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柏仁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眼睛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木门。
“别怕,”玉流徽道,“我已经在房子里布了隔音阵法,他们听不到的。”
桑柏仁心脏狂跳,他松开手,嘴唇颤抖:“怎么……怎么回事?”
玉流徽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我平日里都有在房子四周用乐音布置隔音阵法,昨天闻了那肉味儿之后病倒,阵法随之削弱,被他所破……是我的倏忽。”
“不能怪你,”桑柏仁道,“你意外昏倒,也没办法。他去向掌门告密了么?”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玉流徽笑道:“他要是说了,我自然活不过昨夜。”
他安慰道:“小羊那孩子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他答应帮我保守秘密,我也已让他服下缄口丹。”
桑柏仁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他……可曾要挟你?有没有对你提出什么要求?”
玉流徽笑笑:“让我跟他回云生结海楼,我答应了。便看他有没有本事带我回去了。”
桑柏仁抿了抿嘴。
玉流徽问:“怎么了?”
“没,”桑柏仁攥着手,按在膝盖上,“还……还有别的要求么?”
玉流徽摇摇头:“没有了。我能应付他,你不必担心。今日告诉你这件事,也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免得他什么时候突然找你说什么,你被吓得惊慌失措。”
“好,好……我知道了。”桑柏仁仍是十分忐忑,“他,信得过么?”
“应该吧,”玉流徽无奈道,“信不过也没办法。他是无辜的,又不能杀了他灭口。再者他是云生结海楼的少爷,是天枢掌门的侄子,千万动不得,只能哄着了。”
桑柏仁脑内飞速运转,但晏可洋来头太大,的确毫无办法,只能这样。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现在多了一个人知道秘密,就多了很多的风险,他却帮不上什么忙。
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陷入了沉思,不由得有些走神。
不知何时,一张芬芳的手帕出现在他视线。
玉流徽拿手帕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想什么呢?你怎么比我还怕?没事,他不会说的。”
桑柏仁如梦初醒。
对方把手帕往他面前递了递:“你流了好多汗。”
桑柏仁慌忙接住拿手帕,低下头擦拭自己脸上的汗,真叫一个狼狈不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例行给对方号脉,认真记录他今天的身体状况,而后便起身告辞。
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免得让人生疑。
玉流徽打开房门,送他下楼,而后回到房间,抱出自己的琴,在树下弹奏。
既然要下山报仇,他也得好生修炼,竭力提升自己。
午时,玉流徽探头往下看。
三个徒弟已经练了很久。但今日谁也没偷懒,平日里最懒散的晏可洋也极为刻苦。
后面几日,一直如此。
但每天早上的切磋,仍是萧岩全面获胜,得以让师娘喝上他熬的那碗药。
晏可洋曾尝试支开对方,但萧岩不搭理他,愣是直挺挺盯着师娘喝药,一滴也不让剩下,然后把碗拿走。
玉流徽被苦得死去活来。
看着师娘喝得柳眉直皱,小脸煞白,晏可洋心疼不已,又十分内疚,恨自己学艺不精,没法让师娘免受这苦。
“你还得继续努力啊,小羊。”玉流徽拍拍大徒弟的肩膀,“我这条小命也就靠你了。”
晏可洋眉目一凛,立刻麻溜儿地去练剑。
*
这天,望月峰迎来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风衔青的书童墨南,来给他送男人生子案例总集来的。由一位剑宗弟子领来。
风衔青去望月峰门口迎接他。
墨南送来的册子一共三份,一本是原件,另外两本是抄本。风衔青接了册子翻了翻,同时朝他询问自家爷爷和父亲还好不好。
墨南说家中一切安好,代老爷问候少爷。
两人聊了几句,墨南便要回去了。
风衔青拜托那剑宗弟子帮忙送他,自己则拿着三本册子回到练剑坪。
他对萧岩道:“这是书院找到的,所有男人生子的先例。原件我拿去给桑医仙,麻烦师弟帮忙把抄本给师祖送去。记得和师祖说下,男人生子古往今来都极为罕见,只找到了这么几例,因此这书比较单薄就这么几页。”
萧岩立刻去办。
晏可洋凑过来,把书要过去翻了翻:“剩下这抄本是给师娘看的?我帮你送上去。”
“师兄还是好好练剑吧,争取多赢几次。”风衔青将那本抢回来,带着和善的笑意,“我自己给师娘送去。”
语罢他潇洒转身,往峰顶走去。
上楼前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俊俏的脸,稍稍拨弄了一下那不听话的刘海,才抬手敲门,进入师娘房中,恭恭敬敬把书献给对方。
玉流徽接过去:“还真有?”
“那是自然。”风衔青颇为得意,“天底下就没有白龙书院找不到的书。有此先例,师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到时候一定能顺利生产。”
玉流徽翻着册子,“嗯”了一声。
“师娘慢慢看,”风衔青道,“我去把原件给桑医仙送去。”
他欲拱手告退。
却听师娘漫不经心地问:“让你回忆的事,回忆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忘了?”
“师娘交代的事,徒儿怎敢忘?”风衔青何其敏锐,马上意识到师娘问的是师尊死前有没有给他交代特别的话那件事。
他已经从墨南那儿打探到了和师尊有关的消息,但这几日一直有些犹豫要不要向师娘坦白。
那是不能提的禁忌。
不该让师娘知道。
但看到对方期待的眼神,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忍让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失落,于是还是跟他说了。
“师娘恕罪,弟子苦思许久,并未想起师尊对我暗示过什么。不过……”风衔青低声道,“弟子知道,师娘是想知道和师尊有关的消息,我倒是从书童那儿得知,书院最近派了精锐弟子去调查那幻音阙旧址。幻音阙是昔日七星之一,因为勾结魔族被天道覆灭。我猜……我猜师尊与天璇掌门遇上的那魔,或许就与这已经灭门的幻音阙有关……”
“啊?”玉流徽露出讶异的神色,“不是已经灭门了么?难不成那个幻音阙什么的,死灰复燃了?”
“还在调查。过几日我会再打探。”风衔青道,“师娘不必担心,若真是他们死灰复燃害死师尊,六派必定会除掉余孽,为师尊报仇。”
玉流徽点点头:“好。”
风衔青道:“幻音阙是禁忌,本不该谈论。还请师娘保密,不要与他人提及。”
“我知道,”玉流徽道,“放心,不会让你难做,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风衔青道:“师娘太生分了,师尊待我恩重如山,身为弟子自然也牵挂他的一切。若再有消息,我定会及时禀告您。”
过不久他告辞,转身去药师庐送书。
桑医仙不在,去某个山头给人看病去了。
药童说代为转交古籍,风衔青坚持等对方回来。
毕竟这书是瞎编的,他需得亲自叮嘱桑柏仁,免得出事。
在等待的时间他也仔细看了那书,编得挺像那么回事,做旧的技术也是一绝,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就算把这本拿到师祖面前,他也不惧。
风衔青等了快两个时辰,桑柏仁才缓缓归来。
对方带着一身的疲惫,却在看到他之后,立刻打起精神,紧张地问:“你师娘怎么了?”
“没,师娘好好的。”风衔青笑道,“我是来给您送书的。”
说着把古籍“原件”递给对方。
“稍等,我洗个手。”桑柏仁把药箱交给童子,自己去洗手。
他洗手极为细致,搓了又搓,搓了又搓。
风衔青看他面色不佳,便关心了一句:“桑医仙气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么?需得保重自身啊。”
累倒累不死,桑柏仁面色不佳乃是因为最近总是噩梦惊悸,时不时梦到玉流徽秘密暴露,被开阳掌门一掌拍死。他给自己吃了最好的安神丹,也不太顶用。
此刻面对风衔青,又想起了晏可洋那厮已经知晓秘密一事,又忍不住有几分恶寒。
他保持着一贯的冷脸,淡淡回应:“多谢关心,我自会调理。”
风衔青问道:“医仙谷中的记录送过来了么?”
“尚未,”桑柏仁道,“也快了,应该也在这两天。”
“如此甚好,”为了装得跟真的一样,风衔青介绍道,“我家这边,是在好几本医典里面找的,装订在了一起,年头都很久远了,而且几个案例情况都不一样。比如这《万林杂病论》中记的这位公子,说的是雌雄同体,兼具男女特征,所以能生下孩子。”
桑柏仁“嗯”了一声,为了显得自己专业,便附和道:“对,这本我似乎也听说过。”
风衔青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册子——
我瞎编的例子,他从哪儿看的?
这时候桑柏仁已经洗好了手,擦拭干之后朝他伸出手。
风衔青将册子递给他,接着道:“还有《浦和经》,里面说这个男子其实是鲛人,鲛人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性别,他爱上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想为他生孩子,就从男变成了女……”
桑柏仁点头:“也是有过先例的。”
风衔青正色道:“这些例子都年代久远,恐不适用于当下。也仅仅能证明有先例,和师娘所怀魔胎自是不同。我师娘的情况显然更加凶险,这些先例没法作为参考,还请医仙慎重。”
“那是自然。”桑柏仁道,“我不会让他有事。多谢你了。若没有其他事就回去照顾他吧。”
“噢,我书签忘记取出来了。”风衔青笑呵呵的,从对方手里把册子拿回去,翻了翻,“奇了,怎么没有?难不成掉在路上了?”
他重新把书还给对方:“那我回去找找。”
而后就告辞了。
桑柏仁拿着书回到自己书房,将门窗全部锁好,而后直奔书桌,打开抽屉,找出自己编写的书。
他将风衔青带来的册子摊开,拿东西压着,而后冥思苦想,编纂自己的。
他自幼读遍谷中所有医书,男人生子的例子听都没听过,自然少之又少。既然少之又少,那么医仙谷的典籍和白龙书院送来的古籍应当有重叠的案例才合理!
不然两本加起来都十个多案例了,也不算太罕见了。
于是他将风衔青那书中记载的其中一个案例用自己的话重新写了一遍,如此也算是完成了自己这份。
将纸张装订好之后,他打算给掌门送去。
门一打开,却看到了风衔青那张眉清目秀却又宛如阎罗的脸!
桑柏仁吓了一跳,仓惶后退。
“好啊桑医仙,没想到你竟然弄虚作假!”风衔青欺身上来,“说,我师娘是不是根本没怀孕?!”
风衔青:我的书是瞎编的。
桑大夫:我的书也是瞎编的……
玉流徽:我瞎编主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梅开二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