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蜜对着手机里的“嘟嘟”声,轻声说了“拜拜”,捂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要不说是好朋友呢!虽不能一起赴约,敏珁还是给谷蜜点了一份外卖,并发了一条信息:同一时刻,一样的饭,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如期赴约。谷蜜直接拨通了敏珁的电话,咧着嘴大笑:“敏珁,你应该晚上八点的时候再给我点餐,因为那个时刻,全球是同一天,正应了那句天涯共此时。”
敏珁翻了一个白眼儿,笑说:“好,晚上再给你点一份餐,让你真正地体会一下什么是‘天涯若比邻’。”
谷蜜还想开玩笑:“那倒不必!如果你真的要做的话,就直接去找那只小鸽子好啦,比对着我更加心花怒放。”
敏珁来不及逞口舌之快给予反击,谷蜜已经将电话挂断了,午餐也没有在同一时刻遥遥如约,而是被冷落到了一边——约好的客户已经到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
来的是一位男士,面色很是难看,没有公众场合的寒暄,也没有礼貌的开场白,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找你就可以了是吗?之前已经沟通过了,让我今天再来把事情梳理一下。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吧?”好像时间来不及了似的,说起话来很是着急,轻车熟路地往会客室走去。
谷蜜赶紧跟上去,将这位男士让到会客室,做了“请坐”的手势,准备去倒杯水,再去办公桌的右手抽屉取记录本。男士拦住了谷蜜:“不用给我倒水了,我还要赶时间回去上班。其实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今天就是再做一下补充。我也不坐了,你打开手机录音吧,我的确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说着,男士率先打开了手机,调出了录音界面。
谷蜜一脸无措,小跑着回到办公桌旁,取了手机,又小跑着回到会议室,手忙脚乱地将手机上的录音键打开,那位男士像背书一样侃侃而谈。可能他的时间确实很宝贵,二十分钟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谷蜜保持着待客礼仪,忙不迭地跟在那人身后说着送客的礼貌用语。
既然客户已经走人了,那么谷蜜也就准备下班了。看看时间,心下觉得不错,属于下午的时间刚刚开始。但事情的发展走向不按照谷蜜的意向去走,一位女士阻拦了谷蜜要走的想法。
“谢谢!”女士接过谷蜜递上前的水杯,赶紧道谢。谷蜜坐在距离女士两个座位的位置上,打开记录本和签字笔的笔帽,做好了记录文字的准备。这一套文具是办公专用的,收于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里,绝不会放置于办公桌上。
“我可以开始说了吗?”女士的声音很是柔和,就像春日里穿梭于绿树红花之中的鸟鸣。
谷蜜不自觉地也放缓了音调,点头应道:“可以了。您简单说一下您的诉求,我记录下来之后会转交相关的律师与您联系。”
女士赧然一笑,两手紧紧握住装满水的纸杯,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也会走这一步,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律师寻求意见,只知道费用会比较高。不瞒你说,我问过两个律师——”她歪了歪头,耸了耸肩,“一个按问题的数量收费,一个按分钟或小时收费……”她抿了抿嘴巴,面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摆摆手,“请你不要笑我。”
谷蜜轻轻笑了笑:“这里和医院是一样的,谁没事儿的时候愿意来呀!这样的地方,要是常来常往,那多吓人呀!不懂就对了,说明您没有遇到难关,生活是风平浪静的,应该值得庆幸啊,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笑您啊?”
女士低头一笑:“不愧是律师,嘴巴就是伶俐,脑子也活泛。”
谷蜜笑得有些得意:“承蒙夸奖!”
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室内的两人同时抬头望去,笑容僵在脸上。门口的人向着谷蜜发出凌厉的命令:“谷律师,请出来一下。”
谷蜜的心突突跳得厉害,僵直着身子走出了会客室,跟着那人去到了独立办公室,门被关上了,谷蜜立在门口垂着头。
“你还不知道吃亏的厉害性吗?不总结一下失败的经验呀?你本该是出庭办案的律师,现在呢?连前台都不如!让你去参加那些公益法律活动,我没有认为是大材小用。虽然你在学校的表现很好,但你出了校门这几年的表现呢?你不记得你失败的原因了吗?自己为什么被弃用,一点都不在乎吗?感情用事!主观待人!如果不是我恰巧回来,你是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破坏规则!”
谷蜜抿起嘴巴,牙齿轻咬着下嘴唇,腮帮子鼓了起来。
“你过了生日就二十九岁了,不是来研学的十九岁大学生。马上就要三十而立了,怎么还是学生思维呢?你本可以做一个独立律师,半独立律师也不在话下。你在我这里名义上是工薪律师,可事实呢?要么去参加公益活动,要不然就是文员工作,大事上帮不上忙,小事上用不到你。我还得给你发工资,每天的工作氛围就好像你是我的老板一样。”
谷蜜懦懦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怎么还道歉了呢?”说教的人瞪大了眼睛。
谷蜜抬起头,眼眶里含了泪,话里带了哭腔:“我做得不好,让您受委屈了,我不得道歉啊!”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脸上现出了零落的水珠,在不同角度下发出点点的光。
“行吧,你这一招真是厉害,我拿你没办法。谷蜜,你得记着,你是一名律师,已经蹉跎了好几年的青春,就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师父,其实连老板都算不上,你是受谁之托塞给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时候答应我了,三十岁的时候一定会独立上庭,时间无多,加油吧!”说完,他又要走。
谷蜜别过身去,委屈巴巴地问道:“唐叔,那位女士怎么办?”
唐叔侧过身子,无可奈何地回道:“当然是留下来了,送上门的案子,你不接啊?到手的钱你不赚,这不是傻吗?去拿那个黑色文件夹,告诉她咱的费用明细,准备好合同,只要对方同意,她把字一签,你做好记录,咱就帮着人家打官司呗。”唐叔五十岁上下的年龄,不细看有小伙子的风姿,细看之下有些老态。
“谁打啊?”
唐叔最讨厌这种哭唧唧的声音里又带了一丁点的撒娇,不禁翻了个白眼儿:“你打?”
谷蜜瘪着嘴巴,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我给你发工资,你就做好分内事。咱把人留住,官司一打,钱一收,你每个月的工资不就到账了嘛。什么这个包那个衣服的,不就可以往你身上套了吗?没事儿的时候,和你的小闺蜜,逛逛街喝喝奶茶,聊聊八卦谈谈心事,小生活多美呀!你说是不是?”
谷蜜回了一个“是”字。
唐叔的右手再次搭上门把手,向左一扭,将门开了一条缝,又迅速关闭了,回过头交代道:“你这边忙完了先不要下班,我不用六点就回来了。刚才那个客户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赶时间,用录音的方式又把事情说了一下。我就讨厌这样的人,不管对谁都要录音,好像要威胁人一样。等这个女士一走,你赶紧整理那个人的录音,他下个周就要开庭。”
唐叔说话算话,果真不到六点的时候就回来了——五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谷蜜的眼帘里出现了唐叔的人影。她将手中打印好的两份材料急急地送上去,拦住了唐叔的去路。
“第一份是那位男士的,他补充了一些资料,并且一再强调一定要离婚,因为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不了有个丑孩子,特别是他不喜欢过生日,可是自家的丑孩子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生日快乐歌,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已经把录音发到了您的邮箱。”
唐叔粗略地翻了两页,应道:“又是一个奇怪的离婚理由。上次那个记得吗?两口子晚上睡不着,摸着黑儿讨论如果买彩票中了一百万该怎么花,意见不统一大打出手,给彼此破了相,直接办离婚。”唐叔抬眼瞧了瞧谷蜜,乐了。谷蜜,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一个只有暗恋从未真正谈过恋爱的离婚律师助理,已经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离婚理由。
“那位女士呢?”
谷蜜呼出一口气,道:“我很同情那位女士,怀孕四个月,因为酮体高,孕反强烈,断断续续输液缓解,但丈夫却不耐烦地说她是装的。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如果孕反严重,很大几率会酮酸症中毒导致死亡。如果女性在孕期有明显产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想法,胎儿是会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敌意,孩子出生后得自闭症的情况也会比较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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