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徐元嘉见了沈琳的导师，报了一个大学内部的硕士学习班，然后匆匆又回南城。
时间仿佛一下子按下快进键，徐元嘉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忙着温书，周末赶去北京，投喂某个不认真吃饭的高中同学，然后在学习班里和成堆的书本作斗争。
唯一停留在原地的是徐元嘉和罗毅聊天界面。
一开始，徐元嘉是由非常多的话要说，字打在对话框里，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后一字不剩，什么也说不出了。
两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对话框在微信界面置顶，但从不发任何消息。
每次徐元嘉去罗毅家放东西时，罗毅也会刚巧不在。
他们似乎每周都见了一面，可实际他们从没相遇。
对于罗毅来说，这种联系在一起的方式，是在“你不配”和“我放不下”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而徐元嘉，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他和罗毅的相处方式。
时间来到三月，徐元嘉的钱包对此表达的了强烈的抗议。
徐元嘉的工资和信用卡似乎撑不起他的学习班的学费和来往北京的交通费了。
徐凤女士不得不从徐元嘉里面的老婆本里抠一点出来，“大前年还够一套一百五十的首付，今年就只够一百三十平了，我估计等他博士读完，一百平都不到了。”
徐正军说：“你这一百五十平是按照南城的房价算的，元元将来还不一定留在南城，要是留在北京，你这钱只怕就够买个厕所。”
徐凤听了，担忧地说：“哎，你说元元留在南城多好，子房子彩礼钱我们都给他准备好，结婚他是一点压力没有。真要去北京，我们半辈子的存款只怕真的只能买个厕所了。”
“没事儿，乐乐刚去北京不也什么都没有。”徐正军安慰妻子：“现在刘坤车子房子都买了。”
徐凤嫌弃道：“那能一样吗？乐乐是女孩，买车买房是男孩儿的事儿。而且我们家元元像个会赚钱的样子么？有他姐夫半点的人情世故没有？”
徐元嘉不知道父母存了笔钱给他结婚用，他从徐凤手里拿了几万块钱，看着徐凤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由得要担心徐家的经济状况，又想起自己还欠着罗毅一笔巨款，便想着钱要省着点花。
徐元嘉对钱一向没什么太大概念。读书时奖学金助学金覆盖了基本的生活开支，驻唱能赚点小钱，徐乐嘉也会给他塞钱，他物欲又低，没什么花钱的爱好，大学研究生读下来，还有富余了点钱。
来回他不坐商务座了，以前坐商务座纯粹是为了有个安静的环境看书，现在坐不起了。到了北京也不打车了，读书时的一卡通又重新用了起来。
二
晚上罗毅习惯性地把车停在路边，偷偷摸摸看家里的灯亮起，看家里的灯熄，再看徐元嘉坐车离开。
连续两次，他发现徐元嘉到他家的时间比往常晚，而且没有从计程车上下来，每次都是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都到小区门口。
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在门口打车，又往另一个方向去，罗毅想跟过去，但怕他发现。
“这是在附近租了房子了？”罗毅猜测。
“砰砰砰。”
有人敲他车窗，罗毅降下车窗，吴晓豪在外头，说：“罗律，终于找到您了，我给您送离婚案的文件资料。”
罗毅心思还在徐元嘉身上，他看着徐元嘉，说：“放副驾驶位吧。”
吴晓豪顺着罗毅眼神看过去，问：“罗律，你在看什么？”
罗毅说：“我在想，他要去哪里？”
徐元嘉走得远了，吴晓豪只看到一个背影，“他应该是去地铁口。”
“啊？”
“我等会儿也要过去坐地铁的。”吴晓豪说：“两公里的距离，二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罗毅想了想，道：“上车，我送你过去。”
吴晓豪受宠若惊：“好耶，谢谢罗律。”
罗律一脚油门，很快到了地铁口，他停在树下，过了会儿，果然看见徐元嘉走了过来，进了马路对面的进站口。
“罗律，这是你朋友啊，你怎么不去打招呼？”吴晓豪问。
“不是朋友。”罗毅说。
吴晓豪不敢多问，道了谢，利索下车。
三
离婚案是女明星介绍来的，罗毅心知这个案子诉讼费虽然不高，但涉及到女明星这个大客户的人情，于是不得不亲自办。
当然，罗毅也借着女明星的人脉，顺道查了一脚刘坤的私生活。
刘坤非常好查，他在二环经营了一家餐厅，出轨对象就是餐厅年轻漂亮的餐厅女经理，餐厅的许多员工似乎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在餐厅有时候都不避着人，勾肩搭背，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两人有一腿。
唯一让罗毅不清楚的，是刘坤出轨这件事，徐乐嘉是知情选择隐忍，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罗毅和徐乐嘉并没有什么交集，记忆中徐家这个大女儿就是懂事的代名词，从小到大和徐元嘉一样，从不需要父母操心。
罗毅经历过的离婚案例里，徐乐嘉这样的情况，孩子有两个且都还小，自己又多年没有工作的女性，大多情况会选择隐忍。
罗毅把刘坤出轨的证据存放在电脑文档里，文档秘密设置成了徐元嘉生日。
“但愿不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罗毅心想。
这时家里的小一发出甜美女声：“叮咚，叮咚，主人，有人敲门。”
罗毅调出门口摄像头，一看是苏侑，“小一，开门。”
“你不是有密码吗？”罗毅见苏侑拎着一瓶白葡萄酒进来，“咋了？”
苏侑垮着脸，气若游丝地说：“小爷我又失恋了，被人睡了，又被人甩了，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世界上有真心的gay的死哪去了。”
罗毅回敬了一个白眼，他电脑里的离婚协议还没写完，说，“你先喝着，我还要一会儿。”
苏侑从厨房找了两个高脚杯，顺道看了眼冰箱，“哟，小嘉医生又把你冰箱填满了。”
罗毅矜持地说：“今天周五，他刚填满的。”
苏侑酸得牙都要掉了，“别说了，有意思么，我才失恋！”
罗毅又说：“这两回来都是坐的地铁，你说他是不是——”
“缺钱了呗。”苏侑倒了一杯酒一屁股坐在阳台摇椅上说：“一个实习小医生，工资就那么点，要来回往北京跑，要交硕士班学费，估计信用卡都刷爆了。”
罗毅也是这么想的，说白了，徐元嘉还是个穷学生。
“想帮忙啊，你帮不上，小嘉医生不会要你的钱。”
罗毅说：“我知道。”
苏侑喝了口酒，坏心思起来了，戏谑地说：“你要真想帮他，不如让他周末住你这儿，你接送一下，请他吃个饭什么的，可以给小嘉医生省点钱。”
罗毅：“.......”
苏侑转而严肃起来：“我认真的，他姐姐一大家子住一起，他老是呆那儿是真不方便，在你这里他会自在些。”
罗毅想着徐元嘉姐夫出轨的事儿，还真心动了。
刘坤出轨，代表他对这个妻子也就这样，那对这个小舅子能有多少好脸色？
苏侑说：“罗律，别想多了，就是周末借住一下而已。”
罗毅为难地说：“我和他很多年没相处过了。”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苏侑说：“你不想他走你这条路，像个朋友跟他相处就是的。他要是个直男，你再怎么在他面前晃悠他也不会喜欢你。”
罗毅没答话。
“还是你怕你自己忍不住啊？”
罗毅脑子混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敲击着键盘，内心摇摆不定。
苏侑半杯酒喝完了，伤心欲绝地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的。小嘉医生单身，是因为有个人太爱他了，什么时候来个人爱我呀，不要像罗毅爱得这么变态，爱一半就行了。”
苏侑这次动了几分真心。
罗毅一边做协议，一边说：“和酒吧歌手分手了？”
“分了。”
“为什么，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
苏侑说：“他要自由，到全国去流浪，不能为我留在北京。”
这个理由........挺文艺的。
“要不我辞了工作，跟着他全国玩去？”
罗毅抬头：“你认真的？”
苏侑想了想，说：“开玩笑的。就他那条件，吃了这顿没下顿，住在地下室里，我跟着他，一天估计也守不住。我也不能倒贴不是。”
罗毅放下心来：“马上周末，你玩一圈就有新男友了。”
苏侑惆怅地说：“我玩累了，罗毅，我找个人固定下来，你说我们这类人，能不能找到一个固定的人？”
罗毅实在不太喜欢当人家诉说心事，他敷衍地“嗯”了声，专心处理文件去了。
苏侑习惯了，他来罗毅这儿，就是来自说自话的，“这个圈子里，山盟海誓的有，要死要活的有，为了个人和家里闹翻背井离乡的也有。到目前为止，我没见过哪对走到最后的。像老孙，和男朋友在一起二十年，这心说变就变，转头和人结婚了，好家伙，过年孩子都生了。哎，我们是不是最后就一定会孤独终老啊？”
罗毅把他的伤春悲秋当背景音听，过了会儿，苏侑忽然说：“我是没办法跟人形婚的。罗毅，哪天咱们都孤孤单单的，干脆我俩凑合着过算了。”
罗毅：“........”
罗毅仿佛舔了一口瘌□□的皮，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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