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过些日子不想去私塾了。”
林晚章这才想起来,过段时间交了田赋,林家要给家里的小子们交下一年的束脩费用。
他前日归家时,林大娘和他说起过小星的事,小星今年春日里县试没考过,不想白费家里的银钱,今年秋收后的私塾不想上了。
他本来想找时间和小星谈谈,这两日又给忘了,今夜小星自己找他谈了,林晚章温声道:“小星,你才考了一次的县试,怎么就放弃了?家里日后也不会缺银钱的,不要怕耗费银钱。”
林晚星蜷缩了身形,试图像小繁那样,也依偎在大哥哥怀里,林晚章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由发笑,也配合地将小星揽在怀里。
林晚星道:“我怕以后也考不过县试,我已经识了不少字,已经够用了。”
林晚章侧了侧身,将脸转向小星这边,带着笑意道:“怕什么,你是我林晚章的弟弟,怎么可能考不过呢?等哥哥考完院试回来,给你单独开小灶,三年后不仅考过县试,也过了府试院试,考个秀才回来。”
林晚星被林晚章逗笑了,虽然他大哥哥偶尔会蹦出个奇怪难解的话语,不过他能感受到林晚章的关切,只低低说了一句:“大哥哥考个秀才回来便好了。”
兄弟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便双双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林晚章正睡得香,就听耳边传来叫声:“大哥哥,大哥哥。”
他勉强掀开眼皮,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哥再睡一会,第一节课帮哥点个名。”接着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结果那声音一直契而不舍:“大哥哥,该起了,小流叔已经过来催了。”
林晚章猛地坐起,拍了拍脸颊,想起来自己不在大学宿舍里,他马上要出发去考秀才了。
外头还黑着,估摸不到四点吧?
起得太早,他有些崩溃,但还是强撑着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点,他在白山村的书社读书时,所有师长和同窗都知道他有一个毛病,就是早上一定要睡到辰时起来,否则他一整天都情绪低落,冬日更晚,必须到辰时三刻才起。
林晚章也没办法,即使辰时起他都觉得早了,毕竟那会才七点,已经算早起了,但比那些四五点起床的同窗,他已算是晚了不少。
和林晚章同住一屋的林晚星也知道林晚章一向睡得沉,因此听到林小流的喊门声后,便醒了,去打了盆水放着给林晚章洗漱,又来喊林晚章起身。
小繁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时不时打个哈欠,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林晚章穿衣物,还没醒神。
等林晚章简单扎了个发髻,开始准备拿个包裹走了,小繁一骨碌翻下了床,在他床头的小箱里子翻来翻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竹蚱蜢。他将这个蚱蜢拿到林晚章面前,脆生生道:“大哥哥,我的威猛大将军送给你,它会帮你打跑路上的坏人。”
林晚章揉揉小繁乱糟糟的头发,目光里全是笑意。他将这个竹蚱蜢贴身放好,笑呵呵对小繁道:“小繁,大哥哥谢谢你啦。你再和二哥哥睡会,小孩子觉睡不够,要长不高的。”
小繁嘟囔道:“我不要长不高。”迈着小短腿又钻回了被窝里睡了。
林小流又来了一趟,唤了一声:“章哥儿。”
林晚章应声:“小流叔,我好了,现在就来了。”
他们简单吃了个朝食,就坐着林大河驾的牛车去金水县。林晚章要辰时正前到金水县县学,和其他同去考试的童生汇合,由金水县服徭役的汉子护送,一道去府城。
林晚章叔侄两个都带了不少的行李,毕竟要在府城待满一个月,算上路上的行程,他们大约一个半月后才到家。
林晚章见林小流还带了一个竹篓,有些好奇,问:“小流叔,这是什么?”
林小流道:“反正要去府城,我就背一些菌子酱去售卖,看看菌子酱在府城卖得如何。”
林晚章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小流叔真聪明,我都没想起来去开拓府城市场。”
林小流笑了笑:“章哥儿只管读书便是。这些买卖都是小道,由我们多思虑些就好了。”
林小流算是林家比较有生意头脑的人,去服徭役,还想着带点酱去售卖。
到了金水县,林大河取了一包银钱,递给林小流:“到了府城,你们不要省着,家里银子足够,不要亏着自己。”
林小流点点头,跟他大哥说:“大哥,让家里都放心,我会照顾好章哥儿的。”
林大河又转头看向林晚章,眼里满是父亲的慈爱,他看了好一会自己长相清秀的儿子,方才拍了拍林晚章的肩膀,嘱咐道:“就去考一考就行了,不要有压力。你娘昨夜还说你是个贪嘴的,怕你在府城胡乱吃东西,特地让我告诉你,去府城不要乱吃东西,虽然现在还暖和着,但眼看着就要凉了,要注意……”
他说了好一会,林晚章一直笑嘻嘻地听着,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毕竟他要出远门,虽然有他四叔陪着,但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家儿子今年才十三岁呢。
哪怕三年前林晚章已经去过一趟府城,林大河夫妇还是担心。
林大河送完他们叔侄,心里盘算着两日后交田赋的事情,驾着牛车家去了。
林家虽然重视这次考试,但只想让章哥儿去下场试试,谁敢去想自家不到十三岁的小子,能中秀才?所以他们也没想太多,只希望叔侄俩路上顺利些,不要生病,平安归家便好。
两日后,县衙派了小吏和衙役来了清河村收田赋。
上次有衙役进清河村,还是在春耕后不久,县太爷派人来挨家挨户收安民税,很是闹腾了一番。
阮书钰心里对这些吏役没有好感,回想起上次的事,不禁微微蹙眉。那时县衙的人仗势欺压,竟敢打伤季凌,他心中愤恨不已。若非自己及时赶回,季凌恐怕凶多吉少。
他还不知道,若非他赶了回来,就连臻儿和老封爷的下场也难以想象。
老封爷即使被哪个村人发现晕倒在家中,但后面要是发现臻儿不见了,肯定要找将臻儿“送养”的村长算帐,封不寒又不在家中,于山中不一定给一个又瘸又老迈的老人面子,说不得还要羞辱一番。
此时他正站在院门外,远远看见一名衙役和一名小吏驾着牛车过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眼中冷光一闪。季凌走到他身旁,见状,轻声道:“阿钰,莫急,此次来的人不一定是上次那些贪婪的家伙,且看看再说。”
阮书钰闻言,缓了口气,点头道:“但愿如此。不过,他们如果还敢像上次那般胡作非为,就是县里不管,我也要去府城告官。”
季凌低声应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不让他们再欺上门来。”
阮书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有几分安慰。两人对视片刻,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与默契。阮书钰眼中虽有忧虑,但更多的是对季凌的信任与依赖;而季凌的眼神中,则满是保护的决心与对阮书钰的关切。
待吏役走近,季凌眉头一松,来收田赋的两人他都认识,一位是前年和另一名衙役来的,还有一位是四年前和另一名小吏来收田赋的,都不是今年来收安民税的那些人。
他不知道,安民税已被县太爷收入自己腰包,上次派的都是心腹。这些收取田赋的吏役只是在官府中办差,领一份钱粮,不是县太爷的心腹,有些日子困苦的吏役,下了差后,还会去找其他活计干。
每次来的吏役都不固定,这是防止他们从中贪墨,因此每年的吏役都不敢贪墨,怕收的田赋数目与往年有较大差距,如果哪一年数目太少,会有专人去核实,看是天灾还是人为。
这次来的吏役都很和善,冲二人点了点头,小吏袁小满拱手道:“这位便是今年新入清河村的阮小哥吧,我叫袁小满,这是我同僚步进,到你和季小哥家收田赋。”
他旁边站着一位年轻力壮的汉子,身穿衙役服饰的汉子有些沉默寡言,只冲他们点头,算是招呼。
阮书钰微微诧异,没想到这次来的吏役竟如此和善。他原以为又会遇到上次那般蛮横之人,心中本有些防备,如今却感到意外的轻松。他随即微笑着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小满哥和步大哥,幸会。田赋早已备好,烦请两位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取。”
季凌见状,也点头道:“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进屋稍歇。我们正好备了一些水,还请用些水,解解渴。”
袁小满爽朗一笑,道:“那就打扰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收完田赋便回县衙复命,若两位方便,自是好事。”
步进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再次微微点头,将牛系在树下,跟着袁小满一同走进院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