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麻烦了。”许观稍稍偏头,对江怜轻喃了声。过去拽起了沈凉,把他给架起胳膊来,要带去联系圈里有治疗术的人。
沈凉却推脱了,他像是醉醺醺那样,迎着冷风脚步蹒跚出了去,一边哭一边向他摇头苦笑说:“我怕了,许……司马观,跟你在一块我真的,好难过……每天惊心动魄的,太吓人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跟你过不下去了,饶了我吧。”
饶了我吧?他居然对我说这种话。难道他跟我在一起一直都觉得折磨吗?
许观心如刀割,鼻头酸涩,想去拉他。沈凉却把手抽离开了,哭得肩膀发抖,站不稳的样子,哽咽了好几下,咳嗽着说:“别碰我……真的。你家里人我真的……受够了,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人,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一定把上官木和上官浅送进监狱!一定!沈凉,你要信我。”许观咬牙恨声。过去稳了稳他的肩膀,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宽慰着,沈凉扑他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气氛僵持静了一阵子。
不多时,人事局的警车也开了来,一队协员穿着制服来包围了这栋别墅,几个人带着手铐冲了进去,江怜从里面走出,看到了坐秋千上面色沉寂如水的沈凉。
整个人很空,一种被掏空了所有情绪的空。
江怜见过这种表情,很多次,尤其是在那些过不下去了想死的人脸上最多。
许观坐他身边,像是在跟谁打电话,吵得很厉害。沈凉偶尔偏头听听,没有波澜,没有情绪,静得像是一个假人,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无关了,也不在乎了。
“人事局会介入的。”江怜走过来,“那个什么,沈凉,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当人事局协员,这样的话,你可以参与这个案子拥有自主权。”
“好啊。”沈凉没有犹豫,语气很是平静问:“没条件的吗?我已经没有写魔眼了。”
“除了写魔眼,你还有别的功法,一样可以加入人事局,协员岗本身也就公开招聘圈里人。”江怜凑去,拉低了嗓门对他低语,很是残忍:“到时候,你甚至可以亲手宰了他们俩报仇。”
“好,谢了江哥。”沈凉揉了揉眼睛,感觉气脉好像可以运转了,打了个响指捏了个气团出来,又收了回去,说:“我不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以牙还牙吧。我想要上官木的眼睛,上官浅的手段……别的,走法律程序,我不是很喜欢杀人。”
比起局里的江怜,许观突然发觉自己好没用。——是啊,富二代跟权二代那可太不一样了。
“许观……”沈凉突声,他对许观释然一笑,很开朗,像是释然了,但这开朗看得许观头发发麻,觉得他这样特别不正常,就算他这时候对许观歇斯底里他都不会生气。
“我为着你姐的事反而冲你撒气,抱歉啊。”
“跟我之间不说这个。”许观皱了皱眉,想去抱抱沈凉,他也没抗拒自己,就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像块木头一样愣着不动。
这样的他让许观心慌。
里头人先把上官木带了出来,她垂着头没吭声,倒是上官浅,疯疯癫癫地一直大吼大叫,说什么自己要找律师要见心理医生,江怜摆摆手,其他人会意捂了他嘴给带走了。
“江哥,你们要审案子吗?”沈凉运转玄决功,这可以帮他看到别人的气,虽然没有脸只有一个人的形状,但已经可以助他判断这团糊糊的东西是谁。
“对,一起吗?上官浅有精神病例,我跟他打过交道,他是未成年人犯罪,当时干出来的事……反正也挺一言难尽的。”江怜说着,走去了警车拉开门要请他,这下知道沈凉瞎了他还贴心起来,一手扶着车门上沿的动作免得他给撞上了。
许观看到皱了皱眉,站在沈凉身后喊他一声:“晚上回家吗?”
“到时候看吧。”沈凉呵呵笑笑,云淡风轻飘了句话,“我可不想再看到你那笑里藏刀的哥哥。”
许观一僵,表情很难看,然后也打算跟了上去,不过江怜带着沈凉先走了,他只好向别人陪着笑坐上了第二辆车。
沈凉跟江怜一路畅通,一言不发很是沉默。倒是江怜被他大难不疯的淡然态度给勾起了兴趣,问:“你跟司马观谈恋爱,为了什么?钱吗,总不会是为了爱情吧。”
“还真是。”沈凉闭了闭眼,嘴角抽搐,下巴发抖,忍着将近崩溃的情绪,说:“别看我,江哥。”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江怜挑了挑眉。
原来这人不是不难过,是很能忍。
“回不去了。”沈凉再睁开眼,赤红一片,觉得出的气都泛着苦涩的味道,他抬手咬了咬手背,哽声说着:“我爱不了了,我真的好累好累,我跟他回不去了……”
“你怪小气的,他又没做错什么。你要恨,恨他哥司马望还有他爸司马疆呗。”江怜不动声色,撑着脸在车窗上望去窗外,饶有兴致地看他。
“恨他们?太累了……”沈凉哭得安静,胡乱抹了把眼泪,又挤出个笑来咳嗽着说:“恨他哥跟司马观抢集团继承人的位置?还是恨他爸当初为什么要乱搞生下司马观?蛮好笑,我只觉得是我太倒霉了,我太弱了。我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人下手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江怜哈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无奈:“怎么还怪上自己了还,你还真是……有点那叫个什么来着,圣父。”
沈凉推开了他的手说“别碰我。”江怜眼神暗暗,打量着他那双失神却依然勾人的眼睛,意犹未尽地继续装起了君子绅士。
到了华东人事局分局驻点。
江怜把上官浅给扔进了审讯室,然后回头示意让关监控,转身就踹了他两脚无声骂了句小杂碎。
沈凉后脚进来,没看到。江怜回头,看到了同他一路跟来的许观,只在下一秒,许观快步过来,冷着脸提起了上官浅的头发,甩了他两个巴掌。
沈凉能辨认出来是他,听得他客客气气道:“沈凉的眼睛你是用什么手段给他搞残的,治回去,不然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可以啊……”上官浅干咳两声,挣扎着艰难道:“不过只能二选一,要写魔眼,还是只要光明,你让他自己选咯?”
江怜扫了沈凉一眼,没动作。他倒还怪好心地提醒许观说道:“随便你怎么办,我让人关了监控。”
许观无声笑了笑,倒是先松开了上官浅,沉声骂了句脏话,然后转过头一记八门术,把小朋友掀了起来砸去了墙上,又摔了下来。
上官浅只觉得胸闷气短,差点被术给勒死。听到许观拉开了凳子坐下,慢条斯理说:“你姐究竟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对待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好~玩~儿~”上官浅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语气又悲又喜地疯癫道:
“我是疯子啊!我做事不需要理由!我被关精神病院三年才放出来,然后一出来,就被家里人没收手机身份证限制人身自由!是,我是杀了人,他们用这种方式让我不用坐牢,但是有谁问过我的意见?我宁可……”
江怜啧了一声。许观打断:“谁问你了?!”
上官浅哑了哑,又继续道:“行,我说。除了我姐,这个世界上没人在乎我,也没人关心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家里的耻辱!哈哈哈哈我不在乎,反应我都是精神病了,我压根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怎么看我。那个谁,我只是听我姐的话,我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我会在乎他死活吗?我就是觉得好玩儿而已。”
“二选一什么意思?”许观隐忍怒气问:“凭什么不能恢复如初?说实话,不然打死你。”
上官浅歪嘴笑笑,揉着脸,摇头晃脑地说:“我的手段一旦奏效没法收回,我就只能做到二选一咯~要手段,还是要眼睛,那个谁你来选啊~”
“好!”沈凉突然提高音量,脸色森寒,回答上官浅说:“我答应你,我选写魔眼!”
许观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又想施暴的手顿了顿。倒是江怜颇为意外地回头去看他。
几个小时后,天刚刚擦黑。沈凉来到了司马家真正的老宅,司马金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今晚一定要回家来,他爸司马疆这下有话要亲自对他们俩说。
果不其然,沈凉在门前围栏里看见了辆黑车,他不认识,也没去在意了,路过正给草坪浇水的园丁们,径直推门走进了这栋明亮整洁的别墅和庄园。
他家真的很奢侈,沈凉还是这么觉得。但已经做到了波澜不惊,心里冷如死灰。
连带着一屋子人,看到沈凉面色如常进来时,同时愣了愣。其实也没几个人,也就司马疆,司马金,司马望,倒是多了个诸葛兄妹俩的老爸诸葛卿。
“我的眼睛其实……”沈凉话音未落,许观却抓他胳膊示意他别说,把他恢复了写魔眼的消息暂时拦截了下来。
“爸,沈凉他……看不见了。”许观说着,肩膀发抖,说哭就哭,同时眼神如刀似剑地钉去了装鸵鸟的司马望。
“……”沈凉被他这一出都搞懵了。
他很是迷惑,但又想起自己现在是瞎子,所以自己应该装作不知道他哭了。
再然后,原本正襟危坐的司马疆揉了揉眉心,隐忍够了起身猛地给了司马望一耳光,怒道:“你老婆真是好能耐啊!啊?!连人家的眼睛都敢挖,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来要老子的命?!”
司马望捂着脸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爸。”
老父亲的狂怒又被司马金给拽住,诸葛卿则也是在一旁好声宽慰,说:“行了行了,你也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小望不是也都说了他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吗?”
“来,沈凉,让我治治你。”诸葛卿好声好语。
沈凉看不见,但写魔眼可以让他察觉到细腻的情绪,也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所有人的模样。他注意到许观气质森冷,一片死寂,看向他哥的情绪司马望异常淡漠。
“哥,你好狠的心,沈凉做错了什么?”许观向前一步,去提上了司马望的衣领吼道:“你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你让自己的女人替你干这种脏事儿?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我真不知道……”司马望怔然看着他。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沈凉的眼睛一没谁才是最终的获益者!”司马疆继续吼着,看样子在许观的作用下,他对他这个大儿子失望透顶。
沈凉悟了。他的心好冷好冷,忍住了,但还要配合许观演这么一出戏,示弱向他爸谋取得真正的继承人之位。
算计啊,哪怕他自己也加入了这场算计。
他站定在了诸葛卿面前,沉默着等他的手轻覆过来,诸葛卿咦了一声觉得奇怪问:“怎么会没事……你的眼睛像是还有术的残留。”
“我的确看不见了,但是写魔眼的术还在。”沈凉淡淡地回答,这下可以说老实话了。
结果话音刚落,司马疆比许观的反应还激烈,快步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亲热激动且温柔地戳了戳他的眼皮。
“真的吗?那太好啦。”司马疆定眼打量着沈凉,很是满意地还向周围人显摆,一扫刚才的阴霾恼怒,道:“这真的是……太好了!你们说是吧,小观?这不没事嘛,好端端一个小伙子呢。”
许观并不高兴,因为沈凉也没多高兴。他是有写魔眼,但是他真的已经看不见了。
沈凉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人,觉得彻骨心寒。还真是如他所料,都是为了自己的写魔眼,都是为了驷马集团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他算什么?他不过就是个吉祥物,一个香饽饽,一个可任人拿捏的写魔眼!仅此而已。
但是他把所有的阴鸷都藏进了肚子里,装得很懦弱。沈凉重新去揽抱住了许观的腰,演得很真,把头靠他肩上,用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音,轻声丧道:“可是我再也看不见你的样子了……”
“小凉你这样,别怕啊。”司马疆轻咳了声,扫了脸色寡淡的许观一眼,当机立断地回答:“从今天开始你搬进来跟小观住!那什么,北京那套大平层,哦不,连带着成都那套别墅我过户到小观名下,都是你俩的,这个家我说了算!公司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但是别着急,爸一定给你俩一个交代,必须的!小凉你现在就是我们司马家的人!爸替你做主!”
司马金推了推眼镜,嘴角抽搐望了他一眼。反观沈凉,一点也没意外和高兴,假意微笑带着虚伪回答“谢谢爸。”
要钱,当然得要钱。
你媳妇为了你儿子害得我这么惨,我不弄死他俩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沈凉用写魔眼看去许观,发觉他的情绪也同自己如出一辙,并没有因为这巨额补偿而心满意足。
但他欲言又止,恐怕也是了解他爸的真性情吧。——是了,用钱解决问题虽然很干脆了断,但也很骨感。
就像许观听到,自己被更命为司马观时的表情一样,现在的他对他爸,脸上虽然没写着厌烦,但浑身上下散发着嫌弃。
他们一家人真是让沈凉叹为观止,尤其司马疆,简直是极品老爹,把商人的嘴脸诠释得淋漓尽致。说他坏吧他还挺豪爽大气,说他好吧他干的事又挺招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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