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为人，叶绒也是清楚的，做个PPT而已，不会把自己卖了。
而且，这个阶段的大学生，一般都很清澈。
她悠悠盯着小机器人，说：“请这位小人不要乱说话。”
“哼，不听好人言。”小人额角冒出红色的生气符号，退后几步，转头，不说话。
本来只是逗逗他，敲完一份PPT，再扭头，光溜溜泛着冷光的小背影正对自己，整个小机器窝在充电仓里面壁思过。
刚刚的话没有很重，叶绒揉了揉微微发痛的手，悄悄凑过去，戳他脑袋：“真的真的要生气吗。”
“假的假的要生气。”他妥协般转回来，额角的红色符号跳了两下，变大了一点。
叶绒拉开抽屉，顺着记忆摸到了要找的东西。
小机器人眼睛眯成了细线，傲娇的撇开眼，明显不想理人。
监控室很大，只有他们三个会动的，香菜追剧看得入迷，捏着纸巾吸小泪滴。
他们这方小角落静悄悄的僵持，趁小机器人不看她，叶绒利落的扣开创口贴薄膜，一手轻轻点着他的脑袋，飞快抚平创口贴，遮住了越跳越大的小生气。
“不要生气了。”叶绒缓缓抚了抚创口贴的位置，憋着坏笑：“摸摸。”
他轻哼出声：“不生气了，快撕掉！”
“嗯……”叶绒犹豫起来，上下瞄了眼：“怎么办呢，我们要怎么拉钩？”
许久的沉默之后，叶绒甚至察觉到了尴尬。
然而，下一秒，小机器人突然艰难地抬起两厘米的小短腿：“喏，快点，好累的。”
语气里有难以琢磨的害羞，惹人笑出声。
叶绒比着六伸手，触碰在脚尖，无处安放的大拇指悬了半秒，最后带着叶绒细细的偷笑按上了附有创口贴的额角。
“十厘米，刚刚好，完美身高！”
话音刚落，面前幽怨又无奈的小目光悠悠飘过来，叶绒立刻收起了笑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缺心眼。
男人的身高……应该……不能质疑……吧。
就算是小机器人，还是小鬼魂都不能……
她抱歉笑说：“我马上撕掉。”
创口贴是一个月前，香菜切水果切到手，托她顺路买的。
正常大小，卡通形状，印着黄色小狗。
和浑身泛金属感的小机器人不太搭。
怕留下胶印，叶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剥。
刚剥下一个小角，香菜看完一集剧，不声不响走到身边。
“真的拿他当你的狗了？”她从上衣口袋兴冲冲掏出粉水晶贴纸：“这个好看！”
“我小表妹忘在我这里的，便宜它了。”
叶绒没来的及反应，一枚闪亮的蝴蝶结就稳稳黏在了蓝色大眼睛的左眼角上方，和黄色小狗完美的一边一个。
叶绒本身就不是很会拒绝别人的性格，愣了半秒，轻声和小机器人商量：“你就让让她吧。”
“什么？”香菜没听清，塞给叶绒半张贴纸：“给你带回家慢慢玩。”
像是不尽兴，香菜伸手，提起小机器人，往叶绒怀里塞，相机对准，走远，蹲下俯拍。
“绒绒，比动作，哎呀，不要僵硬的耶！可爱一点，宠物贴在脸边，另一只手比爱心！哎哎哎对——不对！”
香菜起身左看右看，在监控室转了一圈，发现神秘的眼睛最后直直落在了叶绒身上。
“走！商场二楼换身衣服！”
今天出门随意，叶绒一身黑白薄长袖，灰色牛仔裤一套就来了。
“也没有很丑吧……”叶绒默默挽尊：“就是随意了点。”
香菜：“拍照怎么可以随便！装备必须满配！”
鉴于电梯磁吸的功能，叶绒怀里抱着小机器人，生怕本身就两厘米的小短腿更加迈不开步，卡在终点，变成一尊小门童。
她低头，悄咪咪地：“别生气，香菜人很好的！”
有人恃宠而骄：“哼，我可不吃香菜。”
两人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叶绒对两个人倾诉心事，一般只说我男朋友，我那个朋友，他巴拉巴拉干了什么事。
回想起来，竟然还有点遗憾，现在叶绒想让他们开始了解对方。
尴尬开口说：“香菜也不爱吃。”
“……”
“……”
“……哈哈……”
氛围有些许尴尬，小机器人给面子的回应，机械的干笑。
有人从对向电梯下楼，被吸引似的看过来。
对上视线，叶绒愣了下，紧紧搂着小机器人，低头向前猛跑了几步。
直到观察不到对方才停下。
一人一机对话，好像自言自语。
好、傻、啊！
等尴尬的情绪过去，早一步来配衣服的香菜已经抱了三套衣服在试衣间门口等她。
见人一来，她兴奋地叮嘱：“这套粉色长裙，配下面的银色腰带，白色鞋子上的珍珠扣绕脚裸两圈。”
脑子没转出穿搭效果，叶绒：“……好潮啊。”
香菜说：“当然！”
东西太多，一股脑放不起又放不下，叶绒挪到小沙发，慢慢放下去，怕衣服弄脏。
好不容易全部放好，又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地上。
试衣间隔断是布艺卡扣式，左右拉不开，只能从下走。
叶绒蹲下身，戳戳他：“出去吧。”
“电没吃饱。”他耍起无赖：“走不动。”
走之前，充电仓显示满电，叶绒伸手，向前比OK，食指指尖发力变白：“真的嘛？”
小机器人沮丧，额角飘起黑线：“突然有了。”
商场为了采光，地板都是白色瓷砖，和小机器人的黑色小脚颜色差很多。
他艰难转身，迈起小短腿，哒哒两步，又停在门口。
叶绒忍不住笑：“又突然没电了？”
“不哦。”他拖长音：“现在要当保镖。”
偌大商场，额头贴着粉色水晶贴纸，粘着黄色小狗创口贴，身高十厘米的小保镖，对路过平均身高一米六，一米七瞥向这个方向的普通人类严厉呵斥：“不准偷看！”
平均身高一米六，一米七的普通人类一回头，迷茫回望：“哎？谁在说话？”
叶绒想象着画面，嗤笑说：“加油小保镖，等会给你找把小叉子。”
香菜挑得衣服并不难穿，也很好看，在上身前，脑海勾出的想象有些雷人，但在商场镜子和光线下，除了夸张，还是很好看的，是适合照片的那种。
叶绒侧身，转了一圈，问香菜：“要不，就这个？”
“好的，小美女！”香菜比划了一个大大的OK：“走！找个地方拍！”
商场说大不大，但找个心仪的场景拍照还是很难，零食区买东西的人多，家具区逛累了坐着休息的人多，厨具区一堆布灵灵会反光的锅碗瓢盆，和小机器人一个元素……
叶绒转了一圈，沉默：
“要不我们……”
“哒哒哒”地面一串清脆的敲击声，小机器人：“图书区只有两个人。”
是哦，图书区在服装区对面，让家长买衣服的时候，安顿小孩子用的，怕更小的孩子不爱看书，书柜前甚至还摆放了一桌五彩积木。
香菜：“不错，就选这了，绒绒你先过去，我下去拿装备。”
接过她贵贵的相机，叶绒抱起小机器人往书柜走，这里有一排启蒙系列的四大名著，书皮颜色都一样，变的只有书名。
积木桌坐了一个小男孩，身边陪着一个老奶奶，好多积木被埋进了旁边占地极小的粘土区，还有零星几个被扫到地上，边角明显磨坏，最远的滚到存放购物车的空地，小孩和老人一直没有去捡。
混世小魔王啊……
“绒——”小机器人刚发出一个音，就被抱着它的人捂住了嘴……和扩音器。
叶绒叮嘱：“不要出声，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最喜欢玩你这种小东西了。”
怕不够严重，又补了一句威胁：“把你拆开，又不拼回去，散成一堆零件，不想玩了，再丢进阴森森的小黑房里防锈落灰！最后扔进垃圾桶！”
“所以不要出声了！”
小机器人妥协的上下点了点脑袋。
十分钟后，香菜提起一大包化妆品上楼，路过时捡起积木放回了积木桌，拎走两个小矮凳。
她轻声吐槽：“真是小屁孩，乱扔东西。”
叶绒：“我刚想捡——”
“你敢！”香菜猜到她的顾忌：“把衣服弄脏，我第一个看着你买下来。”
叶绒摸着后颈，浅浅笑了笑：“这么多化妆品？全用啊？”
“不是啊，怕无聊，拿来玩。”
叶绒：“啊？”
有时候，香菜的脑回路比她还奇怪。
香菜挑了几只口红出来，全部旋开，面向小机器人，问：“这都是什么颜色呀？”
叶绒：“噗——”
不说他能不能看清颜色，就算能，也不一定认得，就算是白时谦本人，也一定分不清。
有香菜在，叶绒也不怕小孩来抢他，暗暗戳他，让他回答。
那只南瓜色，他轻轻地：“红。”
那只奶茶色，他疑惑地：“红？”
只有最后一种答对了，他终于开始无奈：“粉色。”
香菜笑得不停：“果然直男只认识死亡粉。”
直到他答对一个，这个游戏才终于结束。
叶绒捂嘴，偷笑，轻轻被他捧起来：“别生气，不打不相识嘛。”
一边说，一边靠近脸颊，自顾自掏出手机拍起照。
闪光灯没有关，一晃过后，照片成型，小机器人的表情很臭，大眼睛变成像素细线，嘴巴全部消失，呆呆的人机。
叶绒笑得更欢。
“等等——！”小东西变出嘴，撅起：“重拍！表情不对！”
“香菜准备好了，让她拍。”
香菜拿的是单反，但她装备很多，包里还有一个拍立得。
拍照姿势这方面，叶绒极度稀缺，香菜怎么说，她尽量怎么摆。
摆了半小时，终于选出几张不错的，香菜又按最好的一张，复刻姿势拍了张拍立得。
相纸很贵，要甩一会才显色。
收获满满，叶绒捧着小机器人来回搓，怕热炸，又托在手心散热。
香菜看她，也笑：“好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上次还是年前。”
“有吗？”心虚间，叶绒偷偷摸鼻尖。
“哎！——”
突然，手心一空，抓住的，只有空空的余热。
积木桌边的小男孩跑得飞快，叶绒追出转角就不见人影。
只有老奶奶佝偻着背，沿那条路走。
叶绒急坏了，拉住她：“你家小孩抢我东西，你当家长的怎么都不管！”
老人家淡定：“谁说他是我家小孩了。”
叶绒压着生气：“你在他身边坐这么久，不是你家小孩，你还不认识吗？”
老人家摇头：“不认识。”
叶绒：“不认识还一起坐这么久？你想干什么？拐小孩吗！”
手边，香菜打完电话，轻飘飘附和：“对啊，要是小孩聪明，想让我们帮他，才抢我们东西呢。”
“现在网上好多这样的。”
“我们还是先报个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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