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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凛

转瞬间,我和莉莉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虽然能和她视频,但是光看到却碰不着的感觉让我愈发思念她。

没能给她亲自过生日是我的遗憾,因此我一放圣诞长假便赶到她的身边,给她补了生日惊喜。我们俩的生日只间隔三周,而在我生日的那天,我有一个重要的愿望希望她能帮我实现。

“真稀奇,你竟然想说出生日愿望。”莉莉打量着我。

“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请求。”

“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真的希望这件事可以实现。”

“……不会和某个孩子有关吧?”莉莉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

“真的和洛拉有关?!”莉莉瞪大眼睛,“我都说过你要是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生啊!为什么一定要那孩子?!她母亲去世又不是你的错!你救了她的命还不够吗?”

没能救下洛拉的母亲确实是我非常遗憾的事情,但想收养洛拉并不是去弥补内心的遗憾,而是真的对她上心了。如今洛拉的处境仍然不明朗,面临着随时被驱逐出境的危险,可若是我能给她申请到日红国籍,那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呢?把洛拉当作我们的孩子不行吗??”

我一直无法理解莉莉对生育的执着,好像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样,但我却没有那种想法。

“我生出的孩子和洛拉能是一样的吗?!”莉莉提高了声音。

“……我并不希望你经历那种痛苦。”

莉莉若是非要生孩子,我也会担起相应的责任。可对我而言,她生出的孩子和领养的孩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硬要说差异的话,我可能会由于生孩子给莉莉造成的身心损伤,而迁怒那个孩子。

“即使身体上痛苦,也能有内心的满足啊!我对陌生人的孩子根本没有耐心,只有我们生的孩子才可以!你难道不想要亲生骨肉吗?!”

我揉了揉前额,“我对血缘没有那么在意,而且你非提血缘的话,那即使是你生出来的,也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吧。”

莉莉的眼眶里开始涌出泪水。

我紧闭了一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把她抱到怀里,可她却挣脱开了。

“让贤人发挥一下奉献精神,我也能和孩子有血缘关系的!”

“你是认真的吗?”

通过技术手段,莉莉当然能怀上自己生物学意义的侄子或侄女,但贤人是我看着长大的,一想到我们的基因会结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反正比你认真!”莉莉胡乱擦了一下眼泪。

“我没有勉强你去当洛拉的家长,只是希望你能接纳她到我们的家庭里来,把她当成家人。”

“你要自己养育她吗?”

“如果你不想管的话,那完全不用操心。”

我有信心和金钱把洛拉抚养成人,并教育她成为一个开开心心的好人。

“可你以后需要去拍戏吧?我们也需要巡演,不可能一直陪着她的。”

“但我能雇个保姆贴身照顾她,而且能把她带在身边的时候便带着。陪伴很重要,可那个陪伴指的是全身心的投入,而不是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却忙于自己的事情。”

莉莉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忽然想到伯父正是那样对待她的——虽然带在身边却没有真正的陪伴,只有在她努力弹琴的时候才会花时间教导。

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女,更像是师徒。但我认为伯父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孩子相处,其实内心是渴望和女儿亲近的,所以才会在和女儿有共同话题的时候开心,反之则失落。

莉莉有一个非常温暖的家庭,我很荣幸成为他们家的一员,而我也希望她能多接受一个小朋友,真正组成我们的小家庭。

“凛有洛拉之后便没那么关注我了……”莉莉终于开口。

我诧异地挑眉,没有想到莉莉会这么说。我开始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发现在救下洛拉后的确更关心孩子,而忽视了她——怪不得莉莉有意见。

“是我的错——”我想说自己会改,但洛拉正是需要关注的年龄,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分身乏术。

别人都是在努力平衡事业和家庭,而我却要在两个女生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把洛拉接过来之后,你肯定会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到她身上……”莉莉淡淡地陈述事实。

我叹了口气,确实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给洛拉一个家非常重要,可莉莉在我这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我对洛拉许下的诺言,我心中就一阵绞痛,只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个不守信用的人。

“我知道了,”我清了清哽咽的嗓子,“这件事我不会再提。”

现在耽误之急是给洛拉找到一户可以领养她的好人家,否则她真的会被当作非法移民驱逐出境。

莉莉静静地看着我,眼中仍闪着泪花。她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我看,像是要看穿我的一切。

我最终承受不了她探究的目光而撇开头。

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得到了格拉米奖,那日红大使馆会不会尽快把那些官僚手续办下来呢?”莉莉抱住我的腰,把自己埋到我的胸口。

一瞬间我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随后便是不可置信的狂喜涌上心头。

“你答应了?”我回抱住她,并把她的脸从我怀中捞起来。

“看你那么开心,我便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莉莉露出微笑。

我低头亲吻着怀中的人——即使她不相信命中注定的真爱,也无法阻挡我在她身上体会到的契合和归属的感觉。小时候遇到迷路的她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我不相信神灵,却感谢命运让我捡到了她。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祈求命运让我们多在一起一天,然后再一天,直到生命的终结。

假期临近结束,莉莉办好毕业手续和我一起回到了英吉利斯。我们在租住的房子附近买了一个二层的独栋——也是艾玛家的房产——然后请人开始按照莉莉的意思装修。

洛拉的收养申请,我其实早在送莉莉回国的时候便提交了,但由于她没有出生证明等资料,而且又不是在日红出生的,所以被驳回了。现在我们的希望寄托在阿美利卡的日红大使馆上,只要能让她以无国籍的身份申请到日红护照,那一切都好办了。

1月底,我们提前几天去阿美利卡为格拉米表演彩排。虽然参加格拉米是一件荣幸的事情,但是在学校里学习那些刀枪棍棒更能让我提起精神——我们已经不知道表演过多少次《Robot Army》这首歌了,已然进入了倦怠期。

我们到阿美利卡的第一时间便去见了洛拉——小家伙没有忘记我真是太好了。她从头到尾窝在我的胸前,用西语埋怨着我来这么晚,然后讲述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我在和她分开的时间里并没有闲着,而是去自学了西语。现在我已经能用意式口音的西语和她交流了,而她仍会像之前那样纠正我的发音——其实不能说我是错的,而是西语和意语词汇的重叠度太高,我只不过习惯性地用了意语的念法。

日红驻美大使会见The Lamons的时候,我们带上了洛拉。大使赞扬了我们对维护两国友好关系的积极作用,并预祝我们表演顺利,而且在听说洛拉的事情之后也表示会尽其所能——这已经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接下来只能等待。

莉莉在格拉米颁奖礼的现场再次化身小迷妹,四处要签名。按照她的话来说,机不可失,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她现在业务熟练,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搭讪,而我只能在后面不好意思地装作不认识她。

和去年英吉利斯音乐奖的颁奖礼相比,这次有许多人主动搭讪我们。莉莉总能和他们聊起来,而我依然对音乐剧圈之外的人和话题一头雾水。不过格拉米也颁音乐剧相关的奖项,我们因此认识了不少人,甚至见到了让我们能听下去说唱的LMM。

这次The Lamons表演的支援吉他手和贝斯手,采用了我们阿美利卡巡演的阵容,而那个吉他手正是之前救了莉莉他们的安德鲁。

熟悉的阵容让莉莉没有那么紧张,而坐在架子鼓和电子打击垫后面,更是进一步确保了她的安心。我则斜挎上键盘,也在演奏中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虽然我不擅长即兴,但根据谱子弹还是难不倒我的。

莉莉对《Robot Army》这首歌做了一些调整——减少合成器的效果,而加强现场演奏,尤其是鼓和吉他的部分——最终使得整首更加偏向摇滚风格。演奏略显不同歌曲,正如她所言,冲淡了一些倦怠感。

莉莉唱歌的气息比刚组乐队时稳了很多,能更自由地转音了,而这都是她私下努力的结果。现在即使是在我加入的副歌部分,她的声音也完全不会被我有穿透性的嗓音遮掩。

我不好判断这次演出是不是成功的,但我知道我们俩都非常尽兴。

《The Sound of Your Heart》获得了最佳另类专辑,而《Robot Army》得到了最佳流行乐队/组合演唱奖。莉莉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直接内涵了无脑粉丝:

“我写这首歌是因为我被别人的粉丝言语攻击,而且还被泼了一身血,所以这首歌有他们的功劳!!我本身也是一个粉丝,开场前你们可能看到我四处要签名。当粉丝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不要在追星中迷失自我,过好自己的生活!!谢谢!!!”

The Lamons最终夺得了最佳新人奖,但莉莉没准备那么多获奖感言,所以只能由我代劳。我例行感谢了经纪人佩吉和亮哥,而莉莉直接拍了我一下。

“你应该感谢我!”莉莉打趣。

“我诚心诚意感谢我的妻子莉莉——她说会写出畅销的英文歌,而她做到了。”我认真地看着她说。

台下的明星被我们略显滑稽的互动逗笑了。

“哈!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莉莉对台下自信地说,“下回我们就是奔着最佳音乐剧专辑来的。谢谢格拉米,下次见!”

我搂着莉莉走向后台,她现在在这种场合越来越放松,采访的时候也能把一件小事讲得非常有趣,仿佛戏精上身。我无比庆幸自己决定和她一起到英美发展,只有在这种地方,她才能放飞自我,做最真实的自己。

当远在日红的媒体进行新闻狂欢的时候,我们安静地返回了英吉利斯,而且还带回了最珍贵的礼物。

“我们之后要住这里了吗?”洛拉在我怀中四处张望着。

“不,我们的家还在装修,所以需要暂住在艾玛家。你对自己的房间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看到星星,以前妈妈经常带我看星星。”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心中有一丝愧疚。

“你现在是我妈妈了吗?”洛拉用纯净的眼神看着我。

“你妈妈是那位拼命给你留下一线生机的人,没有人可以取代她,而我会是你的养母。你知道养母是什么吗?”

洛拉摇了摇头。

“养母就是虽然没有给予你生命,但以后会一直照顾你,爱着你,做你的后盾的人。”

“那她呢?”洛拉看向一旁的莉莉。

“她是我妻子,以后也会帮忙照顾你。”

“我还是没有爸爸吗?”

“爸爸是另一个给了你生命的人,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那不重要,我爸爸在我小时候去世了,可你看我不是同样健康地长大成人了吗?”

“那Lena也会去世吗?”

“我们都会有去世的一天,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妈妈就去世了,我以后都不会见到她了吗?”

我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这种残忍的事实。

“只要你记得她,她便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洛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趴回我的胸口。

“为什么她在阿美利卡那么久仍然不会英语?”莉莉抱胸看着我们。

“这也是移民局怀疑她是非法移民的根据之一。可能她之前一直待在西语社区,不过具体情况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们需要教她英语,以后你不要老和她说西语了,让她自然获得英语比长大后习得外语要简单很多。”

伯父伯母采用的便是双语教学,直接把孩子培养成双语者,而我家也是差不多的做法,不过我到日红之前日语都很烂。既然有语言环境,还是趁孩子小的时候抓紧熏陶一下。否则最后只能像我一样,在留学时拼命锻炼外语——我一般让莉莉回答采访之类的,其实也是怕自己表述不清。

“那教她日语吗?”我问莉莉。

“教啊!有条件为什么不教?!很多小国家的人都是多语者,可能一开始会混淆一些说法,但长大后便好了。”

我怜悯地看着洛拉,才这么小便要学那么多吗?

“语言是知识的钥匙,多会一门有利无害。”莉莉看出了我的犹豫。

“她已经在适应英语的环境了,我不想让她忘记原本的母语。”

长时间不用一种语言是会生疏的,就像我的意语一样,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抹去她母亲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们不可能全天陪着她,到时候请老师来教呗。”

“要学拉美的西语,而不是西国的。”洛拉明显是拉美人。

“这还有区分吗?”

“发音和词汇有区别。”

“好,反正我们不差这个钱。你已经找好保姆了吗?”

“洛拉,平时我们要去上课和工作,有别人会来照顾你。如果你不喜欢那个人,你要主动和我说,明白吗?”

“我以为你要照顾我……”洛拉听上去委屈巴巴的。

“我会,但我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记得之前去看我们演出吗?那时候不是有别人照看你吗?以后也是一样的。”

“那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上课的时候不方便,而且洛拉也要上课。”

“什么上课?”

“会有人教你英语,那样你便能和周围的人交流了。你难道不想让其他人听懂你的话吗?”

“我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经常不理我。”

“那是因为他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否则怎么会不理这么可爱的你呢?”

洛拉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洛拉有什么想学的吗?”

“想学的?”

“比如我想当武打演员——你知道什么是武打演员吗?就是电视上假装打架的那种——我为此需要去上课,学习怎么能让动作看起来很帅,却又不真的伤到人。洛拉有什么现在想做却做不到的吗?”

“妈妈平常会跳舞,她说拉美人都会跳舞,她还说会教我。”

拉美的舞蹈,大概是桑巴或是伦巴之类的吧。

“我也会跳舞,小时候学的是芭蕾和唱歌。到时候我带你去参观教学,你有什么喜欢的就和我说,好吗?”

洛拉才3岁。有一些课程对她来说太早了,但是多看多体验,我相信她能找到释放自己热情的地方,就像我找到了自己热爱的舞台一样。

今年的英吉利斯音乐奖,The Lamons不仅拿到了最佳国际组合,《Robot Army》也夺得了年度国际歌曲——这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毕竟竞争对手大多是阿美利卡的一流歌手。

颁奖礼的一个多月后,我带着洛拉参加了莉莉的毕业典礼。她作为京府音乐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讲述了自己这四年的历程,最后鼓励了全体同学。

伯父伯母和贤人同样到场了。我把洛拉介绍给他们认识,而他们都非常喜欢洛拉。虽然洛拉见到陌生人有些害羞,但还是用简单的英语和他们交流。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坂本家——目前我的东西都寄存在这里。莉莉翻出我珍塚时期公演的蓝光碟放给洛拉。小家伙即使听不懂,也看得津津有味,反而是我不好意思看自己演戏,坐在一旁看课程资料。

“我也想穿漂亮的裙子。”洛拉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等回去再给你买好不好?”

莉莉的鞋码和裤子尺寸在英吉利斯属于大号童装,所以每次回国她都要带一堆鞋子和下装,估计没有地方放洛拉的新衣服。

“为什么你不穿裙子?”

“因为裤子比较方便。”

“那我也不穿了……”

“你又不需要和我一样。”

洛拉看了看演出画面,又望向我,“我也想和你跳舞。”

我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她一边笑一边尖叫。

“再来一次!”

我又抱着她来了一圈,而莉莉坐在原位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莉莉有时候觉得我们之间的互动太幼稚,但我却乐在其中。她与我不同,会把洛拉当成同龄人一样对话。我曾经试着劝说她不要打破洛拉童真的幻想,可她对我说:“洛拉是孩子,不是傻子。相信编织的谎言只会让她无法认清社会的险恶。”

莉莉这么有想象力却非常现实——这是我一直觉得矛盾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撞见她陪洛拉在墙上画画。

她会耐心地用物理学给洛拉解释彩虹的形成,根本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但同时她会补充说:“现实正是如此无聊,不过你永远都可以在脑海中创造有趣的事物。”

随后莉莉在洛拉画的彩虹的一端,画上了一只正在拉彩色粑粑的独角兽。洛拉发出嫌弃的哀嚎,而她自己却笑得像个捣乱的小孩。

艾玛发现墙上的画之后,非常生气。莉莉直接把责任都推给洛拉,而洛拉被她的演技搞到自我怀疑——当时我万分感慨莉莉的演技课没白上。最后是我这个证人提供了真实的证言,然后在妻子威胁的目光下,替她们收拾残局。

“叮咚——”坂本家的门铃响了。

我抱着洛拉走向玄关,透过可视门铃看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虽然我们一直没有见面,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停止给我发短信。我拉黑了一个号码,又一个号码,然而那些不堪入目的话直到我出国换号才终于停歇。

我非常庆幸当年去拿断供威胁她,让她不敢再找莉莉的麻烦,否则莉莉看到那些话又要伤心了。

虽然伯母有帮我去做她的工作,而我曾经一度以为她转变了,但最终不过是想和我见面的借口。我和莉莉刚公开关系的那段时间,她甚至去找媒体控诉我,但完全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给我加了不少同情分。

现在我除了定期给她打钱和雇人照看她之外,并不想有更多的牵扯——她这次找上门来是做什么?

“叮咚——”门铃再次响起,随后她喊话,“我知道你们回国了,我只想谈一谈。”

莉莉走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而伯父伯母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你们上楼去。”伯母对我说。

“妈,这件事应该我来处理。”

“你都叫我妈了,听我的没错,况且这还有孩子呢!”

“按她说的做吧。”伯父也在一旁附和。

我和莉莉被迫带着洛拉上了二楼。当我们刚要进房间的时候,贤人打开房门张望。

“那女的又来了?”

“又?”我皱起眉头。

“唔……老妈不让我和你讲,但自从你们俩在一起之后,她隔三差五就来哭诉。”

我把洛拉放下来,准备下楼——这次不能再让伯父伯母独自面对了。

“我和你一起去。”莉莉拉住我,眼中透着坚定。

洛拉也拉住了我的裤腿,可却被贤人抱起来安抚,“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我们重新下了楼。我的母亲已经和伯父伯母一起坐在客厅了,远远地便能听见她冷淡的声音。

“我没去学校找她们已经是留面子了!现在躲躲藏藏有什么用?媒体早报道她们回国了。”

“谁说我们躲躲藏藏了?”我搂着莉莉站到她的面前。

“你们怎么下来了?”伯母担忧地抱怨。

“妈,这件事本应该由我们一起面对,我们难道见不得人吗?”

“你竟然叫她‘妈’?!是谁辛辛苦苦生下你,又把你拉扯大?!!青木凛!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也感谢你生育并抚养我到7岁。但是当初你和父亲来到日红创业之后,我便是散养状态,又何谈把我拉扯大。”

“我们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甚至给你花钱报那些昂贵的舞蹈班。”

“对,一开始你们确实给我提供了金钱和住所,所以我现在也在给你打钱。然而父亲去世后,那些学费和生活费全部都是靠姥姥和恩师的资助,还有我比赛的奖金。我吃不上饭的时候,是义母把我带到了这个家里。”

“你父亲去世后,我拼命赚钱还债!是我疏忽了你,才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母亲眼中含泪。

“我知道你在还债,所以当时没有一句抱怨,而且最后的债款是我正式入团后一点点拿工资还的。另外,我觉得我这幅模样挺好——现在我有自己的家庭了,而且我们非常幸福。”

“哼,”母亲冷哼一声,“不选择去做正常人,非要搞这种过家家。上帝怎么赐给我这样的孩子!”

“这么优秀的孩子,你不要我要!”伯母厉声说,“和你好说歹说,最后你仍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既然你认为上帝创造了一切,那同性恋也是上帝创造的,你凭什么不接受?”

“那是撒旦派来考验人类的!凛没有经受住考验!!”

我回忆起小时候在教会学校的日子——无论质问什么,牧师都会有自己的说辞,即使那套说法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你又不认同我,那还来这里做什么?当我不存在不就行了。”我打量着她,而她没有回话,只是看向一旁。

片刻后,我想明白她的纠结了,然后说:“你心目中的女儿本身便是一个幻想,她并不存在。”

“胡说!只要你想,就能走上正确的路。作为母亲,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堕落呢?!”

“无论你接受与否,我天生如此,要怪就怪你的上帝吧。这是给你的考验,而不是我的。”

我不想和她多言——正如她无法说服我一样,我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你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我准备送客,而母亲却忽然跪在地上痛哭。

我劝伯父伯母还有莉莉去忙自己的事情。他们虽然担心,但仍是尊重了我的意见。

在那个喧嚣的傍晚,我静静地看着母亲发泄完所有的情绪,然后递给她一杯水。她并没有接受我的善意,而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我深知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但我会尽可能远离她,不让她阴沉的气息感染到我。

——到底是谁下地狱了?

返回英吉利斯之后,我们抓紧时间排练《艾米莉·狄金森》,然后顺利举办了内部预演,并得到了不错的反馈。

这部音乐剧除了我和莉莉的投资之外,最终还获得了艾玛家的投资,而且她的母亲答应当制作人并找来了一流的导演。

7月中旬,《艾米莉·狄金森》在西区外的一个容纳四百人的外围剧场开始了三个月的试演。如果试演效果好,明年便能去艾玛家在西区的凤凰剧院驻演,变成大制作的西区音乐剧。

“都快开演了,不用这时候赶配乐吧,有那么急吗?”我在后台的一角找到了工作中的莉莉。

她最近又接到了新垣小姐的电影配乐工作。上次的《蓝色遗愿》在欧洲的电影节展映后,虽然口碑不错,但是没有拿到三大奖。这次新垣小姐和亮哥再度合作,希望能获得更好的成绩。

“只有这样我才能冷静下来!”莉莉呼出一口气,放下怀里的电脑。

“怎么又紧张了?”我抱住颤抖的莉莉。

“废话!我才学了一个学期的表演,这就要上台演二番,怎么可能不紧张?!”

“预演的时候明明表现很好。”我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希望能缓解她的颤抖。

“好到唱歌破音吗?!”

“你那是哭得太厉害了,没有人会因此为难你。”

“剧评人可不一定这么想!!!万一口碑不好的话,那可完蛋了!!!!”

“你合写了剧本,并独立作曲和编曲,再上台表演。这不是和你的个人演唱会差不多吗?尽全力就好,其他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控制的。”

“我要是忘词了怎么办?!”

“忘词很常见,反正你知道接下来的大致剧情,可以现编差不多的台词。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专业演员,能圆过去的。”

“可我不是专业演员啊!!”

“莉莉!”我托起她的下巴,“你当时出道的时候也不是专业歌手,但现在有人会质疑你的专业性吗?没有人从一开始便是完美的。你为这个角色已经准备了很久,比任何人都要用心,而且有我在台上陪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急促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你是不希望我和别人演暧昧的关系才拼命努力的,不是吗?”

莉莉双颊的红晕都染到耳尖了,她毫无底气地反驳:“我没有那么小气……”

“嗯,我的莉莉最大度了……”我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次是我想和你演恋人,谢谢你满足我的愿望。”

在珍塚的舞台上,我和几个娘役都演过情侣,甚至有不少借位亲吻的戏份。然而在《艾米莉·狄金森》这部剧中,我与莉莉只有暧昧关系,但她却是我最想亲吻的人,而苏西也是狄金森最想亲吻的人。

狄金森给苏西写的那些诗歌,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曾几何时,我对莉莉也有同样的哀叹:“我如此盼望你,渴望得到你……那期待之情令我炙热难耐,心脏狂跳。”

舞台之上,我们用另一个身份在另一个时空相遇。那是一个同性无法公开在一起的时代,爱而不得的感情贯穿了整部剧。

狄金森没能拥有苏西,可我却拥有了莉莉——世上有比这更幸运又幸福的事情吗?

谢幕的时候,我看着身边闪闪发光的莉莉,感觉心中的爱意快要溢出来了。

任何掌声和奖项都无法媲美她给我带来的满足感和归属感。

——这正是我引以为豪的妻子。

《艾米莉·狄金森》在试演的第二年顺利驻演兰登西区,而在今年又成功搬上宽街的舞台。我和莉莉作为原卡,在两国各演了几个月后便去忙其他的工作了——我重新开始拍戏,而她则继续配乐和写歌。

《艾米莉·狄金森》最终斩获了英吉利斯的澳利文奖和阿美利卡的东尼奖的多个奖项,包括最佳全新音乐剧和最佳剧本。莉莉拿到了最佳歌曲和最佳管弦配乐,而我则获得了最佳女主。

这在海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之前没有日红人,甚至没有亚洲人得到过这些奖项。期间还有另一个举国狂欢的事情——莉莉给新垣小姐配乐的新电影今年成功冲奥,获得了阿美利卡学院奖的最佳外语片,而她也拿到了最佳原创配乐。

“你快完成EGOT了!你知道EGOT代表什么吗?”主持人吉米问莉莉。

The Lamons正在阿美利卡巡演并宣传第三张专辑《A Brief Inquiry Into Heartbreaking Nonsense》,而我们这次受邀来到了吉米深夜秀。

“哦对!埃米、格拉米、奥斯咖还有东尼。”莉莉边数边说。

这四个奖分别是阿美利卡电视、音乐、电影和舞台剧的最高级别奖项。

“我不记得有亚洲人成功达成大满贯,甚至没什么外国人拿到,而你现在才25岁就只差埃米奖了!”

“的确,我需要在衣服上写‘应聘电视剧配乐’之类的。”

“你写‘格拉米、奥斯咖和东尼获奖者应聘电视剧配乐’,效果会更好!”

“哈哈!你说的对!我现在去印,还能赶上这次巡演。”莉莉笑着说。

现场观众同样爆发出笑声。

“Lena也集齐两个奖项了,有想过冲一下埃米和奥斯咖吗?”吉米看向我。

“我的工作重心现在仍在英吉利斯,大概有一些难。”我回答。

“你可以让Lily给The Lamons争取一个电影主题曲的机会。”

“对诶!!”莉莉恍然大悟地坐直身体,“下一部007是什么时候?我能写主题曲,而且能配乐!买一赠一!!!”

现场观众哄堂大笑。

“Lena本科是学武打的,完全可以去试镜邦女郎啊!”吉米建议。

我已经在去年毕业了,和莉莉一样获得了荣誉毕业生的称号,而且作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

“有合适角色的话,我都会试镜。”我礼貌地回答。

“你们也可以把《艾米莉·狄金森》拍成电影版!我相信有不少没能去剧院看的观众!真的是一票难求。”

“作为舞台剧的粉丝,我觉得观众会更想要官摄,”莉莉说,“而且要改编成电影版的话,有太多容易搞砸的地方了。”

“那会有官摄吗?”

“我们很高兴地告诉大家,已经有流媒体平台买下官摄的版权了!”莉莉激动地说。

“你们都会作为原卡回归吗?大概什么时候出?”

“预计在年底上线,而我们俩都会回归。大家也别忘了,西区原卡录制的专辑会在下个月发售!!”莉莉替音乐剧专辑宣传。

“这次的音乐剧如此成功,你有准备写下一部吗?”

“我不觉得自己会写下一部音乐剧,实在是太花时间了。我20岁开始写这部,然后去年才终于搬上西区!”

“但是你现在有名气之后,并不需要从小剧院开始,一开始便能拿到大制作的投资。”

“这倒是真的,的确有邀约,可我没想好。”

“那你以后还会演戏吗?还是主攻音乐事业?有些观众可能不知道,你在日红是非常有人气的单人歌手。”

“不如说是快三年没有活动的过气歌手,”莉莉苦笑,“我肯定会把重心放在音乐创作上,而且我不觉得自己演技很好。”

“你在说什么?你提名了东尼奖的最佳女配,很多人做梦都想提名!”

“可我是创作者之一,当然有优势!”

吉米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和莉莉争论这个话题。

“你前两张个人专辑在不久前引进了,那成绩对于外国歌来说是不错的,有想过要发全英专辑吗?”

“《A Brief Inquiry Into Heartbreaking Nonsense》!这可就放在你的桌子上呢!”莉莉拿起桌上的黑胶给观众看。

“哈哈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The Lamons和你个人的风格差异很大,我们其实准备了你的日语专辑,”吉米从桌下拿出莉莉的《BEFORE TWENTY》和《怪咖秀》的引进版,“大家光看封面便能看出区别吧?!我们还有你的一小段MV剪辑。”

“哦不……”莉莉不好意思地挡住脸。

屏幕上开始播放莉莉出道时候的MV剪辑——从黑白涂鸦到水彩,再到彩色动画,最后到真人。

“这是你19岁时候的作品,据说都是你设计的。”

“涂鸦和水彩的MV是我自己画的,并制作了动画,剩下的只是提供了分镜故事板。”

“简直难以置信!!我们有机会在阿美利卡同步听到你个人的三专吗?现在很少有概念专辑了,你要是发全英文的肯定有市场!”

“用不同的语言写歌是不同的感觉——我在英文歌词里写的表达很多都不会出现在日文歌里,反之亦然。但是我的确在写自己三专的歌了,可能加入一两首全英文的歌。”

“你们以后会把重心转回日红国吗?”

“我们经常说‘只会在承认我们婚姻的国家生活’。虽然我们现在偶尔会回国参加活动,也会巡演,但是我们的家在英吉利斯。”莉莉无奈地说。

“我非常希望祖国能在法律上承认我们的婚姻,那样我便不用担心回国的时候出什么事情,而我妻子无法在手术单上签字之类的。”我补充。

“别乌鸦嘴!”莉莉拍了我一下。

“的确是十分现实的问题,我期望你们能如愿以偿,”吉米说,“特别感谢你们来我的节目做客!!《A Brief Inquiry Into Heartbreaking Nonsense》已经发售了,大家别忘记去听听看!让我们再次给The Lamons送上掌声!”

非常感谢你阅读此书。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完成的一本小说,本身是出于对一部美国网文的吐槽,顺便磕宝冢小姐姐而下笔的。但不知不觉越写越多,而且开始涉及到一些偏严肃的话题。

中途我一直在担忧如何结局,不希望小说又臭又长,不过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就应该在这里停笔——凛和莉莉仍然会在我创造的平行世界中继续生活,可这个故事到此为止。

再次感谢你的阅读,后面还有一篇番外,而我们有缘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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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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