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沈凉第一次来这儿，当他坐车穿过CBD，仰望着窗外耸立的高楼，错落有致，气宇恢宏，虽然知道自己跟这里遥不可及，但那繁华庄峨的建筑还是将他吸引。
许观坐他身边翘着二郎腿，膝上搭着个平板正在看今日新闻，什么元宇宙、磁悬浮列车通车、高新技术开发区……沈凉看不懂，只觉得回到北京的许观变了，不仅是穿得亮堂正式，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气质也从慵懒成了惬意。
“我一直以为你们有钱人都喜欢名包名表豪车什么的。”沈凉没话找话说：“结果你不怎么喜欢开车，也从来没看到你穿过奢侈品，走出去不说鬼知道你是富二代。”
“有钱的话，是拥有更多选择。”许观漫不经心说，“但我觉得奢侈品什么的都是智商税，女孩子喜欢吧，比起买迪奥香奈儿我还不如去参加金融峰会。”
“我身边的人大多都不是混吃等死类型的。年轻的时候到处试错，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极少数的人决定创业，失败了就回自家企业。像诸葛渊，虽然是开了家KTV，但却是他爸诸葛卿支持，挣的钱也只够他自己花。我们这辈人不是不努力，只是错过了改革开放的机遇，没有时代东风的加持，很难再达到父辈的水平。”
“你不喜欢干网络自媒体吗？”沈凉就知道这个，网红直播电商行业在这些年来也确实带动了一部分人富起来。
“我不太喜欢。”许观揉了揉眉心，显得很疲惫说：“我自己也比较传统吧，接受不了现在的新兴文化，不然我也不会喜欢道家跑去青城山。我们家也跟那个领域关系不大，主要涉及圈里人的出行业务。快递啊，打包运输啊，还有飞机场之类乱七八糟啥的，没什么含金量其实，不算高新技术科技产业。”
沈凉感慨不已，呼了口气望窗外。“牛逼嘞，再怎么说也是一省首富。”
“要到我们公司总部了，你简历这方面准备好了吗？”许观问。
“我是个专科啊，做做网站安全什么的，连c 和Python都不会。”沈凉显得很沮丧。被许观揉了揉头发安慰说：“编程很难的啊，我也不会。既然如此，那你就只能当我的皇亲贵戚了。”
驷马集团到了，两人下了车。沈凉抬眼望了望，真特么夸张，都不是办公层，整一栋楼都是他家名下企业。他跟着许观一路畅通无阻，连上班卡都不打，径直上了22楼推开了名牌总经理的办公室。
眼镜儒雅，笑得如沐春风，是好久不见的司马金。手里正搅拌着咖啡说：“小观小凉来了啊。随便坐，不要拘束，想喝点什么吗？”
“我不想喝。你随便拿。”许观倒去了沙发，一脸倦怠累得要死，在他舅舅面前还挺本性流露的。
沈凉不想喝，但想参观参观。于是去饮水机旁边溜了一圈，都是一次性冲料包的外国牌子，他英文不好不认识，只绿色的才是碧螺春。
“舅舅，我家沈凉在找实习公司，来我们这儿锻炼锻炼怎么样。”许观开门见山。
司马金挑眉，扫了沈凉一眼没表情，但肉眼可见咖啡喝得慢了，他不痛不痒地说：“我觉得你俩当务之急是结婚。结了婚，你玄玉师叔才跟我们司马家是一家人。”
说话可直接哈。沈凉脑子嗡嗡的。
“他还没毕业。”许观说，“我就当你同意咯？”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司马金轻笑了一声，依然风度翩翩很绅士说道：“小观啊，你想他怎么锻炼啊？是去打包发货，还是投简历坐办公室，又或许直接空降当高管？你这让我很难办啊。要是你爸问起我来，我又怎么向他交代呢。”
沈凉尴尬。只觉得不愧是上位者，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谈什么聊斋，太难打交道了。
许观吭了口气，也不怕他，显得有点不耐烦说：“那个…亨通快递，是我们俩一起搞起来的呗。我让他去那儿当个项目组长，平时就做做报表什么的他可以的。”
这态度……不是卑微，也是备受掣肘。沈凉居然开始同情起许观来，不过更多还是局促不安。
“哦这样啊。”司马金嘶了声，也像是松了口气，“那小问题，你直接把人带过去就行了，没必要跑来问我。你自己开的公司，你做主。”
“既然如此，那舅舅我把你办公室撤了哦。”许观干笑一声，立马变本加厉，像是逮到了好机会。
司马金一口咖啡喷了出来，额头浮现青筋，终于撕下了君子的伪装，说：“你丫故意的是不是，好歹老子也是公司法人，连个办公室你都不给我留？”
“舅舅再见。”许观得逞一笑，拽上了沈凉胳膊，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额……就好啦？”沈凉还有点懵，眨巴着眼睛问他，“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没实权的富二代。”
许观勾唇，还显得蛮自信。“在驷马集团我是没实权，但在我开的亨通快递里我说一不二。”
“能跟京东比吗？”沈凉一笑打趣他。
“这，那是相当不能。”许观老实回答。然后他搂了搂沈凉捏他的腰，很是幼稚地凑他耳边嘀咕：“拜托了，我创业养你还不知足，还嫌弃我没干到全国500强？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疼疼疼，真的。”沈凉眉眼弯弯地跟他**，说：“事业不行，你床上行。”
他俩走的楼梯，本以为路上没人。结果转角上来一保洁大妈，提着拖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俩，还认识许观，陪笑了句“观总好”然后跑掉了。
沈凉顿觉得脸皮掉了一地，脸上的热气直冲天灵盖。某位观总还死不要脸地又亲了他一口。
“哎呀烦！”沈凉猛地推开他，红着脸冲下了楼梯。
中午，许观带着沈凉回家，在他家的大平层吃了饭，还得是沈凉动手去炒菜，不然他又要自信满满地开启魔鬼烹饪。
下午，沈凉本来都想去公司报道了，结果许观说今天好累死活赖沙发，沈凉一看，好家伙什么究极欧皇，居然遇到了牛市又在炒股搞钱。
那波澜不惊的口气，那泰然自若的气度，那不把钱当钱的嘴脸，几百万在他那儿跟玩儿似的。
算了不说了，让人嫉妒。
“你之前在青城山过成那样，连我个领低保的穷学生都看不上，是假的吧。”沈凉洗完了碗说。
“真的。”许观认真地看着他，“之前除了上学和生活费，我真没用过家里一分钱。前段时间我北京成都两头跑，就是开公司搞亨通快递去了。”
“你初始资金哪儿来的？”沈凉趴他身上去看股市，当然他看不懂那些又红又绿的玩意儿。
“那张黑卡。”许观笑笑，“我说了密码是你生日。来，绑个微信支付宝？想用随时随地取就是了。”
“你别这样嘛……”沈凉撑着脸，星星眼看他，说：“说得我把你当ATM似的。我够吃够用。钱多就多用点，钱少就少用点，不要铺张浪费。”
“天呐，你简直是个贤妻良母。”许观憋着好笑。
于是沈凉捶了几下他胸口，说：“有病啊？我不图你钱你还不高兴？你以为我不喜欢劳力士百达翡丽。滚。少在我面前炫富。”
“买！”许观立马点开官网，开始装逼，“我立马下单！家里摆一排每天轮着戴！”
“太可恶了，你用钱羞辱我。”沈凉‘哭’着跑了开。
两人黏黏糊糊直到半下午，这才打车去了亨通快递公司。沈凉表示嫌弃，居然是在好多环外，还以为有多气派呢结果就是个厂，气得自尊心受到打击的许观直接抢他手机。
跟开发区比起来，这差距也太大了，如果不是路人口音提醒沈凉，他真的不会意识到这里是在首都。拥挤的街道，奔忙劳碌的小摊小贩，骑着电瓶车的黄毛年轻人，这样朴实无华的集市，给沈凉带来了很割裂的感觉。
许观摆摆手，示意他走去亨通。掉漆的矮楼下几道卷帘门，大货车发着剧烈噪音行驶进去，穿着警戒服的女人大声吆喝着，老头们在门口抽着烟刷抖音，妆容漂亮的年轻女工两三走过，看到了走来的许观兴奋地招呼“观总好。”
厂里很闷，白炽灯没有阳光的感觉。用白色塑料墙隔开的办公间内，沈凉接过人事部刘姐递来的工作牌，同时还有她打量且试探的视线。
“那我这个项目经理干什么啊？”沈凉问。许观在隔壁，差人帮忙腾办公桌，一间装着杂物的隔间给清理出来了，把像是原本属于司马金的东西挪进去。
刘姐意味不明笑了笑，说：“听观总的，我们不知道。”
“刘姐你带沈凉熟悉一下系统。”许观从窗户冒了头进来吩咐，然后点了点某个小年轻说你过来，真是相当地居高临下。
“原来他这么会当领导的……”沈凉嘀咕了句，被接水的刘姐听到下意识愣了愣，看向他的表情都是欲言又止。
一下午的工作时间。沈凉好歹是学计算机的，熟悉个系统而已简直小菜一碟，当他彻底掌握工作内容后，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许观神龙不见首尾，不知道忙什么。沈凉跟个年轻妹子搭上了话，就叫她小郭，下班还热情地招呼他去不去食堂吃饭。
“这小公司还有食堂？”沈凉有点惊讶。
“是呢，观总人很好的。别看我们公司小，五脏俱全呢。像我们部门五险一金，一周一假，工资四千多，偶尔还要搞免费年会聚餐，我觉得待遇真的很不错。”
沈凉摸着下巴，跟她来到了食堂。虽然小，但是伙食还挺丰富，沈凉莫名操起了当家人的心。“不会亏本吗他？”
“不知道呢。哎哎你看。”小郭拉了拉沈凉的衣角，示意他往某个长腿妹子看去，带着嘲讽：“就那个女的，身材特别好的那个。高中都没毕业，还在网上当网红，结果又混不下去，这阵子来厂里做工。上班经常摸鱼跑办公室门口来晃，就以为自己年轻漂亮想勾搭人观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啊？”癞蛤蟆沈凉愣住了，“观总他……”
“观总肯定看不上她啊。”小郭说得振振有词，像是比沈凉还了解许观那样，“观总是清华的，又长得那么帅，比我小不了几岁，还没毕业呢就出来创业了，可想而知他这人有多优秀。我也是北京本地人，毕业后考不上研究生出来工作，几年了没存到钱，要想在社会上混出头来真的很不容易。”
“姐，你对他滤镜好重……”沈凉吐槽。
小郭哈哈笑了笑，悄声凑耳对他唠嗑。“说实话嘛，谁不喜欢帅哥呢。咱们公司里年轻点的妹子都对观总有意思，又那么优秀，据说他家里更有钱，哎呦，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平时都不怎么来公司的。哎你是他不是远房亲戚吗，你知道不？”
“啊我我……呃对。”沈凉语无伦次，不知道当如何自处。——谁啊这么会给我递台阶，传我是他的远方亲戚啊！
说曹操曹操到，某人来找他远方亲戚了。
虽然说下班了，但来吃食堂的人还是好多，哦大多都是要住公司的厂哥厂妹们，众目睽睽之下——
许观带着鸭舌帽，大衣长裤，配着沈凉给他挑的高领毛衣，帅气逼人，非常惹人注目地跨了进来直奔心头好。
“干嘛不等我？”许观弹了他个脑瓜崩，说：“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手机都不看。”
刚打包完饭的小郭震惊地看向了沈凉，她脑子里五颜六色，最后憋出句“观总你好……”许观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沈凉揉了揉脑门，有点挂不住面子，轻声嘀咕说：“手机不是被你给抢了嘛……”
“呃对是哦。吃什么食堂啊。不是想吃三文鱼吗？走了，我订了包间。”许观无视众人，自然亲密地拉起沈凉的手，像极了霸总跟他的平民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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