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乔。”
万乔觉得关云霁的声音好像一把又虚伪又悲伤的剑。
他听见他又用那种听起来沉痛的、自以为能把别人一起拉下水溺死的语气说：“他跳楼你我都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万乔转而露出一个冷气森森的笑，整齐的牙齿暴露在这张儒雅文静的脸上显得有些瘆人，“你不会要说是我逼他敬酒但他不愿意喝，或者是我逼他出成果但又拿走他的课题，再或者是我让他在实验室被孤立被冷落？”
万乔一点点凑近关云霁，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直至鼻息相闻。“你不会要说，他跳楼是因为快到他爸的忌日，而我‘不经意’让他发现他爸曾经是我们的实验对象吧？”
“在你看来他跳楼都是我造成的是不是？”自从看见王书剑的医嘱上出现促醒药物，他的理智大概已经烧成了灰。
“你后悔了，所以只需要你关云霁，拯救他，你就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你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做，洗白自己了？”万乔盯着关云霁，像在拷问他。
关云霁似乎想要辩解，咬肌紧张了几秒又松开了。他的精神又沉了下去，放逐了某个念头的同时，连带着脊梁都没那么挺拔了。
“你猜怎么着？”万乔自顾自地说，“上次让应颂听装在病床下面的‘那玩意’真的检测出了点东西。很快，我就可以亲身进入脑蜃了。”
他贴在关云霁面旁轻轻地说：“所以，他不能那么快就醒。”
关云霁感受到脸侧轻缓的吐息，那一侧面部和颈部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被某种变温动物咬了一口，毒素沿着大血管来到中枢，麻痹了他的神经。
万乔因为兴奋而颤抖着，声音越来越轻，“我太想知道他的脑蜃里有什么了。肯定会把我刻画成十恶不赦的魔鬼吧。”他的声带可能痉挛了，最后几个字混着气声，听起来像毒蛇吐信。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心里不知从何处掀起一股暴虐的冲动，简直想掀开王书剑的脑壳看看他的脑蜃是不是像血管一样爬满大脑表面，是不是每一次心跳都在诉说着对他的恨意。
他无法正常的交流，只有激烈的碰撞能突破他脑子里的屏障。他确实是个疯子，关云霁想。任何人都不该与毒蛇合作，无论他曾经表现得多么温良驯顺。
夜幕降临，窗外灯火通明。
办公室内却仍旧是一片喑哑的漆黑，让某些黑暗融化在里面，无迹可寻。
*
出租屋内，张凛和程旸同时睁眼，不大的沙发上两人挤得七歪八扭。
宠物医院，小宇宙从酣睡中惊醒，听见休息室传来开门的声音。
“石老师，睡了吗？”
“我刚刚也进入了脑蜃”
微信群内相继弹出消息，深夜无眠的三人很显然经历了同一件事情。
微信电话马上接通，石沛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不知是不是信号不佳，张凛和程旸感觉她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石沛宇：“你们…今晚也…进入脑蜃了吧？”
张凛：“是的，我们……”
石沛宇打断了他：“我怀疑万乔已经找到了进入脑蜃的办法。”
她听见电话那边瞬间安静，就继续说：“今晚我突然进入了脑蜃，居然在5楼看见了迟兄。”
原来石沛宇被板车铲走后直接回到5楼，“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她觉那人的背影很像万乔，却不想转过头来，那具躯体上竟然是王迟的脸。
王迟并不瘦，他经常加班看病做手术，甚至有些压力性肥胖，脸型也是偏方圆的。但眼前的人瘦高，穿着白大褂，IF是鲜红的49.17，内搭爬满了英文字符，除了脸，其他地方和王迟沾不上半点边。
真的很像一个装了王迟的脑袋的万乔。
石沛宇感情复杂地盯着这个人。惊悚、不解、怀念，一连串复杂的情绪挤满了她的胸膛。
“王迟”看见了她，眼神震惊错愕，石沛宇何尝不是一样，一开始她只以为这是王书剑把王迟也放在在脑蜃里。
她轻声叫住面前的人：“迟兄，是你吗？”
对面的人似乎瞬间紧绷了起来，但他并没有看向石沛宇，而是越过她盯着她的背后。
石沛宇听见背后传来关云霁的声音：“万乔，你怎么还没上去？”
然后她就感到一阵巨力把自己推了出去，睁眼发现自己醒了后，她迅速联系了张凛和程旸，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脑蜃中。
张凛开了外放，程旸简单说了他们在脑蜃中找到“本心”和“idea”的事，然后说：“我们本来准备再研究一下这个idea要怎么做报告，结果突然就醒了，离开脑蜃应该是同步的。”
石沛宇说：“看来我们都被弹出了脑蜃，不知道是不是万乔操纵的。”
程旸说：“如果是他干的，那我们以后估计会经常被他踢出脑蜃。”
张凛想了想说：“会不会是脑蜃不能承受这么多人同时进入所以崩溃了？”他记得杜啟华教授报道的脑蜃就是3个人进入，如果他俩加上石沛宇，再加上可能进入的万乔，那就是4个人，脑蜃很有可能“超载”崩盘了。
石沛宇隔着电话点头：“也有道理。”
“但是万主任为什么会用王书剑父亲的脸？”程旸想不明白。
现在时间是22:30，石沛宇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她觉得王书剑那边可能出了状况，便说：“我准备去书剑那边看一下，顺便验证一下万乔是不是在书剑那边。”
张凛：“我也去看看。”
程旸看了眼张凛说：“我和你一起。”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医院都不远，要过去很容易。
石沛宇说好，说话间她已经出了门，小宇宙疑惑地看她离开，奶牛猫趴在窝里，金色眼睛闪闪发亮，一双黑瞳瞪得溜圆。
她赶到医院对面时正是22:45，她正准备过马路，就见一辆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朝外科楼走去。
那人穿得挺讲究，不像是半夜来探视病人的。她稍微留了心，走在那人身后十几米外。
又走了几分钟，那人停在职工电梯门口。石沛宇不想暴露行踪，也不想浪费时间，就转而从另一侧乘病员电梯上楼。
没想到在16楼下电梯后一转弯，她又看见那人，他正背对她，看样子是往神外icu方向去了。看对方轻车熟路，像是来过不少次。
“石老师？”旁边传来程旸压低的声音，石沛宇转头，见张凛和程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那个人已经走进icu，背影被吞没在门里。
程旸留意到石沛宇的视线，便问张凛：“凛哥，刚刚碰到的那个人好像应颂听，你觉得呢？”
程旸和张凛在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那人，他们乘了另一台职工电梯上楼，却还是在下电梯时与那人擦肩而过。
那人行色匆匆，口罩盖住半张脸，一身酒气，并没对张凛和程旸表现出任何兴趣。
只是错身时程旸瞥见那人有一双标志性的凤眼。
“应颂听是器械支持，后来我查了他的信息，他专攻脑蜃领域的医工交叉，应该可以理解为设计和调试相关设备？”张凛低声说，“他入职的是附院影像科的科研岗，发的论文大多都是脑蜃检测相关。”
“如果真是他，那可能是万乔他们要检测脑蜃，需要他的协助。”石沛宇说。
现在去icu很有可能会撞上万乔，反而打草惊蛇，三人决定去icu旁的污梯边静观其变，实在不行还能从污梯下楼跑路。
“我觉得万主任顶着王书剑父亲的脸可能是……”程旸冷不丁小声来了一句。
张凛：这个比喻有点东西。
但他也瞬间理解了程旸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让书剑的意识误以为他是王迟，然后让他通行？”
“是的，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关院长是脑蜃里本就存在的npc，那即使万乔修饰了，他看到的还是万主任的本质。而石老师作为‘外部访问’，看到的就是修饰后的样子，也就是他顶着王迟的脸。”程旸一边想一边说。
石沛宇和张凛都赞同程旸的推测。
程旸感觉自己如果有根尾巴，恐怕会比小宇宙摇得还欢实。他想，如果再进入脑蜃自己应该也能推理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等等，再进脑蜃的话，是不是就得汇报idea了？
想到那个奇怪的idea内容，他又想问问石沛宇的看法：“老师，为什么凛哥的idea是找到‘脑蜃的意义’，我的idea就是‘顺利毕业’，听起来不像一个层次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点不好意思。
石沛宇又问了他们填“本心”和idea的过程，思考了片刻说：“可能idea不一定得是一个科研方面的问题。我个人感觉idea像是一个你现阶段想要解决的具体问题，它可以来自现实生活，也可以来自科研，总之就是一个具体目标。”
程旸似有所悟，缓缓点了点头。
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点头的瞬间脖子卡住了。
他深吸了口气，猛然发现面前出现两台纯白的电脑，而自己和张凛又站在了玻璃房间里。
反派加入辽，开启下一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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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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