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知道这个小镇上有什么,没有什么,什么东西是需要,但市场没有的。
小镇地方小,年轻人也不多,哪家有喜事儿,通常都是搭着班车跑到市里才能办。
所以她才会开起一个摄影工作室,兼职婚庆等等一切拍摄事宜。
所以,当张晓武告诉她,隔壁街道来了个新摄影团队,已经抢了她们好几个单子后,南苡坐不住了。
尤其是当张晓武说出那句“他们现在对外宣称自己才是平安镇第一摄影师”的时候,她气得直接领着一群工作室的人就找上门去理论了。
这么多年镇上的人都已经习惯南苡这么一个工作室,冷不丁突然蹿出个人来威胁她的地位,在这样一个需求本就不多的小镇上搞恶性竞争,说白了,就是断人生路。
于是她就带着张晓武和阿航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那家店门口。
幸运的是他们气势特别足,浩浩荡荡的几个人,直接破门而入。
但不幸的是,张晓武带错了街道,她们踹错了门。
平安镇上多的是那种住在一楼门面房里的人,大多是图便宜,也图方便。
当时南苡进去后就和屋内的人对上了视线,呆了呆。
是个睡眼惺忪精神不佳的男人,在半暗半明的房间里,姿态都带了些随心所欲,见着这么一大帮“地痞流氓”闯了进来,丝毫没慌,拧了拧腕间的手表,准备随时取下来。那一双眼睛似狼一般盯着她们,不耐、蛰伏、危险。
南苡看清了屋内的摆设后,静默了三秒。张晓武首先凑了上来,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老大,不对劲儿啊,踹错门了吧。”
“这踏马一看就是人住的地儿啊……”
“趁着没人,撤吧赶紧。”
南苡好战,人尽皆知。
她当时都打算冲着那人去了,最后愣是被手底下那帮人架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道歉,谁知道对面的人特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一丝凶狠——
“端了人的窝还想跑?报警了。”
然后她们工作室的一帮人就因为聚众闹事被抓进了局子,最后还被摁着脑袋道了歉。
两个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她虽然脾气躁了一些,但好在性格里有个不记仇的优点,加上这件事儿本来就是自己不对,而且对方也没跟她们计较,于是第二天她就哼哧哼哧地带着工具,叫上张晓武和阿航两个人去给人家赔罪补门,后来却被告知那人本来就是临时住那儿的,这会儿早就搬去新居了。
南苡没想到自己家对面搬来的新邻居会是他。
温行知此刻靠在椅子里,合手交十,抬眼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让她撑在桌子上的手开始有些僵持。
两个人对峙良久。
最后是她轻笑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真要跟我记仇啊?”
温行知没回她,倒是淡淡地移开了眼,看向她身后,“镇长。”
南苡一愣,回头,看见镇长走了进来。
“苡苡?”镇长见到她有点儿吃惊,那意思像是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南苡听懂了镇长的意思,不管,依然厚着脸皮笑眯眯地问了声好。
温行知站起了身,对着镇长点了点头,示意电脑修好了,“完事儿了,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
南苡目光一直跟着温行知,见人家离开了,给镇长招呼了一声后,就追了出去。
他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南苡跟在他身后,张口就套了个近乎,“温行知,谢谢你啊。”
她说的是南楠的事儿。
心知对他不能来普通男人的那一套,她也知道想求人办事,就得放软语气和身姿。于是想了想,又继续追了上去。
她满脸都是乖乖的笑,“之前的事儿是我错了,我向您赔罪,好不好?”
话里话间半带着商量,半带着小女人的求饶告软,加之那张惹人怜爱的脸,任哪个男人听了心里都得发软。
可那人竟然压根就没搭理她。
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
她不死心地继续跟着他,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也把我的门给你踹一踹?”
就在他家对面呢。
一扇门而已,又不是换不起。
他停下,朝她瞥了过来,幽色眼眸蕴着一丝凉意,她的视线与他猝然相撞。
她心头莫名一跳。
结果下一秒他就挑开了眼,转身进了旁边的超市。
她僵住,听见他沉声对着老板娘说了句,“来盒烟。”
老板娘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贺大姐,住她家楼下,见她傻愣在外面,一边给温行知拿烟,一边笑着打了个招呼,“苡苡,买什么来啦?”
她站在门口,等着温行知,连贺大姐的话都没回。贺大姐见状,稀奇地多看了几眼温行知。
温行知买完了烟后,直接拆开衔了一根在嘴里,点烟时,目不斜视地同她擦肩而过。
是真没把她放眼里。
有点欠揍。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男人她当初不是没见过,事事处变不惊,万事坐怀不乱,但凡能做到如此的,要么是他身边从来不缺殷勤献好的女人,要么就是他经历得多,看不上她这些小伎俩。
南苡思及气笑,与生俱来的不服气让她一咬牙,从贺大姐的玻璃柜台上找出笔和纸,写了一串数字后撕下来后便冲了出去。
她拦在温行知的面前。
被人挡了去路,他终于停下,眉头微竖,低头看过来,“还有事儿?”
她这才发现,他口音里是很明显的京腔。
京城人。
她微怔了一下,接着往前迈了一步,将那张有自己电话号码的纸强行塞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
两个人一时之间距离有些亲近,夏季的日头下,人人都冒着汗,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独有的体热——将她周遭的气息悉数包围。
对方气闲神定,不见任何慌乱,倒是她。
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着他,刻意轻了声笑道,“温行知,我是真心想赔罪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计较行不行,正好我还差个模特,你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
想了想又自以为慷慨地加了一句,“条件尽管提。”
面前人那模样很明显就是不感兴趣,可南苡还是心存着侥幸。
至少他没有把她的纸条抽出来扔地上。
那人走后,贺大姐从她身后凑上来,八卦的意思挡都挡不住,“苡苡,认识啊?”
南苡没说话。
其实算不上太熟。
“苡苡?苡苡!”贺大姐推了推她,“站太阳底下干嘛?进来。”
她跟着贺大姐进了超市后,贺大姐给她递了一杯水,语不惊人死不休,“看上那个小伙子啦?哎呀他就住在你隔壁的呀!前两天刚搬来的。”
她呛了一口水。
难受。
贺大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靠在玻璃柜台上,转着杯子玩,微微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
这些年她回平安镇,也就和贺大姐的来往多一些关系好了点,以至于贺大姐在她面前总是藏不住话,什么事都能聊。
贺大姐从温行知,说到了她的那个继父李孝全。
她缓缓地喝着水,听贺大姐说道,“李孝全那个狗杂碎,前几天又跟镇头东那边一个寡妇搞上啦,你妈王永微还跑去闹呢,闹什么哟,搞得人尽皆知。”
“他们俩不挺登对的么?”她扯起嘴角轻讽了一句。
平安镇上但凡是认识她南苡的人都知道她恨她妈,她知道背后不少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孝,可她从不在意,也从不掩饰。
一个从来都没爱过孩子的母亲。
一个只会利用丈夫的妻子。
“你是文化人,你不明白,”贺大姐凑近了她,低声说道,“像李孝全这种狗杂碎,名声都是臭的,你妈还会喜欢,那方面肯定是好的……”
贺大姐把“那方面”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好看见去而复返的人,正从超市门口走进来。
偏偏这时突然反应过来那句“那方面”,一下没回过气,差点再度被一口白开水呛死。
温行知的视线扫了过来。她莫名心虚,低下头回避了他的视线。
贺大姐认得温行知,招呼着他,“小温怎么回来啦?差什么了?”
他缓缓地靠近她们,在她旁边站定。
天热,他离得近,周遭再次充满他的气息,她脊背渐渐僵了,听见他开口说,“有沐浴露吗?”
“有有有,在里边……苡苡,你带小温去拿一下。”
被点到了的南苡莫名其妙地抬头,贺大姐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了,于是“哦”了一声,领着人去了洗浴区。
身后的人跟着她。
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越往里,人越少。
她耳边渐渐的就剩了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声,一追一赶的,磨人。
她在某处货架边停住,指了指里边,“在这里,你挑吧。”
身后没动静。
她转身,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愣怔过后,她很快扬起嘴角,“不买了?”
言外之意——你是故意折回来找我的么?
多少有些调戏人了。
温行知懒得挑,对着满架的杂乱牌子,直接开口,“劳驾,推荐一个。”
“哦。”让你自作多情。
她撇嘴,抬起手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递给他。
温行知接过来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低头一看,难得地愣了一下,眼前赫然几个大字——女生经期内衣液。
她也看见了,顿时如遭雷劈,呆若木鸡的抬起头,和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了。
她的世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小镇的超市不像大城市,洗护的牌子各种各样杂乱的都有,一般这种产量和需求少的,超市都是随便归类在某处的,谁知道她竟然好死不死,正好挑到这款和沐浴露瓶身相似的。
这件事儿对于温行知来说其实也没那么尴尬,是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姑娘恨不得咬死自己的模样,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刚刚还能气场全开撩拨他,这会儿倒是全焉了。
南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眉眼已经蔓延上了一层细碎清浅的笑意,偏偏他还在这个时候故意使坏,轻声地问了她一句,“谁家洗澡用这啊?”
她有气无力,“……眼花。”
他故意“哦”了一声。
听着刺耳。
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那瓶“罪魁祸首”,飞快地从货架上拿了一款沐浴露给他换了,“这款吧,挺香的,我经常用。”
温行知看着手上那瓶花香沐浴露,没说话。
殊不知她自以为是转移话题的上好理由,在他人的耳里听来,暧昧至极。
也就是温行知离开超市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女人给男人推荐自己常用的沐浴露,身体同香,如同夜里共眠。
她大脑混乱理不清也就罢了,他一个清醒着的人,最后也当真将那瓶沐浴露买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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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沐浴露(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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