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连矮子开车把罗毅送回家,黄玲见状说:“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连矮子说:“张胖子他岳父家亲戚太能喝了,幸好有毅哥撑场子,阿姨,您好好照顾毅哥,我先回去了,我老婆孩子还在酒店。”
黄玲道了谢,塞给他一个苹果说:“过年平平安安啊。”
连矮子笑道:“谢谢阿姨。毅哥,你好好休息,回头张胖子还要单独请咱吃饭感谢咱的,到时候兄弟们再说话。”
罗毅回了家,他酒品好,喝醉了不发酒疯,只乖乖躺在床上。
外头罗明达和黄玲在客厅里拌起嘴来。
“都是你,没带个好头,小时候还用筷子头给他喂酒,这下好了,你儿子和你一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都怪你,去厨房熬醒酒汤去!”
燃气灶被打开,罗明达说:“男人能喝酒才叫真男人,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没喝醉过。”
“你就吹吧!”
说话间门铃响了,上门拜年的人来了。
“罗局,新年好!”
“新年好!”
客厅里热闹起来,罗毅听见脚步声说话声,他很累了,头又晕得厉害,可偏偏睡不着。
过了会儿,门被轻轻推开,黄玲蹑手蹑脚地进来,兴许是以为罗毅睡着了,她放下醒酒汤,小声道:“小毅。”
罗毅的脸藏在被子里,没吱声,他等着黄玲走开。
黄玲却没走,拉了拉被子说:“小姨,喝点热汤胃舒服些,喝完再睡,乖呀。”
罗毅没动,黄玲说:“喝了醒酒汤,把睡衣换上,睡得才舒服。”
“小毅?”
黄玲动手拉他被子。
罗毅闷声说:“你放着。”
黄玲立马听出不对劲,一把扯过被子。
被子下的罗毅已经泪流满面。
黄玲大惊失色,关切说:“小毅........”
罗毅觉得好难受了,他的胸腔仿佛被人捏碎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碎裂的器官在流血,空气透过血液进入身体,裹满了血淋淋的痛,太痛了,痛到罗毅看到黄玲,只能发出呜咽的呻吟:
“妈,我好难受啊。”
黄玲看到罗毅哭了,心如刀割,跟着哭了,她压低声音道:“小毅,你哪里难受,你跟妈说…….”
罗毅抓着被子,却说不出哪里难受,他把头靠在黄玲腿旁,哭着说:“妈,对不起。”
“小毅……”
黄玲心疼得不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不要说对不起,是…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当初妈不该把你赶出去….”
“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罗毅摇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背着一份悔意和一份恨意走了八年,有一天,他想放下从前的一切往前走。
他想放下徐元嘉,然后放过自己。
可他真的做不到啊。
罗毅在心里喊,妈,我真的好爱徐元嘉呀,我该怎么办。
“老婆,快出来!”罗明达在外面喊:“咱妈来了!”
黄玲摸了摸罗毅的头,说:“外婆来了,妈得出去。乖孩子,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有爸妈陪着你扛着。”
说着,她把泪擦了,离开了房间。
二
为了等罗毅醒,罗家晚餐吃得晚。
罗毅的外公走得早,外婆跟着儿子生活在南城农村里。这次到这边来,是特意为了看罗毅。
罗毅觉得不好意思,喊外婆。
罗毅的妈妈是家里的幺女,罗毅外婆已经八十岁很老了。
“小毅啊。”外婆抱着罗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罗毅口袋里,慈祥地说:“昨天怎么没跟你妈一起回来,外婆可想你了。”
罗毅不接,说:“外婆,我长大了,不需要收红包了。”
罗毅舅舅说:“长大了也是孩子,快收着吧,你外婆过来,就是为了把红包给你。”
黄玲高兴地说:“你爸在酒楼订了餐,难得你外婆过来,咱们去外头吃。”
罗毅的舅舅一家人四口加上外婆和罗毅一家,到了南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都有意避开了婚恋话题,只说一些家里的趣事。
还是罗毅外婆说:“这个黄金发糕好吃,等会儿回去打包一份给小团子吃。”
罗明达忙说好,又说:“多打包几份…..”
黄玲跟罗毅解释:“小团子是你表哥的孩子,今年四岁了。”
罗毅点头,对表哥道:“恭喜呀,抱歉,都没来得及喝你的喜酒。”
罗毅表哥笑道:“别客气,我老婆二胎了,到时候一起把红包补上就行。”
黄玲惊喜道:“二胎了!哎哟,这个可是好事儿,头一个是男孩,第二个生女孩儿,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就好了!”
罗毅舅妈笑得合不拢嘴,到:“是啊,哈哈哈。”
罗毅舅舅说:“只要孩子健康都可以,哈哈。”
罗明达和黄玲投去艳羡的目光,罗毅外婆道:“小毅也要抓点紧,早点把孩子生出来,趁你妈年轻,身体好,给你带孩子。”
黄玲怕罗毅尴尬,笑着说:“妈,年轻人正是闯事业的时候,随他去。”
“小毅,别听你妈的。”罗毅外婆说:“你妈年轻时可想多生几个孩子了,国家有政策生不了。你妈可喜欢孩子,你生了孩子你妈给带着,不耽误你闯事业。”
黄玲只能干笑,罗明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罗毅舅妈插嘴道:“妈,这鸡汤鸡肉都炖烂了,您吃点。”
吃完饭,罗毅舅舅一家驱车回乡下。
罗明达开车回电力局宿舍楼。
罗明达说:“罗毅,你表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呀,要早点给我和你妈一个交代。”
车上氛围顿时凝重。
罗毅不吭声,罗明达又说:“你外婆说得对,你妈喜欢小孩,每次看到小团子是又亲又抱。”
黄玲打断他:“行了,大过年的,说点咱儿子爱听的。小毅还小,不急。”
罗明达冷哼一声,“还小?二十七了!在我们那个年代———”
电话如同救星般响起。
罗毅说:“是张希的电话,估计又有事儿要忙帮。”
黄玲说:“要帮忙你就去,结婚是大事儿。”
罗明达道:“你看你高中几个好朋友。两个都结婚。老徐家那小子没结婚,那是人读书去了,这一毕业,上门说亲的不少,估计也快了。徐元嘉真是个好孩子呀。”
听到徐元嘉,黄玲顿时沉默了。
“黄玲,我跟你说,老于家那姑娘喜欢老徐家小子,于小雅,对!上次老于拜托我牵线,这过年忙,我一直没来得及。”
“现在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害羞,主动得很呀….”
“于小雅那孩子我见过,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
这样的话题,罗毅是一点都听不下去,他快速挂了电话,说:“爸,你给我放地铁口吧,我有点事。”
罗明达停了车,叮嘱说:“晚上就别喝酒了,注意身体。”
罗毅说:“好,我知道了。”
三
实则张胖子就在电力局宿舍楼等罗毅,罗毅给张胖子发了位置,等他过来汇合,顺带在路边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他白天哭了一场,心里其实轻松很多。
刚刚在车上,黄玲一直没接罗明达的话,也让罗毅确定了一件事。
黄玲知道了他的心事。
罗毅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这对黄玲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罗毅看到路边有个报刊亭,他走过去,问:“有烟吗?”
老板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要什么烟?”
“随便。”
“随便?没随便。”
罗毅指着一个花绿包装说:“就它吧。”
老板这才抬头,把烟丢过去:“二十。”
罗毅付了款,又说:“来个打火机。”
老板丢来个印着粗劣广告的打火机,说:“一块。”
罗毅扫过去一块钱,然后拿着烟和火机站到了报刊亭一边。
罗毅并不喜欢香烟的味道,有时候苏侑在一边吞云吐雾,递给他一根,他都会拒绝。
可今晚他想试一试。
罗毅点燃香烟,狠吸一口,他想知道,香烟能不能把胸腔那种撕裂感压下去。
下一秒,他咳了个震天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报刊亭老板站起来看着他,说:“年轻人学什么不好,学抽烟。”
罗毅缓过劲来,说:“味道还行。”
老板冷眼看着他:“嘴硬。”
罗毅又吸了一口,忍着不适说:“先苦后甜。”
老板说:“染上了戒掉可就难了。”
这话像是一语双关。
罗毅笑起来,说:“染了不少恶习,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老板讽刺他:“你这样子就是失恋了。多大点事儿,玩忧郁,学抽烟。”
罗毅也觉得自己挺夸张的,说:“失恋好多年了,说起来挺丢人的。”
老板哈哈笑:“这年头还有情种,我得给你拍个照,你是稀奇物种。”
罗毅抽了第三口烟:“别拍了,丢不起那人。”
张胖子的车从远处行驶过来,罗毅问:“这烟叫什么牌子?”
“老牌子,黄鹤楼。”
“谢了。”
张胖子车停了,罗毅朝着他的车走过去。
身后老板喊道:“年轻人,天涯何处无芳草!长这么帅,不好吊死在一棵树上。”
罗毅摇头:“老板,你劝人的话老掉牙了,现在不流行了。”
老板大骂:“小兔崽子,切!”
天涯海角何处无芳草,可世界上只有一个徐元嘉呀。
罗毅明白了,他放不下,与其空白地痛苦,不如乱七八糟地恨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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