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娇失魂落魄上完厕所。
洗手时,自动感应的水龙头怎么也不出水。
她闷闷伸手试探,还是没水。
几次过后,常娇烦躁地拍响了大理石桌面。
桌上残留着其余客人溅出的水渍,黏黏糊糊附在她手心,冰冰凉凉。
她却感受不到。
常娇的五感全被脑子里循环播放的两句话占据。
“怎么会当爹了。”
“他才来这个世界多久啊。”
常娇抬眸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眉头不自觉紧蹙,眼眸茫然又失落。
她因为韩述有新欢而伤心了?
常娇脊背微弯,鼻头一酸,恍惚想起,距离结束攻略,只过去了四天。
四天,不长不短的数字。
是她向韩述表白被拒后,在楼下蹲守卖惨的时间。
也是韩述初心懵懂,冷着脸熬夜为她做小组设计的时间。
明明四天前,韩述还强行在她无名指套上素戒。
彼时他眸光深邃复杂:“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会离开我。”
常娇诺诺收回手,眼神飘忽:“你想多了。”
韩述握紧她的手,撒娇。
“结婚就好了,你和我结婚了,我才有安全感。”
常娇不敢对视他眼底的期待,慌乱撇过头。
谁知她离开得这么突然。
韩述也没落下一个好结局。
常娇再度伸手,方才毫无反应的水龙头恢复正常了。
她眸子轻颤,小声喃喃:“不应该去打扰他了。”
韩述选择重新开始生活,也是一件好事。
常娇迷迷糊糊回到房间,才发觉时间过隙,吊瓶里的水即将打完。
已经到了出院点。
刘丽的行李只有一个挎包,两人轻装出行。
公交车上,常娇头靠窗,逼迫自己将那些事全忘了。
走神之际,司机的骂声挤进她耳里。
“谁的破车,一直跟在屁股后干什么?”
“他妈的,不知道这是公交车专用道是吧!”
常娇的位置恰巧可以瞥见后视镜。
一辆黑车紧紧跟在公交车后面,像追逐月亮的星星。
不眠不休。
阳光刺眼,镜面玻璃反光,她眼前全是晕圈,看不清驾驶室的人。
司机心情不好,速度也提起来了。
一个拐弯,常娇歪歪扭扭栽倒在刘丽身上,差点磕到头。
刘丽叹气:“下一站就到了。”
下车后,常娇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感觉黄色盲道都弯了。
刘丽无奈摸她额头:“你是不是吹风了。”
“肯定感冒了!”
常娇乐呵呵傻笑:“难怪我觉得头晕脑热。”
刘丽拽着她去路边药店,买了一点常用药。
出来时,她神情诧异:“那辆黑车,怎么跟了我们一路?”
“我们从车站走到药店,他也这个轨迹。”
常娇眨了眨眼,视线挪到街边的黑车。
车身锃亮整洁,窗户都在反光。
猜得出主人很爱干净,还隐隐透露出极强的秩序感。
常娇嘟囔:“妈,可能人家碰路。”
“快回家吧,我饿了。”
她像只大型兔子,黏着刘丽的臂弯。
刘丽诶诶应声,拖着她进小区。
保安大叔是个中年退伍兵,大腹便便。
他倒三角的眼睛一瞪,笑时露出几颗黄牙。
“娇娇,把你妈接回来了啊。”
常娇点头。
保安撑着窗户,“有人给你们家送了东西。”
刘丽皱眉,神情戒备:“谁啊?”
大叔扭头回亭子,搬出一个大纸箱。
“不知道,一个陌生男的。”
常娇接过,打量一圈箱子,没署名、没标注。
“谢谢了,杨叔。”
杨叔松了松腰带,“没啥没啥,娇娇你现在工作了。”
“你们家情况也是好转起来了。”
常娇感觉有道阴冷潮湿的目光,缓缓扫射她全身。
杨叔咋舌:“昨晚没来得及仔细看,娇娇真是长得水灵漂亮。”
“有对象吗,接受比你大几岁的吗……”
刘丽一把拽过常娇,微不可察地挡在她身前。
她笑得疏离又礼貌,“孩子还小,不考虑这事。”
常娇懂事地找借口:“谢谢杨叔,我们先回去做饭了。”
两人毫不犹豫掉头朝家走。
杨叔探头望去,手掏了一把□□,龇牙咧嘴:“妈的,胀得疼。”
眼瞅着母女俩走远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们住哪个单元?”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陡然响起,吓了杨叔一跳。
男人身穿做工精致的西装,眉眼锋利,压迫感极强。
杨叔怔愣一瞬,直觉这是高端人群。
陆昭呈以为他人老耳背,又重复了一遍:“那对母女,住哪个单元?”
杨叔回过神,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又不是我们小区的人。”
陆昭呈唇角平直,眼神不悦:“我和那个女生认识。”
“你和常娇认识?”
杨叔半信半疑。
再度听到“常娇”这两个字,陆昭呈心头一颤,喉咙上下滑动。
他愤恨、又无法压抑内心激动。
“对,她叫常娇。”
顿了顿,他嗓音嘶哑:“小名叫珠珠。”
杨叔眸光划过一丝亮光:“你连她小名都知道,怎么不知道她家在几单元?”
陆昭呈眉心扯动,情绪不快:“我没来过她家,当然不知道。”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红钞票,神情严肃:“现在,能告诉我,她家在几单元吗?”
杨叔悄悄接过钱,压低声音。
“小事一桩,C栋三单元703。”
得到满意的答案,陆昭呈抬脚朝里走。
正值中午饭点,大爷大妈们急着赶回家吃饭。
看见他,忍不住组团上前盘问。
“小伙子,你做什么工作啊,自己开公司吗?”
“单身不?我有个女儿教师编,工作稳定……”
陆昭呈烦躁地理了理袖口,碎发遮住眉骨。
“不用,我有女朋友了。”
大爷大妈唏嘘一声,作鸟兽散去。
陆昭呈走到三单元楼下。
视线扫过狭窄的楼梯、水泥的台阶地面,他蓦地平静下来。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不搭。
他像是被绑架的贵族子弟。
可这是常娇的家。
陆昭呈思索许久,还是没上去。
他扭头出了小区。
杨叔探出身子问:“帅哥,找到她了吗?”
陆昭呈摇头,“下次再来。”
他利落上了路边那辆昂贵的黑色汽车。
系好安全带后,却迟迟不点火。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灰味。
抽完一支烟,陆昭呈再也忍不住内心烦闷,一拳锤在方向盘上。
抬眸时,眼神阴冷又狠戾。
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他终于找到了常娇。
陆昭呈手心微微发抖。
哪怕阅历再丰富,他也觉得这是一件非科学的事情。
挚爱女友失踪两年后,他居然穿到了另一个有她的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有了个新身份。
成长、家庭、事业,都比刻复制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仿佛身处平行世界。
烟头的火煋烫到他的拇指。
陆昭呈抿唇,定定看向窗外,真实地感知到,这是常娇的世界。
既然她喜欢逃跑,他就让她跑。
反正是牵着绳的小猫,跑不了太远。
常娇费力把箱子搬回家,拿刀拆开。
刘丽脱下外套,边洗手边问:“谁送的,你朋友吗?”
常娇大致扫了两眼,关上箱子,神色从容:“嗯,我朋友。”
她起身想把箱子搬回卧室,却被刘丽叫住。
“等等,是不是他们?”
刘丽嘴唇干涩,声音不自觉放低。
“你爸爸妈妈送来的东西?”
常娇的指尖扣着纸板,垂眸:“不是……”
“娇娇,如果他们真的爱你,你也可以回家。”
刘丽絮絮叨叨:“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当年那场意外,也许他们不是故意的——”
“妈!”常娇猛地拔高音量,眉头扯动。
“别瞎猜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她深吸一口气:“我是个成年人了,不会再对这种事斤斤计较。”
“我有自己的考虑。”
刘丽的眼神小心翼翼,隐隐含泪。
常娇不敢和她对视,闷闷扭头回房。
空荡荡的客厅,只留下刘丽一人。
她坐在沙发上,揉着犯疼的太阳穴。
疲惫的身体时时刻刻警告她,不知道还能存活多久。
常娇轻轻将门关上,背靠墙生闷气。
她把箱子摔在地上。
里面的零碎物件、老旧衣服掉出来,还夹杂了一封手写信。
常娇捡起信,面无表情读完。
【常娇,你跟着你养父母姓,也学了他们下三劣的品质!我们已经有了望晴,无论是家里还是心里,都容不下你。】
【请你不要再用拙劣的方法,试图让望晴抛弃我们,回到那个破烂家庭!】
常娇一目十行,最后几排字写得遒劲有力,透着一股愤恨的味道。
【我们特意将不用的东西打包整理好,让保镖送去,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这世上没有真假千金,望晴是我们的女儿,她不是假千金,是我们的宝贝。而你,和这些垃圾差不多。】
落款居然是她生理学上的父亲。
常娇冷笑出声,将纸狠狠撕碎,踩了好几脚,才泄气。
她把那箱垃圾堆放在角落,看一眼都嫌晦气。
处理完一切,常娇鼻腔热流翻滚。
她以为流鼻血了,用纸一擦,才发现是鼻涕。
感冒症状轰轰烈烈来袭。
常娇此刻才觉得头疼、四肢酸软无力。
她扑倒在床上,躲进柔软的被褥,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度醒来,天还未黑,斜阳余晖溜进屋子,美好又宁静。
梦里她总是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睡得并不踏实。
常娇揉了揉眼睛,鼻音浓厚。
“妈。”
她下床推门,掀起眼皮。
沙发上坐着几个陌生的魁梧大汉,臂圆肩实。
常娇懵然一瞬,困意全无,怒火与仇恨浇满心头。
刘丽跪在地上,头发凌乱,脸颊一侧微微肿起。
她惊恐回头,言辞混乱:“娇娇,回房间去——”
话音刚落,大汉齐齐朝常娇走来。
他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扯住她的领口。
用力一拽,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刘丽,你女儿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说了,你也可以少挨几顿打。”
常娇浑身血液凝固,手脚冰凉,思绪缥缈。
她根本不知道,对方要债的方式如此屈辱人。
她逃跑在外的阶段,刘丽每一通电话,都只说:“他把我们的家砸了,但没做坏事。”
“不用担心。”
常娇眉头紧锁,不敢置信盯着刘丽。
后者抖了抖身子,嗫嚅:“今天不是还钱的日子……”
大汉横眉一竖,肌肉鼓起。
“我们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
常娇嘴唇颤抖,声线不稳:“你们每次都这样打她?”
刘丽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这一次……”
“对。”领头人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你妈没告诉你吗?我们还把她按在沙发上,几个人一起……”
“砰”的一声!
他捂住裆部,表情痛苦,龇牙咧嘴。
常娇气息平缓,她淡定从容地进厨房,拿刀。
其余帮凶见状,连忙拦她。
常娇双眸猩红,不要命地乱砍,见了血也不停手。
对方踉跄后退,跌坐在沙发上,“我草!”
常娇将刀扎进沙发里。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割你哪里?”
大汉胸口上下起伏,额发被汗浸湿。
一条手臂倏地勒住常娇的脖子,速度快到她无法反应。
“抓住她!弄死她!”
“妈的!”
三个男人一起上手,抢夺常娇手里的刀。
常娇咬牙,死死攥紧刀柄不松手,疯了一样砍他们。
余光里,刘丽高高举起烧水壶,她狠狠砸在一个人头上。
趁着这个机会,常娇起身反抗。
她尖叫嘶吼:“来啊!一起死了!”
场面混乱,几人脖子上青筋暴起,扭打在一起。
蓦地,门被撞开,蓝色制服的人举起枪,厉声呵斥:“放下刀!”
他们拽走大汉。
常娇终于喘出一口气,四肢麻木,刀也被夺走了。
警察不耐烦道:“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常娇倔强擦去泪水。
“他们私闯民宅,还故意伤害,我要告他们!”
空气凝固一瞬。
常娇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警察蹲下身,平视她:“你们快点把债还完,不就没有这种事了?”
常娇怔愣两秒,来不及理解他的话。
大汉还欲动手,警察拦下他。
“够了!因为你们一家人,一个月要报几次警!”
“我们警力有限,只为你们一家人服务吗?”
常娇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她不服:“他们非法要债,你们怎么不管?”
“我妈被打,被侮辱,你们不早点出手!”
说到最后,她已是气喘吁吁。
警察直起身,叉腰来回踱步,看疯子一样看她。
“你也把他们打到出血了!”
“既然你欠他们钱,就先把钱还了。”
常娇踉跄站起身,拿手机。
系统的奖励已经到账一半了。
她一口气全转给大汉们,“够了吗!”
大汉震惊一瞬,旋即恢复平静:“还差利息。”
常娇攥紧手机:“后面我会还给你们。”
警察故作老沉,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人还是不能太犟。”
常娇躲开,眼神坚毅:“钱还完了,现在我要报警。”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警察烦躁不已。
“有事去法院,你们这事我们处理不了。”
仿佛懒得同常娇掰扯,他们押着大汉出去,嘴里嘟囔:“真是疯了。”
大汉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屋内归于平静,家具倒了一地。
常娇静静站在原地,心口如坠冰窟。
刘丽诺诺开口:“娇娇,你不应该打他们。”
“如果和上次一样,怎么办。”
常娇崩溃出声:“这不是我们的错啊。”
“妈,五年前我从不后悔,只恨没捅死他。”
她咬碎了牙:“今天也一样。”
刘丽唇色惨白,无措看她。
常娇擦掉脸上水渍,拽住她的手,“走。”
刘丽怔怔:“去哪里?”
“法院,起诉他们!”
“不行!”刘丽五官皱起,“娇娇,我已经这个年龄了。”
“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常娇眼前雾蒙蒙一片,哽咽:“妈!你不报警,他们才会屡次欺负你啊!”
那些话像针刺一样,扎在她心头,久久不下。
昨日还温馨的沙发,此刻成了利刃。
刘丽后退几步,恳求她:“娇娇,你就让我清清白白地死去吧。”
常娇太阳穴凸凸疼,气得两眼一黑。
她嘶吼出声:“我有钱,还完钱,我们就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刘丽神情犹豫,始终不愿相信她的话。
“我不去。”
常娇定定看她,泪水打湿了手背,湿漉漉的。
她愤愤甩开刘丽的手,拿起手机出门。
“娇娇!”
刘丽叫她,声音颤抖:“对不起……”
常娇没回头,大步出门。
她小腿发软,下楼梯还摔了一跤,膝盖磕得青紫,却感受不到痛感。
她不知沿着哪条路走,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发呆发愣。
走到江边,风微凉潮湿,常娇却感觉心头炙热滚烫。
她捂住脸,鼻涕眼泪齐刷刷流。
狼狈又好笑,引得路人放缓了脚步。
片刻后,常娇用力擦干净脸,心里有了对策。
只要等到系统的另一半奖励发放,事情才能结束。
手机突然响起一条信息。
常娇一看,居然是消失已久系统。
她心高高提起,激动又兴奋。
常娇逐字阅读。
【宿主,非常抱歉,由于世界bug无法消除,您的奖励即将被扣除一半。】
“什么?”
常娇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如果你能将男主们送回原世界,奖励仍会照旧发放。】
【祝您好运。】
“啪嗒”的清脆一声,手机滑落,砸在地上。
常娇怔怔不能回神。
如果想改变现状,她就需要把陆昭呈、韩述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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