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沛宇深吸一口气，镜子中的学生木然地坐着，一排排数字紧挨着，像一串规整的符号。“1234567…”她大概扫了一下，学生们的数字基本都是紧挨的，除了中间有几个空位。
她又扭头，看到的却是学生无神的面孔。
是镜子自动把学生都脸谱化了么？石沛宇想不出来这一奇怪现象背后可能的含义。
她把5个垃圾袋摞上板车。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力气，然而这些废纸看起来很多，却丝毫达不到现实世界的重量，板车如此轻巧，仿佛垃圾袋里装的是一堆蒲公英。
石沛宇根据常识知道倒垃圾应该要走污梯。但在倒垃圾之前，她想先看看这层楼的构造。
按照张凛和程旸所说，这层楼是王书剑脑蜃中的5楼，如果与现实世界对应起来，外科楼5楼是设备层，也即消毒供应中心。
设备层常年送消各种侵入□□械，如气管镜等，也常规进行被服的消毒灭菌。那么设备层在王书剑的脑蜃中代表什么呢？
她拖着板车慢慢往外走，一抬头就见关云霁停在Nature厅门口，窗外的白光让他笼在一片阴影里，像在监视她。
石沛宇不觉得关院长会关爱同事到等她收完垃圾。那么这个关云霁是王书剑脑蜃中的npc吗，还是，他本人不会也进入脑蜃了吧。
这个念头令她心脏狂跳了一会，关云霁团队已经发现了王书剑的脑蜃，那找到进入的办法可能只是早晚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怎么进来的，如果他们已经找到了进入的方法，自己将会很被动。
板车没有看起来那么笨重，石沛宇推着它浑然轻巧地拐出了Nature厅，经过关云霁身边时他让开了点，石沛宇看见他似乎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说：
“那些都是垃圾，尽快倒掉吧。别再帮哪个学生捡垃圾。”
关云霁没有要走的意思，石沛宇想看样子他是要盯着自己把垃圾送下去了，便应了声，加快速度推动板车。不然就去去负一楼看看也行，而且“帮学生捡垃圾”是什么意思，她准备下去看看这些“垃圾”究竟是什么。
*
“这就是‘本心’？”程旸打量着张凛的电脑，它通体雪白，只有按键上的字符是黑色的。
“真的是电脑。”张凛触摸坐垫，光滑带着硬度的按键手感和笔记本电脑一模一样，按下会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但为什么是椅子的形状？这样当座椅也不方便打字。”程旸又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坐垫那边有开机键吗？”
张凛仔细查看了键盘的各个拐角，都没找到开机键。程旸在椅子后面上下左右摸了一通，也没找到任何按钮。
也许把椅子设计成电脑形状只是王书剑的个人爱好。
探索了许久都没有进展，程旸决休息会。他在张凛对面坐下，电脑形状的座椅凭空出现，程旸自言自语道：“本心，究竟是什么呢？”
然而他话音刚落，张凛突然盯着他背后说：“程旸别动。”
“怎么啦？”程旸顿时紧张起来，“电脑变定时炸弹了？”
“不是，你的电脑屏幕亮了。”张凛看着程旸背后的屏幕，他的显示屏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而是海蓝色。
“你稍微让一点，屏幕上好像有字。”张凛见被程旸挡住的屏幕上似乎有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程旸下意识地站起来，电脑立刻消失了。
“凛哥我稍微侧过来一点。”程旸会意再次坐下，朝旁边弯下了腰。
张凛看见程旸的“椅背”上浮现了一个弹框：
“请输入本心——”张凛念道。
“所以本心是什么？”张凛也陷入了同样的思考。
“凛哥，你的电脑也亮了！”程旸正歪着头朝张凛这边，就见话音刚落张凛的椅背也出现了弹窗，“也是请输入本心——”
程旸盯着那空格的部分：“这个本心填空，好像电脑的开机密码，就是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本心。”
“负一楼那人说书剑丢失了idea和本心，如果idea是做科研的学术idea，那么本心会不会也是做科研的本心呢？”张凛努力回忆负一楼的场景，觉得很有道理。
“凛哥，你为什么做科研，你的本心是什么？”程旸随口一问，问出口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沉。
怎么说呢，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有人问：“你做科研的本心是什么？”好像大家默认的读研、读博甚至再往上走，做科研只是“读xx”的附带，只是因为要“读xx”所以才做科研。
张凛也愣住了。对他来说，做科研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做科研的本心是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隐约觉得这个答案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点，所以他想得十分慎重。
“为了医疗事业的……进步？”张凛下意识地开始说“正确答案”。
程旸看见空格上出现了“医疗事业的进步”，然后方框闪了闪，椅子震动了一下，张凛突然狠狠抖了一下，下一秒突然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估计答案不对，这电脑震动的感觉就像输错了密码，嘶——诶凛哥你没事吧？”程旸见张凛眉头皱了一瞬，仿佛很痛苦。
“密码输错的话会受到电击。”张凛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体。
程旸有些担忧，他稍微往张凛这边靠近了点，就见方框旁出现一行红色小字“请不要欺骗自己的本心”。
程旸见状疑惑不已，“所以这电脑还是个测谎仪？”
“可能我回答的并不是我真实的想法。”张凛感觉心跳恢复了正常，他又想了更长时间，犹豫着说：“为了救死扶伤。”
椅子又抖了抖，给了一个比上次轻得多的电击。
“看来本心并不是要一个冠冕堂皇的正确答案。”张凛说。
“我来想想我的。”程旸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开始回忆自己刚读研之前的想法。
“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理想和抱负。虽然喜欢学医，但做科研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程旸想了一会说，“可能我这种学术菜鸡就没有那种崇高的理想吧，对我来说只是因为读研所以才开始做科研。”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读研也是因为正好保研本校，我觉得相比于做研究我可能更喜欢具体的临床知识。”
“%#*^”（电脑开机）
突然，程旸的椅子传来一阵电脑开机声，张凛发现程旸的电脑屏幕缓缓亮了起来，桌面是一片纯白。
“开机了？”“开机了。”
程旸很迷惑，他回想了一下说：“所以可能只需要说出真实的想法就行，凛哥你再试试呢？”
张凛又陷入了沉默。
最早为什么要做脑蜃相关的研究呢。
可能是因为王迟。
毕竟那时候经常和王书剑一起跟王迟上门诊，他们讨论复杂疑难的病例，有时候也会聊到最新的科研进展。
当时王迟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不知怎么就说到“托梦”，王迟说“托梦”这东西或许也有科学依据呢，然后就聊到脑蜃，聊到一些科学尚未完全揭秘的部分。
当时王书剑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是张凛留心回家查了资料，发现王迟说的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有关于“托梦”相关科学原理的文献。
于是那时他经常和王迟讨论“脑蜃”，研究生时期也做的是神经电生理相关的研究，博士更是在石沛宇的推荐下去了专门研究脑蜃的课题组。
“凛哥，你的电脑也开机了！”程旸的声音把他拉出了回忆。
张凛往后一看，电脑桌面是一片蓝白条纹。
程旸：……（凛哥你真的好喜欢蓝白条纹）
张凛很疑惑：“可我还没说本心是什么，这是如何开机的呢？”
“可能不需要说出声？”程旸说，“刚刚你是不是在心里想通了，然后就自动开机了。”
想通了吗？
张凛又想了想，他是个比较安静内敛的人，有时候很难清晰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他身边关系好的人却都相对开朗健谈得多，比如王书剑就是性格直率不圆融，程旸的话，没那么锋利但也不温吞。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说话太谨慎，甚至也不那么能直接面对自己的“本心”，总要给所作所为“上价值”，没点崇高的意义作为背书好像就进行不下去似的。
张凛又在思考。
程旸看了一会对面的人，觉得他这个室友哪哪都很不错，就是性格实在太闷了点，或者说太“正确”，太压抑。
他自己基本是想啥就说啥，但张凛总给他一种很凝重的感觉，好像总在担心一不小心就做错了什么。
“凛哥，别想了，开机了就行。”程旸发现张凛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打断他的思绪。
“好，我们来研究一下这个电脑。”张凛回过神来。
程旸盯着张凛背后的屏幕说：“但是这个显示屏在背后真的很不方便。”
他起身准备再凑近一点，身下的椅子消失了。
玻璃房间内空间很小，程旸被桌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胳膊在空中胡乱划了一下，他撑住桌子站稳。
下一秒，一台纯白的电脑出现在桌上。
程旸运气是真的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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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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