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楼上拆礼物拆了快一个小时，每拆一样礼物，温予都兴致勃勃地跟宋默说自己是怎么从茫茫物海中选中它的、买它们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明明出门在外的七天里他们每天都在联系，说的话也不少，可温予总能掏出些没聊过的新话题。
他说话时，宋默便时不时地扫向他的手。
几次三番，温予察觉到他的视线，知道他在挂心什么，主动摊开双手递给他看：“喏，你看，已经完全好了，都说了我愈合能力很强的。”
被拔河绳磨破的地方已经完全长好了，但那细细的嫩肉还是能看出愈合的痕迹。
“啊，对了，你给的药我没带上来……”
“没事，”宋默说，“下次。”
其实明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就可以是“下次”了，但宋默没说，温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没说出那句“明早还给你”，而是顺着他说：“好吧，那下次再说。”
这么一打岔，温予没再拐回原来的话题，转而问他：“你也说说吧？这几天你做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顿了下，温予补充：“不是强迫你说的意思，你不愿意的话没关系。”
温予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分享欲旺盛的，也不是人人都像宋默这样能不厌其烦地全盘接收。
宋默说：“……我的假期并不有趣。”
“万一我觉得有趣呢？”
沉默片刻，宋默还是败给温予的好奇心。
他不擅长自我表达，无法像温予那样将一件很小的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说出来的话就像在打报告：“2号去了图书馆，3号、5号和今天都去了武馆，其他时间都在家里，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和温予丰富的旅行日常比起来，他这七天的假期就像白开水一样简单。
拿在手里的小礼物不自觉地捏紧了一点，宋默看向温予，脸色因自己也没察觉的期盼而微微紧绷。
想要摸摸他头的念头有那么一瞬间在温予脑海中划过，可宋默又不是狗，他艰难地管住手，又问：“图书馆？是市图书馆吗？”
宋默点头。
“还挺远的，你去那儿找书？还是自习？”
“只是随便逛逛。”
“那，逛得怎么样？”温予循循善诱，“有没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书？”
……有一种被当小孩子的感觉。
宋默脑子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了一本游记，不过没什么意思。”
“叫什么？”
“《始于脚下》。”
“这本不好看吗？我看很多书单都推荐过，还说是游记类必读，我一直想看的，但又总是忘记。”
宋默目光微妙地一偏，又移回来，补救似的说：“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没有参考性。”
只是看到那本书时他正好想起了在外旅游的温予，于是顺手拿来看了。可翻阅片刻，书页上的文字没看进去多少，到脑子里都自动转换成了和温予聊天时他说的那些旅行中的点点滴滴。
一想到这些，便觉得书本上的内容索然无味。
“没关系，说不定我下个楼就又忘了呢，”温予看见他书桌上还放着三本叠在一起的悬疑小说，最下面一本夹着书签，已经看了大半，“这些是从图书馆借的吗？”
“嗯。”
“我没看过，怎么样，你喜欢吗？”
这次他问的不再是“好不好看”，而是“喜不喜欢”。
宋默看着保护得很好的书封，沉吟一番，给出自认客观的评价：“一般。”
温予戳戳他的书签：“一共三册？可你还是快看完了。”
“嗯，”宋默说，“我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好像知道了宋默的一个阅读习惯。
“荒山归路，”温予缓缓地念着书名，“嗯，我记住了。”
“你要看？前两册我已经看完了，你想看的话可以拿去，第三册我明天早上给你。”
“不用，我看书慢，等你去还书的时候叫上我一起，你还了我立马就借。”温予说得像是要去干一件大事。
市图书馆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套，但他就想借宋默看过的。
说完他歪了歪头，看着宋默笑，笑得宋默绷直了背脊：“怎么了？”
“我觉得这就很有趣啊就，”温予说，“假期就算什么都不做，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看书，看看电视，这也很有意思嘛。”
这番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宋默会认为他们说的都是场面话，客套话，可温予说出来却让人觉得这就是事实，他打心底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话在这一瞬间让宋默看见自己那平淡如水的日常多了几分亮色。
——这么想其实也不对。
他那没什么意思的日常，早就已经闯进来了一抹最生动的颜色。
“我收回那句话。”宋默忽然说。
“嗯？什么话？”
宋默敛眸，摇摇头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温澜的夺命连环催，温予搞不好都要打个铺盖原地睡下了。
宋默送他到玄关，他换好鞋回头正要开口，里头的人先一步出声：“明天见。”
温予一愣，笑眼弯弯：“明天见！”
-
七天长假过得太恣意，返校后喜闻乐见又是满教室的僵尸。
还是一群等待宣判的僵尸。
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是个周二，每周的升旗晨会照常进行，晨会结束后，宣判结果也出来了。
第一节就是曾悦欣的课，她带着试卷和成绩单来到教室，往讲台上一站，神情不辨喜怒，底下鸦雀无声。
“照惯例，发试卷之前先说一下这次月考的总体情况，”曾悦欣的视线淡淡逡巡一圈，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沓试卷上拍着，“放了一个暑假，大家的状态都变得很松懈，你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所有的状态最终都会体现在试卷上。”
有人心虚的躲开视线。有人假装很忙的动动笔袋，又翻翻书本。
这番话看似把矛头对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其实自己考得怎么样，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
除了温予。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也是有数的，现在嘛……
宋默说他之所以会转到九中，就是因为这里和他原来的学校进度差不多。决定了要转入的学校后，父母才挑了片区内的房子。
听他说起的时候，温予好奇问：“神棍没有跟你说，要搬到这里的具体哪个地方才有用吗？”
“没有，”宋默说，“他给的说法很笼统。”
笼统到一开始，并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眼看着离他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唐蕊心一横，说她的儿子不能一辈子都低着头避开人群，以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带着他搬离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
可就是那么的巧，刚刚好他转进九中；刚刚好，父母买到温予楼上的房子；刚刚好，温予和他一样有着不同常人的地方。
刚刚好……只要和温予在一起，困扰了他十几年的麻烦事便迎刃而解。
——也刚刚好，他们现在要争夺年级第一的位置了。
“当然，也还是有个别同学非常让人省心的。”
来了来了。
不少视线聚焦过来，温予习以为常，坐直了些。他视线往下滑，在宋默那颗后脑勺上定格。
底下的小动作被曾悦欣尽收眼底，她往温予和宋默的方向扫了一眼，顺着继续说：“值得一提的是，咱们班冲出了一匹黑马。”
这句话就和指名道姓差不多了，那些视线调整角度，从温予身上转移到宋默身上。
曾悦欣没废话太多，说话期间投影幕布也放了下来，她点开U盘里的文件，将总成绩单投放在大屏幕上，说道：“都看得清吧？看不清的也没关系，一会儿成绩单都会发到你们手上。”
她话还没说完，看清成绩单最上面两个名字的人小声地说了句“卧槽”，被曾悦欣冷瞥一眼，又赶紧闭上嘴，用手肘去捅自己同桌。
也有其他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了两句，然后又看向此时最惹眼的两个人。
温予看见成绩单也愣了一愣。
曾悦欣：“咱们班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两个并列的年级第一，总成绩一样。”
屏幕上，总成绩一样的两个名字只能根据学号来排，温予和宋默的名字前后挨着，一模一样的三个数字跟在他俩名字后头，像是在跑道上彼此紧咬谁也不肯落下风似的。
显然最后他们也一起跨过了终点线。
不过温予迅速地往后扫，把后面几栏他和宋默的单科成绩飞快过了一遍。
曾悦欣夸完班上最不需要操心的两个人，开始拉她的数学单科成绩出来分析对比。
新学期第一个月学的知识不足以支撑整张试卷，所以其中还有很多高一的知识考点，和上学期末的成绩比起来，曾悦欣再一次表达了她的不满，即便这次他们班的班平均分还是保持得很稳定，但在所有班级状态都不怎么样的情况下，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温予在下面转着笔，手很痒，撕了张草稿纸下来，写了几个字又放弃了，抬眸去看宋默的后脑勺。
他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和宋默的座位，这后脑勺能看出来什么？斜前方那人就跟座佛似的，动得最大的幅度就是往椅背上靠了一下，也没回头，靠个几秒便坐直了。
说完概况，训完人，试卷才终于发下来。如曾悦欣所说，每个人的试卷上都别了一张成绩单，各科什么情况、各自的班排名和年级排名，看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现在把你们的排名研究先停下来，”曾悦欣掰了根粉笔，曲指敲敲黑板让底下埋头的小崽子看过来，抖抖试卷，沉声说，“都看卷子，好好看看自己都丢的是哪些我千叮咛万嘱咐都当耳旁风的分。”
众人安静如鸡，教室内只剩下哗哗翻试卷和曾悦欣讲题的声音。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温予刚开口叫了声宋默，邱为就冲了过来，半趴在桌上啪啪啪地去拍温予：“我靠，我靠，我靠！哈哈哈哈，我要解放了——该死的家教课，你我此生再不相见！！”
他这次月考考得相当不错，年级28，完美达成他妈的要求。
憋了一节课，给他憋坏了。
赵骏明和陈才很配合连道恭喜，这时温予说：“为为，你考得很好，但我有个想法，你说你妈会不会觉得你这次能考进年级前三十，恰恰证明了家教课是有用的，然后——”
“停！STOP！你不要说了！”邱为满脸惊恐地捂住耳朵，“你小子可真坏啊，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温予无辜：“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
“别说了别说了，你说什么都很灵，我不听，”邱为越想越绝望，因为那真的是他妈干得出来的事，“我要去小卖部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谁去？”
“我我我，走。”赵骏明立刻响应，陈才也起身和他们一块出去，但不是去小卖部，而是去上厕所。
三个人一走，前后两桌便显得空荡起来。
宋默在温予出声叫他的时候就转过身了，直到吵吵闹闹的三人组离开，他才搭腔：“怎么了？”
“你说呢？”温予两手一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次是我输了。”
宋默一副不理解的模样皱了皱眉，正要问，又有人过来：“班长——鱼哥——空没？救救孩子。”
是运动会上和宋默一起参加了标枪的张滨，他拖着试卷过来，显然刚才课上有的东西还没能消化，一脸愁容，和他一起的还有沈琪。虽然平时也有人来问温予题目，但扎堆地围聚过来时在每次考试后经常出现的限定景观。
这次不一样的是，能询问的人多了一个——温予从试卷中抬头一瞅，才发现宋默旁边也围着两三个人。
数量不多，是因为他的冷脸总给大家一个不好接触的印象。不过比起之前，经过一场运动会，很多人也大胆了许多，知道这位新同学其实比看上去好相处得多。
他身边的同学有男有女，温予看着逐渐陷入包围圈的那颗后脑勺，嘴角刚刚扬上去一点，又被一种涩涩的、发酸的，又柔软得抓不住的情绪拽着往下坠。
没坠很多，就一点点。
就一点点，一瞬间，一刹那的念头——
他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为宋默高兴。
回来了回来了……人果然不能休息，一休息就陷入自我怀疑的萎靡中orz
调整了一下状态，会好好写完的，接下来应该是随榜更啦，如果后续能入v的话v后会恢复日更的！
*ps：提到的书籍都是虚构，现实中如果有同名书籍纯属雷同，宋主包的锐评不代表作者意思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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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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