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禹呈偏着头,脸上盖着他的领带。
现在的他真的更有包袱,吃鸡蛋仔要转头,睡乱的头发不准看,这会儿还要拿个领带挡脸,但领带能挡住什么,他什么样段愁没见过。
段愁蹲下身来,把领带拿走,又凑近了点,仔细去听他的呼吸。
绵长平缓,这让段愁放心了些,迫不及待就往额后扒了扒他的头发,把他偏着的脑袋掰正,方便仔细端详。
一张沉静又疲惫,已经陷入深睡的脸。
段愁的神情柔和下来,坐到沙发边,拇指轻轻抚过裴禹呈的额头。
其实本可以不那么累的。
他今天有去问宋颂裴禹呈这几天的详细行程,确实足够舟车劳顿,足够连轴。前几天没怎么睡觉,但好在周四是个喘息的时间,宋颂说他把周四的安排提在了前几天,以为是准备在所在地休整一日,周五再飞去邻城。
但不知为何周四会又订了一个早航班回海市,绕了很大一圈的距离。
——如果不是来看自己毕业,还跟着轰趴通宵,至少会好一点的。拇指从额头摸到鼻梁,段愁轻轻刮着,骨骼的挺直坚硬感,让他胸腹升起股舒适的热流。
裴禹呈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睫毛都静静垂着,他睡得很熟,段愁也不怕他醒。
就说乙方想给他擦擦脸,最多被裴禹呈骂几句。反正段愁有毛病,被骂时生气归生气,毕业时看到他又还是惊喜。
“毕业快乐”,他想起裴禹呈最后那个口型,拇指滑到人中,停在他唇峰上。
他一直觉得嘴唇是裴禹呈最好看的部位,远看冷薄硬朗,凑近却又很饱满的唇形,睡觉的时候自然闭合,嘴角弧度竟然是微微上翘的,给人一种挺温柔的错觉。
他轻轻去摸他的下嘴唇,游历一般从左抚到右,指甲盖能感受到很规律温暖的鼻息,一道一道,连带着段愁胸腔里的热流也像被不断注入,越来越盛,下至小腹,上抵喉骨。
段愁呼吸不自觉变得缓慢,保持和他一样的频率。
裴禹呈的喉结也比16岁的时候更大,更锋硬性感了。他右手钉在嘴唇,便抬起微酸的左手去触碰那个形状,薄薄的皮肤,在起伏间给指腹传递着很有力的重量。
他再次想起初二,裴禹呈在国外度过暑假后回来的样子。
陌生的高大英俊。他在自己卧室里打游戏,段愁看着他的脚踝,长长的跟腱,都觉得很不一样。
“饭鱼,你变化好大。”14岁的他说。
“还好吧。”裴禹呈沉浸在游戏里,回得敷衍。
段愁拉了窗帘,掀开被子上床。
他有午睡的习惯,裴禹呈见他上床,就把游戏音量按成静音。
“你睡吗。”段愁问。
“不睡。”裴禹呈说。
结果两分钟后,他就把衣裤脱了钻进来。
段愁睁开眼,腿自然地搭在他腿上,笑:“刚谁说的不睡?”
“跟着你躺躺吧,我多半睡不着。”裴禹呈把段愁的手扯过去,贴在自己肚子上,再用手掌盖住。
说睡不着的他没几分钟就入睡了,段愁中途被他翻身的胳膊压醒。
裴禹呈侧着,手臂和一条腿都搭在段愁身上。他睡着了常常这样,段愁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睁眼看到同样的姿势。
裴禹呈头略低着,他脸以前肉肉的,这个角度总是会挤出一点双下巴,段愁很喜欢摸。这次也闭着眼,打算去揉去戳。
却没有摸到肉,他往下动了动,手只抓到骨感的凸起。他睁开眼,发现摸的是裴禹呈的喉结。
那是一个新区域。段愁认识了裴禹呈十四年,第一次解锁这个区域。
可能真的太新,在窗帘微微透光的朦胧午后中,段愁看得上瘾,给裴禹呈的青涩喉结画着圈,感受到一股从脚底通到头顶的,诡异酥麻的兴奋战栗。
那股战栗源自于何,青春期的学霸少年其实很快就有了认知。
但那时毕竟还小,毕竟没成年,那样的战栗再怎么发展,也懵懂单纯,徘徊友谊边界,而不会越区更远。
然而现在,当段愁身体抖了一下,发现自己一手摸着男人喉结,一手按着他的嘴唇,他发现自己离他睡着的脸已经很近,完全超越正常距离时,他才惊觉自己所作所为的涵义——
你是我心中很重要的人。
秋子你寝室怎么搬得这么快,那么迫不及待入职?
只是我的心跳有点儿快。
他就和我挤一个房间吧。
我不是性冷淡。
……
就那么贱,想勾引人上床?
段愁延迟触电般收回双手。
明明第一晚就那么坦然蹲在腿间的,厚脸皮。
潜意识里真就没有一点想吗?
明明一早就知道要和甲方控制距离,
现在又在干什么?
14岁开始的战栗,到底是随着时间消失殆尽,
还是一直待在那个边界区域,并借着成年和乍然重逢,自动就越了区?
段愁弹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下午还觉得一切在正轨。
现在他又感觉要偏离了。
……
裴禹呈醒来时,房间里暗沉沉的,窗帘拉得很紧。
他不知时间,但能感觉到睡了挺久。
以前也不是没在沙发上打盹过,因为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本能只会浅眠,很快就爬去卧室了。
这次也不知怎么了,跟被下药了一样,甚至还做了奇怪的梦。
他坐起,一杯水就递了过来。
裴禹呈看着那只骨节匀亭的手,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多出来的毯子,迷糊的神志彻底清醒——他家现在可不只一个人,他还让那人弹了首曲。
自己听完了吗?好像琴声一响裴禹呈脑子就更被下药了,依稀只剩前两小节的记忆。
“……几点了。”他揉了揉头发,声音低哑。
“六点。”手主人告诉他。
“你起这么早?”裴禹呈一惊,心道这人莫非还守了一夜,起身去拉窗帘。
夕阳的光铺过来。
段愁:“傍晚六点。”
“。”裴禹呈些许尴尬,斩钉截铁,“我昨天被那些老油条下药了。”
“你是太累了。”段愁说,“上午你手机响了,但你完全没听见,我就帮你接了。是你的工作秘书,我就说你在补觉,今天应该不会上班,让她处理一下。然后给你关机了。”
“噢。”裴禹呈丝毫没有乙方触碰甲方手机的冒犯感,觉得段愁的处理没什么问题,像他爸休息时他妈的处理方式,神情更加僵硬,“……我去洗个澡。”
“好。我要准备点儿吃的吗?”
“不用,待会儿有人要来。”
“哦。”
半小时后,果真有人敲门。
裴禹呈还没从卧室出来,段愁就去开了。
艳丽精致的女生。
段愁扫了眼她拖着的硕大行李箱,与她眼睛对视。
“你好啊。”美女很不见外地冲段愁笑,“你叫林秋是吧。”
“是。您是……”
“叫我苏莉就行,以后要一起住了,多多关照。”
因为有行李箱的存在,她的话确实在段愁刚短短一秒的多个推论之中。
他平静地迎接苏莉进来,然后才重复了一遍:“一起住吗。”
“啊裴总没给你说?你不知道他最喜欢三p吗?多刺激呀嘿嘿嘿……”
“苏莉,别乱传谣。”
裴禹呈站在卧室门口,上半身裸着,头发湿漉漉,像是收拾到一半听到谣言就火速出来辟谣,他看着段愁,
“她开玩笑的。”
“这么迫不及待就给他解释干嘛啊?”苏莉笑,“我还想逗逗他呢,但他好淡定。”
原来苏莉是裴禹呈大学同学,目前在做电影特效化妆师,今天拖着个箱子过来,是裴禹呈特意约她——
“给我做造型?”段愁很诧异。
“后天我要带你见人了你还记得吗。”裴禹呈换好了衣服,裹着洗过澡后的清爽味道坐到他旁边,
“人挺多的,还会有朱彧之流的老相识。这次又不带面具,你想被认出来啊?”
段愁眼睛睁得大大的。
刚准备开口,裴禹呈抬手:“打住,我可没有考虑你的自尊心。你丢脸不重要,但总不能让人笑我饥不择食包了发小吧?”
苏莉已经打开行李箱,把她带来的工具依次摆好,裴禹呈拿起手机,
“反正今晚我要确认一下你到时候的形象。快过去。我工作一会儿,失联一天了。”
他去了书房,段愁和苏莉就待在客厅,
苏莉说:“你先换下我带的衣服和假发吧,我看看效果再继续。还好裴的形容还是准确的,我衣服应该没带错。”
“他形容我什么?”段愁问。
“我让他说下你的风格,他说他不知道怎么说。我就让他选个动物。你知道吗,用动物形容人能迅速get到他的核心特点。”
段愁看着这个进门还在开玩笑此刻又很专业麻利的女生:“……那他选的什么。”
“天鹅。”苏莉笑,“还是挺精准的,我看你第一眼就get到了。”
“为什么。”
“因为你气质冷贵冷贵的,你自己可能察觉不出来,反正是偏elegance那挂的,说实话,你不像要裴包的人。”
段愁笑了笑。
“但是既然是不能被认出来,就是要和高贵天鹅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气质。所以现在你要当,”
苏莉抖出箱子里的镂空衬衫,
“蝴蝶。”
苏莉帮段愁戴好假发,然后留下个人空间让他换好衣服。
五分钟后,她走回来,惊艳地拍手:“哇我这预判绝了,你太好看了!你要去镜子看一眼吗,你笑笑——又骚又美!”
段愁有些局促地说:“还是不看了。你继续吧。”
“到时候一定要多笑哦,你应该知道花蝴蝶是哪种类型吧?不过幸好到时候你不是这张脸,不然裴禹呈的预言又要成真。”苏莉扒拉化妆包。
“他预言什么。”段愁似乎总对裴禹呈的话分外好奇。
“预言你会被太多人盯上。他的原话是要一个提防所有人的造型。既防被熟人认出,又防被不熟的人觊觎。”
“。”
“所以我接下来要稍微让你普通一点。”
苏莉向段愁靠近,“只是稍微,你眼睛很好看,而且比较独特,内双显傲你知道吧?贴个大众双眼皮贴;再是戴个假鼻子,你的鼻尖太精致了,戴个鼻头大一点儿的。至于其他,就是靠修容解决。哎算了……”
她又打量了会儿段愁的脸,“你这底子怎么都不会普通,反正就是降低点你自身的外貌特点吧。”
然而当苏莉试图贴双眼皮贴时,段愁眼皮抖得厉害。
苏莉笑着收手:“别抖呀,我这样贴不上呢,你是紧张吗。”
“抱歉,应该是我眼皮有点敏感。”
“你眼睛闭紧,一秒钟的事儿。”
一秒钟也不行,只要感觉到手在靠近,段愁眼睛就不停地眨,生理性的。
在苏莉想硬着头皮尝试,并成功把双眼皮贴贴飞后,她无可奈何地感叹:“怎么这么敏感呢?”
段愁想说他可以自己试试,偏偏这时裴禹呈出来倒水,苏莉竟就喊了他:“裴,你来试试给林秋贴双眼皮贴?”
“我很忙,凭什么来试。”
裴禹呈边说,边大步迅速走到这边来。
然后他看着眼前的人,呼吸停住。
水杯空了,但他抬起手,又喝了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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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本能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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