地铺爬了起来,给陈靖初拍背,安慰道:“少爷这又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梦都是假的,当不得真的。我去给少爷倒杯安神茶,喝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赵庆喜起身走到桌旁,借着月光给陈靖初倒了杯茶。
“小赵,我又梦见他了。”说着,陈靖初将头埋进被子里,哭着说:“我梦见他全身是血,梦见他踩在沈骁的尸体上,然后拿着带血的剑指着我。问我为什么?”
赵庆喜自然是知道这个“他”是谁了。
那个自私虚伪、薄情寡义,为了往上爬居然不顾伦理迎娶自己亲表妹的燕云军大将军徐林翼。
枉自己少爷被他诓骗两年,骗心又骗身,如今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还当上了反贼将领,真是个人渣败类。
赵庆喜端着茶杯坐到床边,将安神茶递给陈靖初,轻声说道:“放心吧,沈少爷那也是武举层层选拔上去的武状元,怎会被这么个乱臣贼子击败。少爷莫是行车劳累,想多了。快喝了这安神茶,早些歇息,明日就可抵达房州了。”
陈靖初把头抬起来,胡乱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清楚这是个梦,但这个梦从沈骁接旨率兵要镇压燕云侯叛乱开始,就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血流成河的汉白玉台阶,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地不起的沈骁,踩在他身上拿着剑逼问自己为什么的徐林翼。
刺激的血腥味和激烈跳动的心脏,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毛骨悚然。
每每梦见,都会从睡梦中哭着惊醒。那画面在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不断地重复着那句“为什么?”
因为这个梦,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饮食方面也进的更少了,自己瘦了一圈,连带着照顾自己的小赵也跟着瘦了。
看着被自己吵醒,大半夜还要照顾自己,日渐消瘦的小赵,自己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陈靖初将喝完的茶杯递给赵庆喜,勉强笑了笑,安慰着说道:“我没事了。现在好多了,你也快去睡吧,别担心了。”说完,用手拍了拍身边满脸担忧的小赵。
赵庆喜深知自家少爷这是心病,自己无能为力,只得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桌上,给陈靖初压了压被子就躺下了。
陈靖初躺在床上,睁着眼,一时睡不着,心里想着明天就到房州了,不出意外,房州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半个月前,自己还在皇宫里的太医院任职。听闻沈骁请旨镇压反贼,圣上同意之后,自己的心脏突然像被人抓住了一样,一阵头晕,直接在太医院里晕了过去。
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圣上请旨,以军医的身份随军。但被哥嫂极力拦了下来。
“你疯了是不是,你知道战场是什么地方吗?”陈梓玉站在自己床前破口大骂,“就你那两斤身子骨还敢去请命随军?我看你是病糊涂了。”
坐在床头的楚天水回头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又把头转过来,拉着陈靖初的手,轻声说道:“晓进万不可意气用事,那战场刀剑无眼。爹娘如今岁数也大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娘哪里还受得了啊。”
陈靖初倚在床头,望着怒发冲冠的大哥,沉声道:“爹娘不是还有你们吗?”说完自顾自地笑了一下。
“你说什么?”陈梓玉闻言直接跨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陈靖初的脸上,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陈靖初的鼻子骂,“爹娘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了那个畜生,把娘气得卧病不起还不算,你是不是哪天把他们气死了你才高兴!”
赵庆喜吓得直接跪倒在陈梓玉身边,哭着给陈靖初求饶:“大少爷别生气,二少爷他一定是糊涂了,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
楚天水忙去看陈靖初脸上的伤,只见陈靖初本就没啥血色的脸上,冒起半边绯红的五根指印,嘴角也渗出一抹鲜血,顿时眼睛就红了。
赶紧掏出手帕去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带着哭腔地说:“晓进怎么能这么说呢,爹娘自然是疼你的。嫂嫂也是当了母亲的,自然是知道这世上哪有爹娘不疼自己孩子的。”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但还是先给陈靖初擦拭嘴角,“爹娘跟你斗气自然是为了你好。你瞧,这孽障如今已是反贼一个,爹娘怎么会害你呢。要是被爹娘听见你刚才那么说,真的是心都要碎了。”
陈梓玉听的越来越气,又要冲上去打他一遍,但被赵庆喜跪着拖住了双腿,没能上前。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枉费爹娘养育这么多年,今个让我打死这个孽障,大家都得了清净。”说着就要伸出手去。
被楚天水起身拦了下来,“小赵,快把大少爷扶回房里。我跟二少爷还有话说,一会儿就来。”
说完,陈梓玉就被楚天水推出了房门,被赵庆喜带回了自己房间。
楚天水在陈靖初床边坐了下来,试了试眼角的泪水,说:“如今就咱们两个,你跟嫂嫂说说,你为什么执意要去房州呢?”
陈靖初没有转头看身旁哭花了妆容的嫂嫂,只是双目无神地目视前方,半晌后缓缓说道:“我担心沈骁。还有……”
又过了一会,继续道:“还有,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反?为什么……”
为什么要另娶他人?不是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生只爱自己一人吗?
真的好想当着他的面亲口问问他,为什么那天不告而别,撇下自己一个人就走了,就消失了一年多?
为什么?
楚天水了然,自己和丈夫疼爱的这个弟弟还是放不下那个人,无奈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是个情种啊!
纵使那人并不被所有人看好,纵使那人遭世人唾骂,他终究还是忘不了他。这么些年来,他还是挂念着他。
楚天水擦净脸上的泪水,起身拿上桌边被陈梓玉拦下的请愿奏折,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陈靖初,叹了一声:“我去跟你大哥说,你到了那边,一定要保重身体。”
走到门边时,楚天水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屋里人:“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完,就把门带上离开了。
想着想着,终究是敌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沈将军,郭护卫带着支援和粮草已经抵达营外了。”一个士兵冲进主帅大帐,跪了下来。
此时,沈骁正穿着一身铠甲,正在和几个副将围着一张地图,讨论作战方案。
沈骁闻言,立即派人做好迎接工作,并跑到了大营门口。
“军医陈靖初,拜见彪勇将军。”陈靖初带着赵庆喜给前来迎接自己的沈骁行礼。
沈骁忙上前扶起陈靖初:“你我之间何必有这些虚礼。”
陈靖初起身,看着黑了不少,左手上还绑着纱布的沈骁,心里一紧。上前两步想看看沈骁的伤势,拉起沈骁受伤的那只手,说道:“还疼吗?”
见陈靖初这么关心自己,沈骁忙笑着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回道:“小伤,都结痂了,马上就好了。”
边说边拉着陈靖初往大营里走,“你怎么来军营里了,陈大哥给我来信的时候我还非常纳闷,怎么他会同意把你送来。”
陈靖初笑了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陈靖初脸色不好,比自己离京时更瘦了,有些心疼,忙问:“你怎么又瘦了?而且脸色怎么也不大好?”
“就是最近赶路,没怎么睡好,不碍事。”陈靖初侧身让过一个旁边的士兵,又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其他人,问了一句:“行知,我住哪儿?”
沈骁闻言,把他和小赵带到了一个新搭建的帐篷里,说道:“你跟小赵就住这吧。”然后转身把身后士兵手里的行李接过,放到了帐篷里。
“我的营帐就在隔壁,有什么事直接过来找我就行。”说着,就用手指了指旁边自己的帐篷。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个士兵,请沈骁回大帐商议战事,沈骁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那个士兵就退出了营帐。
沈骁把最后一个箱子放好后,转过头来跟陈靖初说:“那我先去大帐一会儿,你和小赵先收拾收拾行李。马上就是饭点了,待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伤病营。”说完嘱咐了二人几句就出了帐篷。
陈靖初跟小赵两人把要用的东西先拿了出来,又把几个比较挡路的箱子挪到了角落去。
收拾完东西,已是酉时一刻,陈靖初有些乏了,准备在床上躺一会儿。
刚躺下,就见沈骁进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食盒。
“先别睡,你应该也饿了一天了,把这个先吃了吧,吃了再睡。”沈骁把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陈靖初坐到桌边,看着两盘精致的糕点、一盘小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不像是军队里该有的食物。
“你去城里买的吗?”陈靖初坐下,示意沈骁一起坐下吃。
沈骁顺手拿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但自己没有拿碗筷,没有要吃的意思。
“让手下去买的,我没空去。你尝尝觉得味道怎么样,喜欢的话我让人每天给你带。”
陈靖初喝了一口粥,抬起头来,就这么一直看着沈骁,把沈骁看的不好意思地把头移到了一边。
半晌后,陈靖初开口道:“谢谢你,行知。”
见陈靖初挺喜欢的,于是笑着说:“那以后我差人每天饭点前给你……”
“不用了,行军打仗,不是来享福的,我以后跟战士们一起吃就行。”陈靖初打断道。
沈骁闻言,不乐意了,急着说:“那怎么成,我们吃的那些你怎么吃得下去?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吃两口军粮就没胃口了,你哪受得了?”
陈靖初笑了笑,夹了块菜,咀嚼了下:“不习惯就不习惯吧,等仗打完了不就可以回家吃喜欢的了吗?”
这时小赵从伤病营回来,顺便来叫二人去吃饭。陈靖初招呼小赵一起来吃点,但被拒绝了,说自己跟外面的士兵一起吃大锅饭就行,说完就先出去了。
沈骁不悦,起身就要往外面走,但被陈靖初叫住了:“这东西,你还留着啊?”
沈骁看了看腰间挂着的一个红绸嵌墨玉护身符,低着头说着:“嗯,你送的。”
陈靖初顿时觉得心里酸酸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骁等了许久,见陈靖初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就笑了笑,出门了。
就在刚撩开营帐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声:“对不起!”
沈骁愣了一下,回了一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说完,沈骁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