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夜,微弱的路灯,冷知秋孤独的身影在街上走了许久。
终于走累了,便坐下来休息,生平第一次,她以如此随意的姿势坐在街边。
冷知秋直直的望着天空发呆,天上那数万颗闪动的光点,是星星的笑容,还是它们的泪光呢?
一阵冷风吹来,冷知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此时,她才终于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阵阵刺痛,低头查看,她才看到方才崴了的脚踝已经变得红肿,明明如此合脚的鞋还是把脚磨破了。
她干脆脱了鞋子行走,脚底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与心里的寒意相汇,瞬间穿透了五脏六腑,让她单薄的身体忍不住颤栗。
冷知秋麻木的行走着,等她回过头来时,家的方向已经淹没在黑夜中,脚下的路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
此时,她却未发觉一辆汽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车里的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一瘸一拐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直到她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他才将车子停下来。
“冷小姐……哦不,纪少奶奶。”欧易凌走向车说,他嘴角噙笑,那话语怎么听都带有调侃的意味。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男人,冷知秋只觉得毛骨悚然,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
见她这幅样子,欧易凌也收敛了笑容,折返回去拉开车门,转头对冷知秋说:“欧某不知是否有幸送纪少奶奶一程?”语气多了几分真诚。
听了他的话,冷知秋不再后退了,却也没有上前。
欧易凌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她身材娇小,一身旗袍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她微垂着头,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等她抬起头来,欧易凌就满脸震惊。
世上怎会有长得如此标致的女子!
“你什么人?”她抬起水雾雾的大眼睛看着他。
听到这样的话,欧易凌既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己上了车而后说:“我和纪二少爷是旧相识,定将你安全送到府上。”
许是听了他的这句话,许是她已别无选择,也许是眼前这个长得温文尔雅的男人让她放下了戒备。
她既然就这样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一路上都十分忐忑,直到车子开到了纪府,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府里还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看来宴会已经达到了**处,那大厅里该是怎样热闹的舞会?
冷知秋只觉得无尽的疲惫席卷全身,她没有力气再去想那些纷乱的事情。
尤其是,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钻心的疼。她忍着痛和疲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相比于外面的热闹,这里就显得尤为冷清。
厢房里的灯亮着,喜凤坐在桌前打瞌睡,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就醒了,立马起身迎接。
看到冷知秋的这副模样,她先是震惊,而后哽咽着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这鞋子不合脚,让我摔了一跤。”冷知秋将手里的鞋子扔到地上,尽量表现得很轻松道。
可喜凤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异常来?她红着眼眶问:“小姐,您被人欺负了是不是?是二少爷……还是他带回来的野女人?”
“你这脑瓜子整天想些什么呢?”冷知秋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说,“我是自己摔的,与旁人无关。”
听了她的话,喜凤才稍稍安心些,可情绪还没稳住就低头发现了她红肿的脚。
“小姐,您的脚……还有手臂……”听到这里,冷知秋这才感觉到手臂处传来的疼痛,她抬手一看,那上好的旗袍都被磨破了,白嫩的皮肤已然变得血肉模糊,“我去给林医生打电话。”喜凤冲说着便冲向电话机。
冷知秋立马出声制止:“罢了,夜已经这样深了,不是还有些药膏吗?把它们取出来贴上便是了。”
“小姐……”
“还不快去。”.冷知秋笑着嗔怪道。
喜凤转身去取药,她强忍住情绪,不想让小姐看到她这幅样子,可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贴了膏药,简单的洗漱沐浴,冷知秋便睡下了,虽然很是疲倦,可也没法踏实的睡下。脚踝处一跳一跳的疼,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这一摔,怕是把她摔得遍体鳞伤了,连心也跟着疼。在这样深的夜里,她好想她的父亲母亲,好想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有人疼,有人爱的日子里。
第二天,可能是药膏的作用,脚是有些消肿了,可踩在地上还是有些疼。
只是因为夜里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小姐,吃早点了。”喜凤端着早饭进来说。
饭将吃完,就有下人匆匆跑来说:“二少奶奶,大夫人叫你去大堂一趟,还请您快些去吧,大家都在那里候着呢。”
“知道了。”冷知秋说着便将筷子放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走进大堂,便看见大家都整整齐齐的坐着,似乎都在等着她的到来。
冷知秋带着疑惑往前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心中有些惊喜,却也不敢断定。
走到跟前才激动的喊道:“爹!您怎么突然来了?”
“瘦了……”冷书文起身拉起女儿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眼里渐渐泛起了泪花,“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听着老父亲的话,冷知秋鼻子一酸,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来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让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情绪说:“爹,您快坐。”
“亲家公,您一路上过来肯定受了凉,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纪老爷给冷书文端上茶说。
冷书文没有接他手里的茶,而是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纪牧笙,纪老爷只好将茶杯默默放下,抬头狠狠瞪了一眼纪牧笙,可纪牧笙却是像没看到一般,面无表情的坐着。
看到纪牧笙那幅样子,冷书文冷笑一声道:“纪老爷好大的福气,生得这样优秀的儿子。”
纪老爷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在一旁干笑。
冷书文将目光从纪牧笙身上收回,转头看着纪老爷说:“冷某的女儿怕是配不是您的儿子了。”
他眼神犀利,连纪老爷这样都人都没法与他对视。
纪老爷陪着笑说:“冷兄怎么说上这种话了?这江洲有谁不说我们两家是何等的门当户对?江洲冷书文的千金小姐冷知秋,谁听了不赞叹一句?能娶到知秋这样的女孩,是我们纪家的荣幸啊!”
这一番恭维的言辞并没有平息冷书文的怒火,反而使她的怒火更甚,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道:“纪昌明!没想到你是这等表里不一的小人,我冷书文瞎了眼了,才将女儿嫁进你们家!你不是已经昭告天下,要休了知秋吗?好,现在把休书拿上来,我冷某接了,这份羞辱我收下了!”
“冷兄消消气儿……”纪昌明连忙起身安抚他,“都是我老纪管教不严,才让这个逆子这样胡作非为。但是,我敢向你保证,倘若他再敢造次,我定会打折他的腿!”
冷书文只是冷着脸坐下,周身散发出来的威严气息压得身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纪老爷说完便对着纪牧笙吼道:“逆子,还不快过来给亲家公道歉!”
见纪牧笙不为所动,纪昌明登时火冒三丈,疾步上前,朝着他的脸上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纪牧笙白暂的脸分明就有了几个清晰的手指印,嘴角也渗出了鲜红的血。
众人也是吓得不轻,纷纷敛住了呼吸,纪牧笙身旁的江清月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用手捂住了嘴巴。
冷知秋也是一惊,她没想到纪老爷会真的动手,她更想不明白,这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怎么疼的是她的心呢?
挨了这一巴掌,纪牧笙才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欲要开口,不料纪老爷一声厉喝:“跪下!”
纪牧笙也不作反抗,哐嘡一声就跪了下去。缓缓抬头看向冷书文,那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凌厉与傲气,平静道:“冷叔叔……”
听到这个称呼,冷书文眉头都促在了一起,纪昌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狠狠一脚踹在纪牧笙身上。
这一脚下去,大夫人就坐不住了,她没忍住站起来道:“老爷……”
“坐下!”纪昌明喝住大夫人,又对纪牧笙说,“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连叫个人都不会?”
纪牧笙端正身体,冷知秋看到他嘴角抽动了几下,而后才红着眼,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字来:“……爹……”
“我会好好待知秋的。”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可冷知秋却莫名感觉后背有一股冷意,心中也不免觉得悲凉,他的眼里透出的是那样的不甘和怨恨。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冷书文也不好再发作,但他的语气还是没有缓和:“好了好了,起来吧,只要你好好待我女儿,我便将你视作是我冷某的亲身儿子,但你若待她不好,就别怪我心狠!若知秋在你们纪家再受到此种不公对待,我冷书文就算拼上自己的这条老命也会给她讨一个公道!”
说完这番话,冷书文便潇洒转身离开,走前不忘看一眼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江清月,那眼神似是审视,又似是警告,逼得江清月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纪老爷一行人将冷书文送至门口,冷知秋小跑着跟上去,因为腿伤的缘故,这一段路她走得很是艰难。
在冷书文将要踏上马车之时她终于追上来,一路上都劝自己忍着,可话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带上了哭腔:“爹……”
冷书文转身看向她,只语重心长道:“好生过日子,不要挂念家里。”便踏进马车。
望着驶远的马车,冷知秋站在原地泣不成声。
父亲斑白的两鬓,沧桑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冷家与纪家虽然相隔不过几十里,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一嫁,便让这两地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回一踏家,那是一种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望。
“傻丫头,别哭了。”大夫人温柔的拉起冷知秋的手说,“走,去娘的屋里去。”
大夫人拉着冷知秋到自己的屋里,命人端来冷知秋爱吃的糕点。
又命人将一个盒子呈上来,打开盒子,那是一只翠玉手镯,月光一样的白色里透着淡绿色,玉质细腻有质感,大夫人将镯子拿起来,那手镯在灯光下发出荧荧的光。
“这是我外祖母生前留给我母亲的,我出嫁时母亲便将她交给了我,我膝下并无女儿,那么儿媳便是我的女儿,我现在理应将它交给你了。”说着便将手镯戴到冷知秋手腕上。
这么贵重的东西冷知秋自然是不敢轻易接受的,她连忙将它取下来道:“娘,可不敢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大夫人微微一笑道:“你要是真拿我当母亲,那就不要再推脱了。”
听了这话,冷知秋也不好再推脱了。
大夫人又是对她一阵嘘寒问暖,而后说:“这男人哪,总是想尝一下外面那些新鲜的,你让他去就是了,他吃饱了,自然就不再去了。要想抓住他的心呐,得一步一步来,万不可心急。”
“那些个形形色色的女人,见了你不都得喊一声‘二奶奶’么?何必为了那些莺莺燕燕而置气呢?这男人,也是孩子,你得哄着他,顺着他,明白不?”
冷知秋被芜杂的心事扰着,只是胡乱的点着头。
可大夫人话锋一转道:“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一些人该有的距离还是要有。”
听了大夫人的话,冷知秋看了眼昨晚出来开门的丫头,那丫头心虚的将头低了下去,她便已了然。
“是,娘。”她只能乖巧的答应着。
大夫人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让她回去。
冷知秋离开后,大夫人又叫来了江清月。
“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她一进来大夫人便说。
“清月不知,还请大夫人明说。”江清月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说。
大夫人低声冷哼了一声,用茶盖拨着茶碗里的茶叶,动作既是那样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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