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鸽说他受打击了,而且还是不小的打击,却在一声声叹气中不肯将这“打击”的内容说出来,急得谷蜜只想挥拳出招。幸好是在自家小店里,幸好只有谷蜜这一个看客,要不然还真是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谷蜜实在是忍不了这磨磨唧唧的劲儿,两手掐着殳鸽的脖子大力摇着,殳鸽也不反抗,甚至想着干脆就这么摇啊摇,摇到不能摇了为止。谷蜜可是个吝惜自己力气的人,摇累了就放手了,坐在椅子上定神。轻啜一口花茶,杯中的玉兰花味道不浓不淡,真是好极了。
殳鸽的脑袋无力地磕在桌子上,整张脸贴在桌面,像只没精打采的癞蛤蟆。他紧紧闭着眼,深深地皱着眉,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不堪的一幕,想着如果自己此刻失忆了该有多好。
不能说,千万不要在谷蜜面前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被她住到,准会哂笑不止。
其实呢,也不是大事。
殳鸽眉清目秀,一向被中年大姐和老年阿姨所喜爱,不料今天却被小朋友当面嫌弃了。他中午在咖啡店休息,一个**岁的小男孩儿先是在玻璃窗前一番端详,又径直跑到他的身边,怯生生地问道:“叔叔,你是来相亲的吗?”殳鸽看着小男孩儿圆乎乎的脸,摇摇头:“不是。”小男孩儿兴高采烈地又跑了出去,大声喊道:“姐姐,姐姐,不是他,不是他。”
姐姐进门的时候,向着殳鸽点头哈腰,满脸臊红。小男孩儿拽着姐姐的手,得意洋洋:“我说不是吧!害怕什么呀?你就放心吧,姐姐!”姐姐赶紧伸出右手捂住了弟弟的嘴,低声吼道:“别说了!”
殳鸽倦意全无,愣怔地瞧着那姐弟进店、入座。小男孩儿不时转身看过来,又和姐姐耳语几番。姐姐再探头看过来,也与弟弟附耳低语。姐弟俩三番四次之后,殳鸽回过神来,慌忙收拾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狼吞虎咽地饮下了咖啡,忙不迭地走出了咖啡店。他似乎听到了小男孩儿的窃笑声,忍不住从玻璃窗前向里探望,一位男士的背影挡住了小男孩儿的姐姐,小男孩儿忽然注意到了殳鸽的窥探,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殳鸽就着玻璃窗当镜子,整理了衣领,将茶色休闲外套理顺,转身走了出去。
但是整个下午,他毫无精神。小男孩儿的音容笑貌,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那姐姐的点头哈腰,真是惹人讨厌,总觉得她是在遮掩自己的笑。那后来的男士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背影,看姐姐绯红的侧脸,还有小男孩儿的殷勤,或许真的比自己强一些。对了,只是强一些而已,不能再多了!
殳鸽闭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回想着中午的“奇遇”,两臂抱在胸前,头一磕一磕地,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迷迷糊糊的气恼中溜走了。等他睡意消退,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夕阳的光辉已经映在了他的脸上,像是戴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面具。
桌上的花茶一动未动,凉意侵人。
“东风扇淑气,水木荣春晖”。春天的光辉灌溉了山水草木,但春风料峭,乍暖还寒,黄昏时分,还有着冬季的残影。
殳鸽起身披了一件薄外套,是亮眼的明黄色,衬得他面色格外红润。甫一坐定,谷蜜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先将桌上的花茶换了水,连饮三杯,这才坐下来搭话。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看呀,有心事?”谷蜜的语气里透着真切的关心。
殳鸽心一惊,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谷蜜顿了一下,又“嘁”了一声:“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个你?别看你明眸皓齿,两颊红润,心思都表露在脸上呢,别人看不出来,我心里还没数?你得感谢我没看上你,否则呀,你做我的男朋友,可别说我一味地吹毛求疵。”
殳鸽也不甘示弱:“彼此彼此,你也得感谢我没相中你,要不然你可没好果子吃。”
谷蜜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耍嘴皮子,我心情好。给你个机会,把你的糗事说出来,让我再开心一下。”
殳鸽乜斜了谷蜜一眼,继续闭目养神。谷蜜伸手拍了他胳膊,吓了他一跳,没控制好声音,带着气喊道:“干嘛!”
谷蜜也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下,接话反问道:“喊什么?”
殳鸽立马嬉皮笑脸,恢复了正常音量:“你吓我一跳。”
谷蜜剜了他一眼:“殳鸽,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不适合吹胡子瞪眼,显得面相又凶又老,可难看了。”
这一说不打紧,真真儿地提醒了殳鸽中午的事,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嘴:“你长得好!他长得好!就我长得不好,行了吧?”
谷蜜好奇心一起,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了,有人说你了呗!我想想啊,那些叔叔阿姨肯定不会嫌弃你,大姑娘小伙子也不一定会当着你的面议论你。小孩子?可能你板着脸想事的时候,不面善,所以小孩子就看你不顺眼。我猜得对不对?”殳鸽见了小孩子,就会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殳鸽看着挑眉弄眼的谷蜜,哭笑不得,手一挥,推开了她。谷蜜心下明白,一定要让殳鸽将事情说明白,否则不会放过他。谷蜜的杀手锏就是掐脖子,晃得人头晕;只要女孩子一伸手,殳鸽就不会反抗了,他担心男女力气的悬殊,容易造成误伤,由着谷蜜闹。
殳鸽不说,谷蜜也不强求,玩闹一回就算了。她瞄着脸贴桌上的殳鸽,悠悠地喝着花茶。
“哎,你和汤宇熠怎么样了?”殳鸽抬起头,两眼惺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谷蜜吐了嘴里的一片花瓣,道:“哪样?”
“你们最近不是常常见面吗?”
汤宇熠提过,有个什么案子牵扯的事太多,事主一下子请了个团队,各司其职。汤宇熠就将谷蜜介绍了过去,没想到还真留下了。殳鸽不懂这些,但从汤宇熠的字里行间中提炼了一些相关因素,这其中除了汤宇熠的面子,还有唐叔的力量。谷蜜暂时只知道自己是通过参加面试进去的,或许她有所察觉,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嗐,那算什么呀!因为工作而坐到一起,每天不是对着一桌法律文书,就是分成两派唇枪舌剑,心思全在工作上,没你想得那么美。”
“我可没想得有多美,你别误会。”
谷蜜抿着嘴发笑:“我也不怕你误会。”声音又细又小,若没有一副好听力,还以为是蚊蝇在耳边嗡嗡叫。
殳鸽两手伸了手指头拎着肩上的衣缝儿整理了衣服,笑道:“啊?难道真的像汤宇熠说得那样?”
谷蜜正色道:“他说什么了?”脸上又红又热。
殳鸽赶忙停住嘴:“什么都没说,是我胡说八道。谷蜜,我晚上还有客,就不留你了,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吧。”
谷蜜冷笑道:“真的假的?这不是才六点吗?哎,我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
殳鸽已经站起身赶着谷蜜:“我对着你从不打诳语。晚上真有客,突然想起来的,你说我这个人什么时候不是到点下班?自家生意,照样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一秒钟都不爱多留。现在都六点了,我也得随便对付两口。你快走吧,好不好?”
谷蜜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背上挎包,叹气道:“行,我走。”她提起两个又大又厚的文件袋抱在怀里,“我也得回家继续奋战。哎,你说人家稍微有点钱,打个官司就得请个律师团,我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成天那么坐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就跟拍电视似的。你说咱怎么就没这场面呀?”
殳鸽送谷蜜出门:“谷蜜,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不正是见世面嘛。要不是汤宇熠把你介绍过去,你能和那些人坐一桌吗?”
“殳鸽,你得把事儿看明白了再说话!我有能力才会被他介绍过去的,我有能力才会被人家给留下的,我有能力才可以和那些人坐一桌。不要混淆视听,这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谷蜜走下五级小楼梯,回首拜拜,“我走了,拜拜。”
殳鸽轻呼一口气,赶紧反身进店,麻溜地收拾桌上的茶具。他是真忘了晚上的预约,冷不丁想起来的时候,浑身直冒汗。
他换上了工作时的茶色休闲装,重新泡了一壶花茶,将茉莉花闷在里面。这说明晚上只会有一个人来,若是两个人来,他会泡玫瑰花茶。笔记本拿出来,翻到无字的那一页,将黑色签字笔放到两页纸的中间。做完这两件事,他便坐到长桌后面,两臂重合放在桌沿,如同一个认真的小学生;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标准的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齿,等待即将到场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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