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发现自己在说谎?明烛直直望向李载祯的眼睛,此时的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怯。
“我知道阿姐你并非心甘情愿。”面前的李载祯忽然道。
你也知道!明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住下意识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吐槽着李载祯。
“不过这样也很好,这样阿姐就不会再把我忘了。”
李载祯轻声笑了,似乎心情极为愉悦:“阿姐答应帮我的话,应当是有条件的,但,不管阿姐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什么都答应”只能当作玩笑话听听。明烛不信面前这只狐狸,她更不相信李载祯不觊觎另外一枚竹叶符。明烛提前藏好了竹叶符,这是她的砝码,她是不会轻易交出去的。
“所以,现在阿姐是和我一头的,对吧?”
“嗯。但前提是,我要亲眼看到周月行安然无恙,反正我们如今也毫无力气反抗,陛下自然不用担心我们反叛。”
示弱还是对李载祯有效的,至少明烛的示弱让他愉悦。虽然并未放松心中的警惕和筹谋,但李载祯亦是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委屈阿姐和姑姑了,云城终究不可久呆,与我一同回京城,我才放心些。”
*
清晨,云城外地上的白雪结得僵硬。早行的马匹从鼻孔里喷薄出腾腾热气,马蹄将雪地踏得“咔咔”响。
明烛和元荔困得睁不开眼。虽然身处豪华的马车之内,但并不觉得舒适。
毕竟是被挟持来的,明烛身边坐着一尊“大佛”。这“大佛”还怡然自得,看起来根本不像通宵过的样子。
明烛和衣而眠,睡得摇摇晃晃;元荔还好些,就是瞪着李载祯的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
“……阿姐。”
李载祯伸手把明烛歪斜的身子扶得靠近自己。元荔想动手,但无奈手脚被绑着,根本动不了。
迷迷糊糊中,明烛意识尚且清醒,但浑身莫名的软绵无力,特别是当李载祯靠近时,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像毒蛇一样难以阻挡地钻进她的身体的每根血管里。
顿时,明烛从这种危险的感觉中敲起警钟,她手下意识摸向腰包,摸到还在的竹叶符,接着,明烛悄悄将一根细针扎入手心。
她立刻清醒了,几乎是从李载祯肩膀上弹跳起身。
见明烛的反应,李载祯倒是并不介意。他微笑着给明烛斟了一杯热茶:“阿姐,喝杯茶暖暖再睡吧。”
“不用了,多谢陛下。”
谁知道茶里加没加什么东西?明烛选择不喝,她宁愿喝元荔的酒。
明烛往马车窗边挪了挪,虽然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但有新鲜空气进入能让明烛缓冲李载祯身上特殊的安眠香。
其实昨晚她和元荔就被李载祯“请”去了李载祯那出,他们做好约定,明烛帮李载祯坐稳皇位铲除异己;明烛要周月行活着。
这是目前明烛所能追求到的最大机会,若是其他要求,李载祯绝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大方”。
昨夜,李载祯和李斯越已商量好返回京城。
李斯越并不知道明烛和元荔已经站在了李载祯这边,她找到顾温的尸体时已经被李载祯安排好了一切掩盖了过去。元荔虽然不愿意去京城,但为了与明烛照应,也配明烛一起出发,虽然她能逃跑,但此时也无奈被绑。
然而明烛并没有那么容易轻易入虎穴,她陪同李载祯匆匆和周月行远远见上一面。
唯记得当时在顾家的私牢里,周月行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抬眼望向明烛时,连唇边的那摸笑意都显得勉强,连一句“你为何来”都说不出口。
李载祯对周月行用了刑,他十分敏锐周月行与顾家、黑市的秘密,但周月行受遍刑法,只是对他不屑地笑。李载祯什么都没问到,这硬骨头硬是撑到了明烛来。
在周月行见明烛前一刻他才被架出来草率地包扎。
明烛没在牢狱里见到邢岭。她庆幸邢岭没有被抓,这样月姨也不至于孤独一人,而小蝶的事也有人处理……
李载祯只是让明烛粗略确认一眼就带她离开了。他特赦明烛每个月可以见周月行一面,作用也不过是让明烛吃颗限时的定心丸、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然而皇家的一群人也不想再等待,一大早这队人马就出发了。
明烛收回思绪,将虚落在某处的目光收了回来。
“现在委屈阿姐不能掀帘,等到正式启程就可以了。”李载祯看出了明烛的意图提醒道。
李载祯所在的马车不是想象中的夸张的大。
车里除了一个锦衣卫就是明烛他们三人。元荔被绑着躺在一边的卧榻上,她使唤那个锦衣卫给她喂枣子吃,吃完又把枣核儿故意吐在那人身上。锦衣卫冷着脸机械地往元荔空了的嘴里塞枣子,也不恼。
没过多久,明烛听到了外面有人渐进的脚步声,似乎是个兵士。那人在马车外跪下禀报:“陛下,公主已准备就绪,要启程吗?”
“可。”
得了领,那兵士应了后就离开了。紧接着是队伍动作起来的声音,还有整齐的脚步声。
李斯越的马车距离李载祯的故意被安排的远了些,周月行被秘密安排了一架车马,这也让明烛松了口气。
这是明烛第一次离开云城,也是她第一次在异世界呆这么久,久到她都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久到她都快忘了她原来在时空管理局的生活状态了。
窗帘可以被掀开,明烛也没敢全部把脑袋探出去,冷风吹来,明烛脖子上的小蛇把自己全缩进明烛的领子里去。
马车行过荒野,云城的城门渐渐被甩在一队人身后,过往的景色虽然没有像现代飞行器那般飞速,明烛发呆地望向远处。
忽然,明烛听到了丧乐。
丧乐的声音并不大,由远及近,凄凄艾艾地响彻在荒田里。
天地皆是灰色,明烛一时看不清这个送葬的队伍。
等马车行得再近些,明烛才看清那队送葬的队伍。
这个队伍并没有多少人组成。队伍里的所有人都穿着孝服,就算是抬棺的也是挑了几个瘦骨嶙峋的老汉,看起来像是实在找不到人来凑数的,并不正规。
一路只一个小孩跟着撒纸钱,白花花的纸钱轻飘飘地被风吹开,落到了大道上。
“官道避让!”前头的士兵对行动缓慢的送丧队伍进行警告。
“官爷,我们会快的!阿桃小尧快跟上……”被孝服遮住大半张脸的瘦弱女子拉着那个撒纸钱的孩子连连道歉,差点滑了一跤。
这个声音明烛很熟悉。
明烛不敢探出头去,或许是愧疚还是恐惧,她不敢去看那个队伍。
丧乐声暂且停了一会儿,一队人马匆匆加快了脚步。就在他们接近明烛所在马车时,明烛看到一个默默跟着的穿着丧服的少女,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岫玉寿桃。
棺材里的是小蝶。
棺材是木制的,但并非体面的棺材,四周还有粗糙的木材毛边和碎木碴;棺材板钉上了几枚锈蚀的铁钉,棺盖上落了一层薄灰。
明烛不知道邢岭是如何把寿桃转交给的阿鸢,而阿鸢却收敛了小蝶的尸体,给她送了葬。
阿鸢一队人并未发现明烛,他们连马车上的人都不敢窥视,只是低着脑袋赶紧离开,没了丧乐,只听得见脚步声。
明烛望着这几个滑稽的抬棺人将棺材抬向远处,向荒田的南边而去。
直到两队人拉开距离,那哀戚的丧乐又飘渺地传进了明烛的耳朵。
“怎么了吗?”元荔问明烛,她被绑着,看不清外面的模样。
“啊……没什么……”
明烛放下帘子,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队消失在茫茫白灰天地之间的队伍,死死掐住了手掌。
恰巧,雪复又落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月,新的一年了,阿姐。”
李载祯望向明烛,见她面色怔忪,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中。
明烛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并不去看李载祯:“我们去京城要行多久?”
“大约三日,放心,这三日阿姐和姑姑会很安全的。”
“是吗……”
李载祯所谓的安全,就是没有人能够找到她们,也不会再被其他人陷害。
“我曾经就去想把阿姐接过来,你知道吗阿姐,就这一天,我等了几年。”李载祯不恼明烛的冷漠:“阿姐当时说,要我坐上大虞最至高无上的地位,让我完成我的使命……”
“阿姐你说过,你要看见我为千万人敬仰,而我也值得。”
“这一路我走来,我做到了阿姐!”
说到这,眼前的少年一把拥住明烛。他的力量突然大的出奇,明烛根本无法挣脱,而他身上故意熏上去的**香也让明烛一点点慢慢软在他怀里。
“可是后来,阿姐你走了,你明明说看到我会欢喜,可你偏偏为了徐舟行死了!为了他虚伪的大义和他的难处,死在了我的面前。”
明烛的意识快撑不住了,或许是刚刚心中无力感升腾起来,她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但没事,阿姐你回来了,回来了就不要离开了……就在京城,一直一直陪我吧……”
耳边的话语逐渐听不清楚,力气丝丝缕缕地被抽走,明烛终是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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