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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珠觉得林罗桑最近在躲着他走，特别是他跟林罗桑单独相处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呢？天珠也记不太清，反正就是突然某一天他醒来，发现林罗桑离自己远远的，还总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看自己。
天珠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样也挺不错，因为他现在还是怕林罗桑。反正自己没有怎么惹林罗桑，应该也不会被丢去喂狼。
神舞节已经结束，但他们还要在园林里多住半个月，因为圣宫那边在加强外围的翻修，他们的宫殿也都会受到影响。在这期间，天珠答应了阿贡和绛朱班典的提议，打算先由自己代为斩杀“凶兽”，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要调查真正凶兽的下落。
夏季末的这段时间是连绵的阴雨天，趁着雨停了一会儿，天珠特意去西边的宫殿找法台说话。
只是没想到他到法台居所时，佛爷也在里面。
“神女阁下果然还是偏爱这个汉人奴隶，居然把他留到身边作为守卫。”佛爷看向天珠身后的林罗桑。
林罗桑依旧低眉敛目，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天珠现在不怎么怕佛爷对林罗桑下手，因为林罗桑已经是自己的守卫，对他下手需要费很大的功夫，佛爷最讨厌做的就是麻烦事。
“天珠，有事吗？”
法台为她倒了一杯酥油茶，他坐的位置周围全是卷宗，看样子是今天刚送过来的，上面还淋了些雨水。
法台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红衣喇嘛，常年处理各项事务的他不像天珠这么白，偏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其实长得很英俊，但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的眉眼却淡化了这份英俊，只让人觉得他很亲和友善。
“有事的呀，刚好佛爷也在，可以聊聊这段时间日光城流传的凶兽伤人事件。”
天珠接过法台的酥油茶，与他们围坐在一起，林罗桑习惯性的站在他身后，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
“我以为天珠不会管这些事情，太麻烦了。”法台温柔的说。
他天生的微笑唇让人觉得他一直在笑，就连说话声音也很轻柔，天珠不由自主放缓了声音。
“可凶兽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凶兽也确实杀了不少人，甚至连仲麦巴家族的人也遇害，死状凄惨。这段时间，还要劳烦法台和佛爷派手下的守卫加强巡逻一下了。”
“这有什么担心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是野兽罢了，做个陷阱便能抓住。”佛爷满不在乎的说。
天珠：“那佛爷抓到了吗？”
佛爷不说话，佛爷放下狠话离开了。
“我迟早把它抓到！”
佛爷走后，法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您怎么了？”天珠关切问。
他对法台很有好感，刚成为神女的那段时间也是法台发现他状况不佳，对外宣称他闭关，为此天珠还骗法台说他失忆了，虽然他确实失忆，但天珠心里总觉得愧疚。
法台似乎把天珠当成了小辈在照顾。
“仲麦巴家那个孩子死得蹊跷，在他指缝还残留了一些血和皮肤组织，凶兽伤人之事可能不完全是凶兽所为。不过最近的传闻愈演愈烈，日光城人心惶惶，再这么拖延几天怕是会出大事。”
统治者不作为，信仰不表态，民众间就会异军突起那么一些人，他们打着斩杀凶兽的旗号持有武器聚集在一起，仗着人多甚至会直接无视法律。天珠现在想得到这些，法台自然早就想到了，看得出他一直在从中安抚民众。
但看起来效果微乎其微。
“仲麦巴家那个孩子的死亡细节暂时保密，你尽量不要告知别人。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抓不住，不过我已经把日光城周围的守卫都增加了一倍，想必暂时不会出现新的受害者。”法台说。
天珠撑着头继续烦恼，他的目光在法台的居所打量，突然在木柜上发现了一台机器。
“法台大人，那个东西可以送给我吗？”天珠问。
法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自己的录音机。
那是雪域高原唯一一台录音机，一路上翻山越岭送到法台这里来，不过法台向来对天珠有求必应，虽然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点头。
“你拿走吧，不过这个东西很难买，运过来也麻烦，要——”
“谢谢法台大人。”天珠笑起来，打断法台的絮絮叨叨。
这是林罗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灿烂，男人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一下被这个笑容照亮，然后他又狠狠的转过头不看天珠，看着十分别扭。
“其朱，不要发呆啦，帮我搬回去。”天珠说。
林罗桑抱起那台录音机就往外走。
“他这是——”
“其朱一直是这样的，那我先走了法台大人——”
天珠追着林罗桑出去了，留下有些疑惑的法台坐在一堆卷宗里。
跟着林罗桑把录音机放回去后，天珠又到佛爷那里顺走墙上的兽爪。
“你想要就直接拿，不过，你还喜欢这个？”佛爷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看着就像是凶兽的爪子，万一那凶兽顺着兽爪过来伤害佛爷怎么办？这份风险还是我代佛爷承担吧。”
佛爷一脸嫌弃。
天珠扯了张薄毯子把兽爪包住，同样交给了林罗桑，顺便不留痕迹的观察林罗桑的表情，发觉他没有生气，天珠才松了口气。
兽爪和录音机他抱起来都吃力，要是一路抱回去，手都要断掉。
“不过佛爷啊，你的屋子里面怎么会挂兽爪，多难看啊。”天珠问。
“园林自带的布置，一直都是法台大人在准备这些，我懒得管。”佛爷摆摆手，“没事儿别在我这里待着，做你自己事情去。”
天珠带着林罗桑走了，把录音机和兽爪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下藏了起来。
“其朱，这两样东西不许跟阿贡和绛朱说，算是我们的秘密可以吗？”
林罗桑点头算是同意，依旧不看天珠。
"其朱，你这么厉害，再帮我办件事好吗？”天珠小心翼翼凑近林罗桑，尽量放缓语气说。
林罗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在躲什么瘟神。他这两步也把天珠吓到了，一双眼睛睁着，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是不是有点飘，真把林罗桑当朋友了？
“好。”林罗桑突然回答。
天珠讷讷：“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为什么不找绛朱班典？”林罗桑突然这么问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天珠很自然的回答：“他？他不行，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林罗桑又不说话了。
——
这几日天阴了下去，夏末雨季特别是到了夜里会闪电交加。天珠一年前来到圣宫时也是这样的雨季，湿漉漉的他站在屋里，任由阿贡上下打量。
天珠甩了甩头，把那些记忆甩了出去。
佛爷最近似乎特别繁忙，所以日常聆听信众祈愿的工作便落到了天珠身上。
“神女阁下，那只凶兽什么时候才能被抓到呀？”信众们在佛前跪拜，有个懵懂的少女问天珠。
神舞节结束后，贵族少爷被凶兽杀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天就已经传遍了日光城。好在聚在一起过节的人群已经疏散，很少再有人往草场深林走，大大杜绝了凶兽伤人的可能性。
可以放羊放牛的为生的家庭却不能不去，所以他们恐惧极了。
天珠隔着一层纱帘坐在佛像下，他手里握着本经书想了想，“雨季结束前，凶兽会被天罚劈死在纳根山的山顶上。”
纳根山离日光城很近，但因为某些事，已经很少有人再往山上去了。
信众们听到天珠的回答，个个都喜笑颜开。对神女无条件的信任，无疑让他们相信凶手会被雷劈死在山上。
神女预言很快传遍大街小巷，雪域高原对神女的盲目崇拜在这几十年来几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天珠神女的预言让他们深信不疑。
“阿贡，为什么真正的神女阁下预言这么准确啊？”天珠曾经问过阿贡。
“天珠神女是世界上最聪慧的人，即使她只是一个凡人，但她已经能够承担这些信仰。”
天珠若有所思。
他听闻了一些前任神女的事迹，她曾在大旱三个月后预言会有暴雨降临，预言成真后拯救了好几个城市的民众，那个难熬的夏天也因为她的预言一直没有发生暴动。她曾绘制图纸钻井取水，经她图纸挖出来的井竟真的有水，也因此解救了数十个个村庄的青稞。
零零总总的预言汇集到一起，组成了强大的信仰，神女预言的可信度也变成了百分之百。但是天珠知道神女的预言都并非神仙告知，无论是暴雨、钻井还是趋吉避凶，都在人类可控范围。更何况阿贡也曾透露，神女在加深预言可信度的过程中还做了许多人为干预。
比如那人迹罕至的纳根山，神女曾预言纳根山将会有天罚，次日山脚就发生了坍塌，山石碎裂的声音远在圣宫都能听见。
天珠立刻就想到了火药，那是可以人为干预的爆炸，虽然阿贡没有明说，但也算是默认了。
那他为什么不能利用前任神女留下的声望，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傍晚天气晴朗，但深夜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纳根山一直没人再敢上去，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一座即将再次天罚的山。
住在纳根附近的人家隐隐约约能听到山里有野兽咆哮，那声音透过空旷的平原传过来，虽然失真，但已经令人头皮发麻。
“凶兽，凶兽真的在纳根山！”
次日，日光城内的民众议论纷纷，次觉林卡里居住的喇嘛和贵族也知晓了此事。
“阁下，您不该擅作主张。”阿贡脸色难看。
“可是阿贡，我不是已经答应处决凶兽了吗？”
天珠百无聊赖的撑着头看向窗外，昨夜的小雨已经演变成了中雨，天空阴沉沉的。
林罗桑依旧站在角落一动不动，只是神色看上去有些倦怠。
“去纳根山处决吗？多危险啊，而且我们暂时没法把雪豹运到纳根山。”
纳根山的环境恶劣，光是准备轿子和马匹都要一两天天，更何况这么显眼的雪豹。阿贡和绛朱班典原本打算在次觉林卡挑一个荒废的森林放归雪豹，再由神女带领守卫亲自斩杀，可天珠昨日的预言彻底破坏了这个计划。
“只希望浪卡子家那个小子还能有补救办法。”阿贡叹息，觉得天珠错失了一个天赐良机。
“不要生气啦阿贡，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天珠撒娇说，“如果我能解决，你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他歪着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也软，让阿贡不由自主的舒展了眉毛。
“您真的是——”阿贡无奈的摇头，压根没信天珠能自己解决，“是什么请求呢？”
“如果凶兽被我的预言‘消灭’，你和绛朱就把雪豹放回雪原，可以吗？”
林罗桑恹恹的看向天珠。
“当然可以，如果凶兽真的被你消灭了的话。”
天珠开心的晃了晃头。
他知道阿贡不会骗自己，阿贡虽然是神女的仆从，但她有着跟绛朱班典不相上下的贵族身份，身为仲麦巴家族的小姐，她完全有能力把雪豹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别扭的狗不能要，乖乖，你看我，我也会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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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纳根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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