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洋在微信上的请求询问，温予是放在了心上的，下午在去学校的路上便和宋默说起这件事。
他原以为宋默或许会不太乐意，实际上并非如此，宋默几乎没有迟疑：“好。”
温予：“‘好’？是指……”
宋默说：“我们上午去市图书馆，下午去帮他买参考书。”
温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也要去？”
“嗯。”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应得太干脆，宋默顿了顿，态度稍缓：“可以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这趟出行不是温予一个人说了算，他趁着发了个消息问许星洋，但拿着同学手机发消息的许星洋无法立刻回复，等到下午放学都没有回信，于是温予干脆去高一找人。
宋默本来也想跟他去，但今天送饭来的宋彦光，他接了个电话下去拿饭了。
九中的年级班级分布是从低到高依次排列的，许星洋的高一6班在二楼，就在他们班楼下。
不说温予高挑出众的外貌，在已经多少互相脸熟的二楼，一个陌生的面孔都足够引人注目。何况这位高二的学长刚在校运会狠狠出挑了一把，余韵未过，有认出他的学弟学妹都多看了几眼。
温予找到高一6班，在窗边看了两眼，没看见许星洋。
正巧和一个女生对上视线，他冲对方友好地笑了一下：“同学，许星洋去吃饭了么？”
女生的脸一下就红了，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看上去倒是很冷静：“可能是吧。”
“他去哪儿吃了，外面还是食堂？”
“不太清楚……”
温予点点头，又笑了笑：“好吧，谢谢。”
也是，这个时间点吃饭最要紧。人不在，那只好晚点再来了。
正准备走，拐角传来两个人吵闹的声音。许星洋被另一个男生勾着肩膀走出来，两人似乎在斗嘴，许星洋抬手推那男生，却没推动，满脸的憋屈，一转头看见温予，眉头立刻舒展了，像只看见骨头疯狂摇尾巴的小狗：“学长！”
他身侧的男生轻轻“啧”了一声，压在他肩上的胳膊肉眼可见地往下施力。
许星洋皱眉，用力挣开他，小跑过来：“学长，你怎么来了？”
温予扫一眼那男生，对方个子很高，慢悠悠走过来，却没靠太近，双手揣进校服兜里，懒洋洋地靠在走廊栏杆上看他们。见他望过来，颇有些挑衅地挑了挑眉。
像个刺儿头。
“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复，想说趁着这会儿时间多，来找你商量一下，”温予说，“周日下午去陪你买参考书可以么？我和宋默一起。”
听见前半句话，许星洋眼睛亮了亮，然而再听到后半句，他嘴边的笑僵了僵：“宋默学长也去吗？”
温予观察着他的表情，缓声道：“或者我们下周去？你不急的话，我下周周日空出来给你。”
他边说边在心里感叹，要不怎么说当中间人最难呢，这俩人到底有什么嫌隙？印象中他们没怎么接触过，也没闹过矛盾吧，怎么就一个比一个不乐意呢……
“下周……可以吗？”许星洋问。
“当然。”
“好，那就下周周日吧，”许星洋笑了笑，“谢谢学长。”
“客气。”
协调完毕行程，温予挥挥手离开，走之前又看了眼靠在栏杆边一直听他们说话的男生。对方把衣领拉到顶，正百无聊赖地用下巴勾着衣领玩儿，对上视线，很是敷衍地送他一句：“学长再见。”
-
回到班上，宋默已经带着饭回来了。
今天的晚餐虽然是宋彦光送来的，但还是唐蕊的手艺，温予边吃边把行程商议结果告诉宋默。宋默听完，关注点在于：“所以下周日，你们要出去玩儿？”
温予纠正：“不是玩儿，是去看参考书，四舍五入算是学习。”
宋默：“都是出门，没什么区别。”
温予：“。”区别大了好嘛。
但他也不和宋默争，咬着筷子直勾勾盯着这人看。
每次这么做，不出十秒，宋默就一定会回应他。
就像现在，他在心里默念到“6”的时候，宋默抬起了眸。
温予忍不住笑了，心想，真可爱。
接着便看见宋默眸光闪了闪，又垂下去，手上夹菜的动作却是半天没有下一步，耳尖也泛起一点红。
还是那么不经逗的样子。
他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以前有的时候，他明明都没对宋默说什么，宋默却也自顾自地表露出某种不自在，合着原来就算自己没说，他也全部听去了。
由此一发散，温予忽然后知后觉——他有没有当着宋默的面在心里想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应该没有吧？
他脑子里每天闪过不知道多少个想法，正经的不正经，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上一秒或是上一分钟在想什么。如果被宋默听见，那真的好傻。
比如他吃颗糖都要在心里发表一番小学生似的感言，也在心里悄悄地抱怨过作业烦人、不想上晚自习、想不劳而获天降百亿之类的……
希望宋默不知道。
“但是说真的，宋默，我有点好奇，”温予压低声音往前凑了凑，“你和许星洋发生过什么事吗？”
宋默一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当然会这么问，因为你们两个很奇怪啊，”温予说，“我感觉你不太希望我和许星洋一起出去，我刚去找他的时候，一听说我和你一起陪他去买参考书，他就很为难，所以我才改时间的。”
“……”
宋梅没答话，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他也答不上来。
走廊里的退潮的嬉闹渐渐涨潮回来，出去吃饭的邱为趴在窗边猛地怪叫一声：“嘿！”
吓到谁了。
温予怜爱地看过去：“为，听哥一句劝，现在小学生都不这么玩了。”
“滚，”邱为嘴上恶狠狠，行为上却扔了包葡萄味的□□糖到他桌上，“小学生赏你的，拿去吃。”
“好为为，明天给你抄两道数学题。”温予不客气地笑纳，“哦，对不起，忘了咱俩作业不一样。”
闻言，邱为简直想翻窗过来掐他：“老子跟你拼了……”
温予哈哈大笑，赶紧抱着自己的饭盒躲过魔爪。
走廊上传来老李头的喝止；“哎哎哎，那边的同学，干嘛呢？好好的门不走翻窗干什么？”
就像温予预言的那样，邱妈果然还是没有放过邱为，看见儿子的月考成绩，她满意地奖了邱为二百块家庭奖金，接着便笃信正是自己的教育方针引领儿子走向高峰，这家教简直请得不能再对了，请！继续请！清华北大近在眼前！
二百块钱奖金刚到手就化作萧萧寒风，吹得邱为风中凌乱，泪都不知该往哪流。
偏偏温予领头的这几个畜生，听到这消息一个比一个笑得猖狂。
邱为心里苦。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他妈没真的丧心病狂到压榨他的所有时间，每隔一周允许他休息休息，但前提是成绩不能下滑，至少不能掉出年级前三十五。
被他这么一打岔，温予的问题又没能得到解答。
不过就算邱为不来，他感觉也得不到宋默的答案。
本来以为行程就这么决定好了，但晚上温予收到许星洋的消息，说这周也可以。
温予再三确认：[这周下午，我和宋默陪你一起？]
许星洋：[可以的，学长]
去问宋默，宋默只会了个“嗯”。
但是过了片刻，他突然道：[我并不是讨厌他。]
没想到晚自习前的那个问题弧长能拉得这么大，不过往回想想，也不是第一次领教宋默的弧长了。以前也有过他上午提的问题，到下午放学才冷不丁等到答案。
温予觉得好笑，宋默真是个奇怪的人，越相处，就越觉得他身上的有趣和可爱之处实在是太多了。从小到大，尤其是附中那些人，不知道他的有趣可爱，实在是天大的损失。
可是接着他又想，那些人不知道也好。
要是有人在他之前发觉宋默冷漠外表下的那些柔软，他还能成为宋默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吗？温予没有这个自信。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可恶。
这份庆幸，是建立在宋默长久的自我隔绝之上。而他的自我隔绝……温予现在能够理解了。
假如他怀揣着那样一份能力，又被霉运缠身，要怎么自如地活在人群中呢？
宋默找到的方式，就是不与人对视，然后接受并对接二连三的霉运习以为常。
光是想想，温予心口就堵得慌。
又闷又堵，还酸酸涨涨得直泛疼。
他想，自己那些矫情的担心见鬼去吧。被宋默听见心声又怎么样？他已经很努力地再三躲开视线了，可人怎么能那样违背本能地活一辈子呢？这太残忍了。
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应该被所有人看见。
……不过，他们看见的次数，还是不要超过自己吧。
温予心想。
-
周六没有晚自习，下了课，许星洋来到三楼。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生。
温予问过许星洋这个男生，虽然以貌取人不好，但那天看到情景让人略有些不放心，听许星洋说那男生是隔壁七班的，叫商昼，他室友。许星洋现在住宿，一周只回家一次，那次借来回消息的手机就是用的这位室友的备用机。
明天的时间已经早早安排好，但许星洋似乎对明天的出行很期待，瞅着还有些紧张，下了课跑上来找温予再三确认。
温予失笑；“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明天要出去春游呢——哦，现在是秋天，是秋游。”
许星洋扶着眼睛傻呵呵地笑了下，支吾道：“就是……有点高兴。”
余光里，他身后的商昼撇开脑袋，看嘴型似乎无声地“啧”了一下，终于出声：“确认完了，该走了吧？”
许星洋说：“你先走吧，我等学长他们一起。”
“等什么，你们又不顺路，”和懒洋洋的姿态不用，商昼的口吻有些霸道，“别跟我说你忘了我们要去干什么。”
许星洋噎了一下，不太情愿，却还是告别温予：“学长，我先走了，去修一下手机。”
温予无声观察一会儿两人的相处，被点到名才道：“好，拜拜。”
怪神奇的，好友不像好友，损友不像损友，不过看样子许星洋没被欺负就行。
宋默和陈才是今天的值日生，去倒垃圾了。送走两人，温予回教室等了会儿，等他们回来，才关灯锁门一起离开。
许星洋大概是最期待明天的，晚上还发来消息说，很感谢他和宋默明天陪他，还说要麻烦他们了。
温予回他不用客气，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只是出去买个参考书，至于这么兴奋吗？
许星洋：[啊]
许星洋：[是我太激动了吗？对不起学长……]
温予：[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你看上去真的很开心，搞得我都好奇了]
许星洋半晌才道：[也没什么，就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我，学长你学习那么好，我们班的人都特别羡慕我和你认识]
温予：[哈哈，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许星洋：[真的！]
许星洋：[其实我现在都觉得好不可思议……学长你太优秀了，好多人都]
话说一半没后续了。
虽然温予也多少能想象到吧。要说他不知道自己多受欢迎，那可太假了，受欢迎的人是知道自己受欢迎的，只是他不觉得那有什么。他不过是每天正常上学、上课、放学，做了自己会做且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温予：[好了好了，打住，再说我要脸红了（小猫害羞.jpg）]
温予：[真不用把我看那么高，当正常朋友相处就好了，我陪朋友买个参考书，又不是多大的事:D]
然而这两句话发出去，过了许久才得到回复。
许星洋：[嗯嗯，我知道的了，学长]
没什么毛病的回复，但这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低迷的情绪。
温予挠挠脸，又困惑了，怎么小学弟的情绪大起大落的，是他哪里说得不对吗？好像没什么毛病吧……
他迟疑片刻，本来打算带着这份疑惑去找宋默，可转念一想，宋默好像更不擅长应对这些。
不过温予从来不是带着疑惑过夜的人，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一觉醒来，只剩下和宋默出门的期待。
听说他们今天要出门，楚姨早早备好了早餐，今天不用掐点出门，他发了个消息叫宋默下来吃早餐。
早餐是豆腐脑和油条，楚姨做了咸甜两种口味，还有亲手做的油条和糍粑，一大早温予就吃的肚皮浑圆，往椅背上一瘫：“不想出门了……”
宋默喝完最后一口豆腐脑，不带犹豫和劝阻的：“那就改天。”
“说笑的，”吃饱喝足的大少爷带着自己的圆肚皮一个鲤鱼打挺，“走吧！”
楚姨笑眯眯地目送他们：“注意安全。”
“知道啦楚姨！”
大门合上，温予哼着小曲儿去按电梯，宋默站在他身边道：“今天不摸么？”
“……噢，对。”
还是只捏住一根手指。
从不久前开始，温予就不愿意握他的手了，而本人自己似乎没有这个自觉。或者说，温予没觉得这是多大的变化。
可每次只被捏住一根手指，宋默只觉得坠在胸口的秤砣又重了一点。
是感到麻烦了吗？
……或许他不该这样理所应当地依靠温予的预知能力。
“唔，今天也很顺利，恭喜你，万两同志！”温予松开他汇报道。
是了，已经这样很久了。
除去不知避开了什么的那天，宋默惊觉，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遭遇任何不顺心的事情了。所以温予当然也会觉得麻烦吧？明明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却还是恬不知耻地继续利用他的预知能力。
温予说，他可以放心利用他。
可宋默觉得不能真的就这么得意忘形下去。温予太惯着他，但他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被惯着。
-
市图书馆离他们这儿有些远，地铁都坐了半个小时。
不过这里倒是离和许星洋约好的书城不远，和宋默在图书馆泡一上午，中午去吃个饭，随便逛逛消消食就到了。
宋默将书刚还回去，温予跟在他后面就借走了，速度之快就像来抢书的，惹得管理员小姐姐一阵好笑：“这套书馆内还有的呀，你不用非得借这几本。”
“来都来了，看都看见了，就近的事，”温予放软声音，“谢谢姐姐啦。”
管理员小姐姐哪遭得住。
借完书，温予回头没见宋默，视线寻找一会儿，在后面某个书架锁定到他的身影。
他悄悄走过去打算吓一吓人，结果还有两三步就靠近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回头看过来。
温予双臂垂下去，撇了撇嘴失望道：“你怎么回头了。”
宋默道：“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耳朵这么灵？”
“是这里太安静。”
图书馆内不得喧哗，来看书自习的人都安静地守好本分，排列整齐的书架像一道道时空交错的回廊，行走此间的脚步声轻巧而悠远，像回荡在山林间的风。
察觉到自己坏了某人的大计，宋默顿了顿，转回头说：“我没听见。”
温予说：“你当我小学生呐？”
宋默说：“你是温予。”
好幼稚。
温予想着，装模作样扑过去往他肩上拍了一下，在他耳边小声惊吓；“嘿！”
宋默配合地偏过头道：“吓我……”一跳。
没说完的话销声匿迹在过分贴近的距离里。
温予两只手搭在他肩上，这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唇尖几乎轻擦而过，两人的鼻子都快抵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没有听见、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瞬过后，仓促后退的脚步声，肩上的重量消失，紧贴的体温撤离，手中的书本“啪”地合上，发出又响又闷的声音。
谁也没有说话。
山林间的风乱了片刻。
“你手上那是什么书？”好半晌，温予先出了声。印象中，宋默好像没听过他这么不自然的声音。
可他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历史人物传记，随便拿的。”
“噢……那我去别的书架看看，”温予说，“我都没怎么来过市图书馆。”
“嗯。”
那阵风短暂停留，而后急匆匆地刮走了。
温予穿梭在书架间一阵瞎逛，偶然找到一本想看很久的书，注意力才终于转移。再汇合的时候，他们莫名默契地没有说话，两个人找了座位，各自带着一本打发时间的读物静静地看，偶尔彼此交换一下书籍的信息和有趣的地方。
那点微妙的不自在慢慢地被文字淡化。
离开图书馆时正值饭点，温予伸了个懒腰，按计划和宋默去附近一家小餐馆吃饭。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收到许星洋的消息。小学弟先是发来几个系统自带的哭泣表情，像是天塌了似的，然后说：[对不起，学长，我室友也想跟我一起去……你们介意多个人吗？]
温予很自然地歪了歪手机，把消息给宋默看，丝毫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不在乎自己**的行为。
宋默说你决定。
于是温予回道：[没关系，来吧:D]
两人吃完饭坐了会儿，温予去旁边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
许星洋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早到了十分钟，和商昼一起来的，也不知道是在路上碰见还是一起约好碰面的。温予把奶茶递给他们：“给，正常糖你的，少糖商昼的。”
“谢谢学长，多少？我转钱给你。”许星洋感激道。
“不用，拿着喝吧。”
商昼愣了一下，接过来，语气有点别扭：“……谢谢学长。”
说完他又转向身旁的人：“我说你刚刚路上问我奶茶口味干什么，还以为终于知道拿点实际的感谢我了。”
有种被拆台的窘迫，许星洋一副想堵他嘴的手忙脚乱：“我会的，你别老惦记这个行不行？”
温予吸了口奶茶，顺嘴好奇：“感谢什么？”
许星洋说：“他借我手机……”
温予“哦”了一声，问他：“你手机能修么？”
“能的，今晚上就可以去取。”
“那就好。”
他们边聊边走，许星洋看一圈他们手里的奶茶，又看着宋默空荡荡的手上，忍不住好奇：“宋默学长不喝吗？”
替他回答的是温予：“他不吃甜的，我替他喝了，多糖加料。”
说着他晃晃手里的奶茶，神情俏皮。
宋默“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许星洋一愣，咬住吸管，应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商昼在后面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俩都要参考书？”许星洋温予知道，他问这话时看着的是商昼。
商昼还是那副懒模懒样的德性，咬着奶茶吸管，很随意地思考了一下，说：“也行。”
不是买参考书，那怎么突然要跟着来？温予能想到的只有陪朋友出来玩玩儿。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商昼跟在后面，像极了一个……监视者。
监视的主要目标不是许星洋，而是他。
这就让人搞不懂了。
不过很快，那道似有若无的探究监视就感受不到了。温予回过头，宋默从他身侧走到了他身后，像是在替他挡住什么。
对视的一瞬，图书馆里那近在咫尺的画面不知怎么又突然浮现在唉脑海里，他转回头，脸上有点热。
最近面对宋默，他经常会这样。
“学长，”许星洋叫他，“我之前买的就是这一套系列的。”
温予拿起来翻了翻，说：“确实有点深，这个比较适合你学到这里之后再用。”
他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视线在书架上扫过，拿起其中一册道：“我当初用的是这套，对我当时来说是比较合适的，你看看，这套还不错，帮助你自主预习足够了。”
许星洋接过来认认真真地翻看，商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侧，无论是距离还是姿势，都让温予觉得有点……奇怪。
像是在防备什么，又像是在保护什么。
察觉到温予的目光，他侧眸看过来一眼，那眼神也让温予一时难以领悟。敌意？不太像，但有点；警告？也有点；还掺杂着一些更复杂的，像是不甘、责怪、幽怨再带点无奈和钦佩组合在一起的混乱色盘。
“温予。”宋默叫他。
“嗯？”
“这边，”宋默拉着他的手腕走到旁边的书架，“这本习题册，你觉得怎么样。”
温予眨巴眨巴眼，接过他递来的习题册，都不用翻开看：“……这不是高一的题吗，你要买？”
“没，”宋默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他们做。”
“……”这套题温予买来写过，说，“这对他们来说有点难。”
“不会，他能做。”
宋默下巴轻扬，温予顺着看过去，发现他说的是商昼。
“你怎么知道？”
“高一的年级第一，”宋默口吻冷漠，“我查过。”
“？”你什么时候还查了这个？
怎么莫名有种在坑人的感觉，温予不知道是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的，还是被一本正经找难题给别人做的宋默逗笑的。
“怎么？”宋默问。
“干嘛找这么难的题给别人做？”坑人的事不能说的太明目张胆，温予拿习题册半掩在唇边，压低了声音问。
宋默没吭声，看向许星洋和商昼。
温予也看过去。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有多亲密无间，又有多引人注目，许星洋看向这边的神色有些怔愣，而商昼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但他只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便落在了许星洋身上。
“眼神，”宋默低轻的声音在温予身侧响起，“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太喜欢。”
眼神？
说的是商昼吧，毕竟那带着些许怨念的态度温予也觉得很困惑，不过生气还不至于，相反他有些好奇，自己是做了什么惹这小学弟记恨了？
超纲的习题册最后当然是没给商昼的，不过温予的疑惑还是直截了当地抛了出去。
一整套参考书还缺一科，许星洋去找店员询问，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问的：“商昼，你好像有点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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