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点点近视，这个距离看他的脸有些微的模糊不清。
转身从书包里掏出眼镜盒打开拿出细框眼镜戴上，看清他脸的那一秒，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嘀，检测到攻略目标，目标余烬，性别男，年龄十七，小说《高冷校草的学霸女友》中男主，当前好感度：0，请宿主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早日攻略。”
不得不说少年生的极好，肤色白皙，骨相优越，长而飞扬的眉下是一双形状锋利的眸子，眼尾如钩，鼻梁高挺。
他的唇形很好看，浅而淡的颜色平白为他添了分弱气。
他前额的发稍长，略微遮住了眼睛，发尾到肩膀。
视线下移，可以看到他校服裤包裹的修长的腿。
他周身的气质却并不弱，整个人站得笔直，单肩背着沉重的书包也没能将他看似瘦削的身体压得倾斜，少年抬着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扣着书包的肩带，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橡皮圈，五指微微蜷起，目光向下，谁也没有看。
此刻因为班主任王女士的嘱托正在做自我介绍，声音清越冷冽。
等等……这人怎么和我刚刚在教学楼下面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车主”那么像啊！！
我越看越惊悚，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了什么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他就那么站在那，自身铺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又因为他刻意放低的语气而柔和下来，刚中带柔、利中藏拙，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我叫余烬。”
少年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儿嘶哑，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说话了，听起来涩涩的。
“同归于尽的于尽吗哈哈哈。”
底下传来男生的调笑声，带着对新同学的好奇与微末的排斥。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理科一班已经相处了一年半，彼此都很熟悉，骤然出现一个不属于这个集体的陌生人，无论这个人是优秀是平庸，班上同学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膈应。
说话的男生叫刘易学，平时就很喜欢和人开玩笑，大大咧咧的，人缘很不错。
“……”
余烬瞥了说话的男生一眼，没有说话，对他善意的玩笑不予理会。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竖划直、点划钝，笔画的末尾都透着尖锐，不得不说，很好看，是语文老师看了都要加卷面分的类型。
“余烬。”
我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舌尖尝到了丝火焰燃烧后残留的灰烬的苦涩味。
他在黑板上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抿唇不说话了，底下的人还仰着头张着嘴看着他，等着下文，有点“嗷嗷待哺”的意味。
王伶俐女士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不爱说话的转校生自我介绍真如此短暂，一副不愿与人多打交道的样子。
她等了一会，确定余烬真的不打算继续了才说：“余烬刚从附中转过来，你们和他好好相处啊。”
话说一半又转过头对余烬笑笑：“班上人有点多，没空位了，来余烬，你坐到陆焱旁边去，他语文好，你数学好，正好和他互补。”
说完戴着铂金戒指的细白手指向我一掠，紧接着余烬的目光就和我的相撞，那眼神是真的冷，哪怕他似乎刻意收敛了眼底的凉意，我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余烬看了我一眼，稍微偏了偏头，对着王伶俐似乎张了张口，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手指勾着书包带子向我走来，然后从我身后绕到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金属的椅子腿即便裹了消音橡胶也无济于事，被少年轻轻一拉就和瓷砖地板合唱“刺啦”一声。
我转过头去看他，想和他打声招呼。
可是他坐下后就自顾自的打开书包拿出书读起来，周遭也是逐渐放大的读书声，我见他不愿意理我，也不想自讨没趣，撇撇嘴想转回去，余光却看见他耳垂上三两个小小的耳洞，塞着透明的耳棒。
耳洞很小，再加上余烬头发在男生中算长，又遮了点耳朵，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因此王伶俐没有察觉。
我心里奇怪，高冷学霸还有耳洞呢，那我这“小霸王”人设名不副实啊，别说耳朵上干干净净，连头发都不敢染。
果然是我落后时代了。
收回思绪，我拿出单词本继续背单词。
早自习时间本就不长，中间还耽误了几分钟介绍转学生余烬，再加上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肖建英喜欢提早上课，我没记住几个单词就不得不收起来拿出昨天发的数学卷子对课代表写在黑板上的答案。
心里想到余烬刚来可能没有试卷，我转头看他，他已经把《高中必背六十四篇》关上了，手里拿着一本不知名的数学练习题在做。
我偷偷看了他几眼，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于是把笔停下侧过脸，也不说话，用眼神询问我有什么事。
我指了指自己的卷子，又看了看黑板，低声问他：“这是老师昨天发的卷子，你有吗？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看?”
余烬闻言垂下目光，眼神在我画得乱七八糟，布满公式计算的试卷上扫过，随后我见他唇角一勾，漆黑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也不说话，收回目光转过脸做自己的题目去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他刚才的眼神看了眼自己的卷子，见那上面红笔痕迹密密麻麻叉多勾少的，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感情人家数学成绩好，看不上自己这正确率呢，怪不得刚才好像笑了一下，原来是在嘲笑自己！
呸，真当我稀罕给你看！
我自以为隐蔽地狠狠瞪了眼这个刚认识一个早自习的新同桌。
看他神色淡淡的，眼睑垂下，睫毛长而直，坐姿端正，手上捏着一支只剩三分之一墨水的透明管水性笔，笔尖迅速而轻盈地在粗糙的纸页上滑动，不一会就完成了大半页。
我盯着他，心里有点气不过，总觉得自己被看低了似的，忍不住嘟囔：“让你看试卷题目又没让你看我答案......”
他好像听到了我说话，可能没听清，又或许是嫌我聒噪，于是勉为其难放下了笔，偏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像含了捧雪。
我的视线猝不及防与他相接触，一腔怨气像被泼了水似的“噗拉”一声全灭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连忙低声说：“我什么都没说。”然后把自己的试卷翻了个面，又抬头看黑板，装模作样的继续对答案。
上课铃很快就响了，数学老师肖建英抱着一垛卷子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示意课代表收好下课发下去。
我从桌斗里拿出笔记本，准备把错题的解法记在本子上之后好复习，脑海里冷不丁冒出系统的警告，声音尖锐刺耳，期间还夹杂着“乌拉乌拉”的长笛鸣：
“警告，宿主超过时间未完成任务，惩罚即刻开始，持续时间，本次任务完成后。”
“诶等等......”我在脑海中刚想和系统友好交流一下呢，一股从脑仁深处弥漫而来的疼痛让我所有的思考瞬间停止。
期初只有脑袋里一部分疼，我咬牙忍了片刻，抄了几行笔记，那疼痛跟有丝分裂似的塞满了我整个脑袋。
我晃了晃头，试图把这股子痛劲儿甩出去，却悲伤地发现这不是单纯的疼在外头，也不只是疼在里头，就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然后团积在颅腔内，包裹在大脑皮层上，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这说痛，倒也不像被刀砍了或是被水烫了那种尖锐的刺痛，更像是有人把你的颅骨撬开，让里面见不了光，受不了污染的脑容物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的拗痛。
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就使劲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把手放回桌面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余烬随意搭着的左手手肘，余光瞥见我那高冷同桌漂移一样的笔尖顿了半秒才继续飞舞。
我想是我打扰到他的思路了，于是悄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右手往旁边挪了挪，顺带着凳子一起。
瞬间我俩之间的距离就宽了些许，我默默呼出一口气。
鼻尖来自余烬的浓郁的草木香淡了，同桌身上的气势也散了小部分，我因疼痛而躁郁的大脑因为呼吸了空气中的灰尘味儿居然更加剧烈了，仿佛余烬的味道是这股子痛的安抚剂，靠近则生，远离则死。
不一会那种奇异的疼痛就和潮水一样席卷了我整个身体。
浑身的骨头缝里像塞了清凉油似的，在血管里弥散开，又在皮肤下鼓动不安。
我的脊柱被这起起伏伏的绵密疼痛压弯了，直不起来，便只能趴在桌上，手腕疼、膝关节疼、脚踝也疼，跟得了风湿差不多。偏偏这股难受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是自内而外散发，又被表皮阻拦的。
我死死咬着唇，感觉鬓角有点湿，一摸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头冷汗。
狗系统真不做人了？！
这样可怎么听得进课？我勉力抬起眼想去看黑板，却发现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模糊，耳边同学蚊子似的讨论声和数学老师抑扬顿挫的讲题声合在一起像是有搅拌机在我脑子里绞来绞去，恼得我连抬手握笔都无力。
只能在心里问候了系统祖宗十八代。
“系统，我不完成任务你就让我一直疼下去？疼死了怎么办？”
“初阶段任务惩罚不会致死，宿主积极完成任务则无生命危险。”
“诶什么叫……”我刚想和系统理论几句呢，蒙了布似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我的名字，数学老师正在喊我，让我和我同桌共用试卷。
他大概是看到了余烬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又没有多余的试卷了，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寸一寸地将试卷挪到桌子中间，那股温柔的草木味浸透心尖，流转四肢，连带着系统惩罚的疼痛都淡了点。
真好啊，人型药剂。
我感叹着，只觉浑身熨帖了片刻，心里对余烬感到亲近，便扭过头对他笑了一下。
我觉得我的笑容因为疼痛大概很勉强且扭曲，因为余烬在试卷移过来后看了我的脸很久才将目光移到试卷上。
不过他似乎对这张试卷没什么兴趣，在肖建英沉迷讲题的时候又回去写自己的题目了。
此刻我已经无力去想什么叫初级任务惩罚不致死了，一心只想这该死的惩罚赶紧停下来。
真是太难熬了！
况且我还得在刚认识的同桌面前忍住异样假装正常。
比起这个，攻略男主似乎都变的简单起来。
我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我还有父母要赡养，我是老陆家的独生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在心里默默给余烬道了个歉，就问起了系统任务内容。
“今日任务一：给余烬带早餐。”
一听这任务我又懵了，都上第一节课了还给人家带早餐呢，人家吃得下我还没这脸。
但是拒绝的念头一出，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便像翻了个倍似地涌向四肢百骸。
我心里一横，觉得还是小命重要，看了眼挂在教室正前方的钟，距下课还有五分钟——不知不觉居然已经痛了这么久，课没听进去，笔记也没做几行，这一节课就相当于浪费了！
我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头皮传来不同于惩罚的微痛，撤下手一看，果然指尖上缠着两三根英勇就义的发丝，我内心哀嚎几声，目光火热地盯着钟表的秒针一格一格地挪动。
好不容易下课铃响，数学老师奇迹般的没拖堂。
宣布下课的瞬间我就和火燎了屁股一样冲出教室直奔楼下小卖部，随手抄起货架上一个奶油吐司就如旋风般冲上楼，踏进后门一看——很好，余烬身为高冷校草学霸，秉持着能多写一题就多写一题的原则钉在座位上没动。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看了眼数学老师今天发下来的作业试卷，然后转过头把奶油吐司往余烬桌上一放，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还有些气喘：“给、给你带的早餐，趁热吃哈。”
余烬似是被我的这句话惊到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那表情就和看傻子似的，他左手四根手指抵着面包袋子把它往我桌上推回来一点。
我一听脑子里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提示，又连忙截住他企图推回来的动作。
余烬看着我，左手也没有动，只是动了动唇，然后说：“我不......”
“哦我知道了，这个面包是有点干，给，给你酸奶。”
我生怕他拒绝了，让系统直接判我任务失败，焦急之下灵光一现，从书包侧边袋子里拿出早晨带上的酸奶一并放在了余烬桌上。
瓶底完全落在余烬桌面的一霎那，系统提示任务完成，顺便还加了一点好感，就算余烬下一秒拒绝了我的面包和牛奶也没有撤销判定。
我心里呼出一口气，心想原来只要做了，无论是否被接受都可以算完成。
这样的认知让我心里的愧疚淡了些，毕竟人家余烬一定会拒绝自己，掰弯什么的估计不可能。
我一放松，手上就卸了力，那袋面包便被毫不费力地推了回来，接着就是一瓶圆滚滚、胖嘟嘟的牛奶。
余烬脸上神色未变，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多了点不耐烦，再深一点，便是藏得很好的疑惑。
“你不吃吗？那我收走了啊。”
我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对他笑了笑。
“陆焱，你突然给人家带早餐干嘛？”
这时，前面赵阳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眼神在我和余烬之间来回转悠。
哥，我的亲哥，你怎么就好奇心那么重呢？
我瞪着赵阳，心想好在单一鸣不在，不然还得多被一双八卦的眼睛注视。
不过解释这件事情确实有点麻烦，但是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没有找理由的必要了。
折磨了我一节课之久的疼痛消散，我感觉我整个人都焕发新生：“想送就送呗，你管那么多呢？略略略！”顺便还附赠一个鬼脸。
赵阳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却不想理他了，埋头就在抽屉里掏下节课要用的教材来。
他见我不欲多说，撇撇嘴转回去了，倒是余烬偏过头来，似乎看了我一眼。
行了行了，知道我长得好看，没事看我干嘛。
想到刚才无缘无故给人家送早餐的迷之行为，我有点害臊。
把桌上的酸奶和面包收好，心想中午的午餐都有着落了，可惜自己并不喜欢吃奶油吐司，太甜太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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