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商昼挑了下眉，像听到什么笑话：“讨厌？学长，我想你误会了。我不讨厌你，相反，我挺佩服你的。”
话里有点诚意，但不多，略带调侃的口吻，听着有些阴阳怪气，但确实没什么恶意。
温予饶有兴趣：“详细说说？”
商昼却掏出手机：“学长，先加个好友？”
刚通过好友申请，温予便收到一条转账消息，商昼将那两杯奶茶的钱转了过来。
“吃人嘴短，”他坦荡道，“占了你的便宜就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分了。”
温予失笑，这小学弟性子倒是意外合他胃口：“你给自己的就好了，怎么还连许星洋的一起给，我主要是请他，你只是顺带。”
拒绝礼物的事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一杯奶茶虽然不贵，也当是小小的道歉和感谢了。
商昼像是看穿他的想法，看他片刻，用一种叹息感慨的语气说：“温予学长，你人真的很好。”
温予赞同：“确实，很多人都这么说。”
“……”
商昼笑了一声，忽然凑近道：“所以，学长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学校有很多人喜欢你。”
少年上翘的眼尾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还没等温予接话，他被人握住手腕轻轻一拽，拉开了和商昼的距离。
宋默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就很冷，他看着商昼的眼神淡淡的，身上却如同结了层冻人的冰霜，带着平时从未有过的攻击性。
温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默，不由一愣，想说的话都突然忘了。
商昼像是被警察通缉的小偷似的，一副“你别误会”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说：“宋默学长，我们也加个好友？”
“不需要。”
“那真可惜，”商昼说，“学校里喜欢你的也很多。”
宋默没有对他这句话给出反应。
多少有点自讨没趣，商昼却没不见半点尴尬，目光落在温予被宋默握着的手腕上，忽然说了句：“挺羡慕两位学长的友谊的。”
罢了他掂掂手里的书，放下又道：“许星洋那小子真慢，我去看看。”
手腕还在宋默手里，温予没乱动，也没出声提醒，仿佛没察觉似的，揶揄道；“干嘛对人家小学弟那么凶？”
宋默淡道：“他先的。”
“……你是小学生吗，”温予忍俊不禁，“而且他也没凶我啊。”
宋默坚持：“凶了。”
温予笑得埋在他肩头：“好吧好吧……宋默，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宋默没说话，直到温予从他肩上起来，一道轻得如同幻觉的声音从耳边滑过。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桎梏，温予站直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了什么——
“你才是。”
-
帮许星洋买完参考书，他们又在书城多逛了会儿，商昼什么参考书习题册都没买，买了几本相当玩物丧志的漫画书，温予瞅了几眼确实挺有意思，大手一挥也买了两本。
看他买了，许星洋略一迟疑，也伸手向漫画。
还没碰到货架，就被商昼横臂一拦：“别买了，想看问我借。”
其实许星洋也不是很想看，只是温予感兴趣，所以他也想尝试一下。听商昼这么说，他反倒起了微妙的逆反心理，越过他的胳膊抓了一本：“我才懒得跟你借。”
商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冷哼一声道；“随你。”
两人这一路上都像这样，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吵架，关系差到下一秒就要绝交的模样，可商昼嘴上虽然不客气，却始终跟在许星洋旁边。
从书城出来，似乎该各回各家了，但温予心里琢磨着事，看向许星洋。
正撞上许星洋偷偷飞过来的眼神。被突然抓包，小学弟愣了下，耳朵立刻涨红，视线欲盖弥彰地飘了两下，看到什么定了定，鼓起勇气似的再度看过来。这次是直视。
“学长，谢谢你们来陪我买参考书，还请我喝了奶茶。你们吃零食吗，要不去前面零食店逛逛，我请你们？”
许星洋能考年级前五，是个头脑灵光的，经历过礼物被拒，今天温予又请了他一杯奶茶，已经足够说明多少价值的东西是可以在他们两人之间相互流通往来的。
温予也确实没拒绝，玩笑道：“好啊，不过刚才喝了杯奶茶，我这会儿对零食没多大**，可能要让你一掷千金的愿望落空了。”
零食店就在街对面，过个红绿灯就到了。
进店后许星洋一副要跟在温予屁股后面的架势，却被商昼胳膊一勾，往另一边带：“我也有想吃的，跟我去那边。”
许星洋挣扎抱怨的声音被迫飘远：“放手……你想吃自己去买不就行了……”
真是冤家。
其实温予也不完全是开玩笑，他确实没什么想吃的，在两个货架间随意逛了逛，反倒是宋默比他有购物欲：“这个吃么？”
他拿起一罐杨梅饯问。
“家里有。”
宋默放下，又拿起旁边的芒果干：“这个吃么？”
“这牌子不如上次在你家吃的好吃。”
“这个呢。”
“唔……有点腻了，想换个口味。”
“这个。”
“这个诈骗，包装上看着好吃，实际味道不怎么样。”
“这个。”
“这个我喜欢！但现在不太想吃。”
甜食货架逛完，筐里还是空空如也。
眼看宋默还有继续挑选的意思，温予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万两同志，你还真想坑小学弟的钱啊？”
宋默眼睛都没抬一下，说：“我付钱。”
“付谁的，我的？”
“嗯，”宋默又拿起一个果冻问他吃不吃，这次终于得到肯定答案，便又多拿了些不同口味的扔进筐里，才道，“你不也是这样打算的么。”
温予脚步停住。
挑完果冻，宋默又问往前走了一点，看见某种平时他爱吃的水果奶糖，拿起一袋问：“这个要么，你寄存在我家的快吃完了。”
看着他，温予忽然笑了。
他没给宋默读他心声的机会，直接道：“宋默，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啊。”
宋默拿着那袋糖走过来，放进筐里，顺便把零食筐接过来，看上去在清点里头的东西，垂着眸道：“我很了解你么？”
“当然，”温予含着笑轻声说，“有时我心里都来来不及想的东西，你都知道。”
宋默一顿，终于抬眼看向他，眼中浮出几分意外。
温予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可怜兮兮中带着点控诉：“怎么，你不相信我？”
“……信，”宋默喉结滚了滚，声音很低，“我信你。”
且不说温予说什么他都是信的，要是不说话，宋默都快被温予心里伤心难过的声音给贬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
想法达成一致，温予下手就爽快多了，把之前说过的“对零食没有**”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筐子零食。
这家零食店很大，商昼和许星洋不知道逛到哪条道去了，半天没见影儿。
直到两人又拐过一个货架，争执声从前方传来。
“你好烦，能不能别管我。”许星洋不耐的声音。
“可以，”商昼的口吻听上去也有些生气，带着冷意，“那你倒是去跟你的温予学长表白，每天回宿舍对着你那张思春的脸，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我就不烦？”
“你……关你什么事？！”
余光瞥见熟悉的衣角，许星洋一顿，倏地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被这一打岔，气愤憋成了委屈，少年镜片后的眼眶顿时红了，倔强地瞪向商昼，搜刮出自认为最有攻击性的话：“我喜欢谁都跟你没关系吧，你干嘛老是要插手？莫名其妙，我真的很讨厌你。”
没料到会把人气哭，商昼也愣住了，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许星洋扭头就走，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说。
脚步声先后远去，货架后面，温予拉着宋默躲得像两个躲债的，生怕露出一根头发丝。
他看向宋默，宋默却在同时转开了脑袋。
无意间撞破的少年心事，让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温予悄悄地松开宋默的手。
其实在今天之前，温予真的从来没有把许星洋对自己的态度往那个方面想过。
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个高一学弟对高二学长的憧憬，除了送礼物这件事有些突然。问问题目怎么了？许星洋拿来的那些题，确实都挺有难度的，做不出来实属正常，而他做得出，那就教教小学弟，不是多大的事。
他和许星洋大多数的交流，也都是围绕着疑难题目展开的。
如果不是商昼之前突然提到什么“喜欢”，还反复提了两次，温予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领悟到小学弟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实际上，在许星洋之前，温予不是没收到过别人的告白，就像商昼说的，学校里有人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子。只是他从不认为这是什么谈资，就算有女生向他告白，他拒绝之后也从不向别人提起，邱为他们问起，他也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别讨论这个。
尽管他自己没有过喜欢的人，也没向谁告白过，但他觉得，向某人剖析自己的内心，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气的事情，而这些感情和情绪也是十分珍贵美好的东西，他就算不接受，也应该好好地替她们保存保管。
但是纵观向他告白的人里，还从来没有过男生——哦，也不是说没有，那些一窝蜂来加他微信的人里有过男生，申请留言写得也是相当露骨。
就是因为太露骨了，所以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耍滑头。
“还有想要的么？”良久，宋默先开了口。
“……啊，”温予回过神，明明被无意中告白的人是他，而告白的那个人是许星洋，可他面对宋默时反而莫名地心虚，有种做错事被发现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嗯，那走吧，去结账。”
许星洋和商昼不知道又跑去了哪个角落，两人付完账，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在门口等他们。
钱是宋默付的，本来温予想要自己付，毕竟这一大堆有九成都是他爱吃的，加上刚刚那一出……他莫名其妙变得看宋默脸色行事了，总觉得千不该万不该让宋默来付钱。
“你要怎么做？”就在温予快给自己脑子打成结的时候，宋默再次先开了口询问。
温予在许星洋的事上倒是想得很清楚：“还是说清楚吧。我如果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懂装不懂，就是在戏弄他了，拖下去对他的伤害也会更大吧。”
如果许星洋一直是喜欢他的，那从开始到现在，他那些自以为友好善意的举动已经在无意间伤害这个真诚热烈的小学弟。
原来那份礼物的心意远比他认为的还要贵重。
宋默轻轻“嗯”了声，不作评价。
顺着刚才的话，温予想继续解释什么，可想了想，要解释什么？他有什么必须要向宋默解释的事情？
脑子又开始乱乱的了，名为宋默的毛线团在他脑海里散作一地，找不到头尾，更遑论厘清。
在门口等了两三分钟，许星洋的身影急匆匆地奔出来：“学长，你们怎么先出来了？这些已经付好钱了？”
“是的。”温予说。
“不是都说了我请客嘛……”
“东西少肯定会让你请的，”温予说着，看见他眼角还是红的，“但谁知道逛起来就觉得什么都想吃了，这么多，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许星洋有些失望。
商昼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两个人谁也没理谁，一个当另一个是空气，一个摆着张冷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另一个身后，假装看路边风景。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肯定吵架了。
而温予和宋默还正巧听见他们吵架的原因。温予佯装没发现，问许星洋：“你们一会儿怎么回去？我记得你和我们俩是顺路的，一起走吧。”
没等许星洋说话，商昼迈开腿：“我先走了。温予学长，谢谢你的奶茶，记得收钱。”
他抬手挥挥，头也没回。
如果不是那张脸实在是臭得出奇，确实称得上潇洒。
许星洋也在生气，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问：“钱？学长，什么钱？”
“奶茶钱，”温予如实说，“他把那两杯奶茶的钱都转给我了。”
许星洋“啊”了声，神情复杂。
“走吧，”温予说，“你坐公交还是地铁？”
“我……都行，”
这个距离回去当然是地铁更便捷，许星洋情绪不高，没怎么说话；温予打着腹稿，他只拒绝过女孩子，没拒绝过男孩子，不知道一会儿要说的话是否合适，在心里删删改改，话也少了；而宋默本就不是个话多的，回去的路上比平时更沉默。
直到广播提示御海西路到了，这是许星洋下车的站。
他刚站起来要向温予和宋默打招呼，就见原本坐得好好的温予也站了起来。
“学长？你这是……”
“我也在这儿下吧，”温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解释原因，说完，他转向宋默，“那零食就先托付给你啦？我晚点回去再去你家拿，或者就放你家也行。”
宋默：“嗯。”
留下宋默，两人下了车。
温予落后许星洋小半步，和他一起走出地铁口。
再往前走，就是许星洋的家，他不傻，多少感觉到了什么，走过一个红绿灯，终于停下。
“学长，”他深呼吸一口，转身道，“你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温予点点头，张望一下，指了指路边的长椅：“坐下说吧？”
深秋时节，太阳下山早了，阳光呈现出落日前夕的橙金色，头顶树影摇晃，落叶盘旋落地，在地面刮出一阵不愿离去的风声。
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们脚边。
这条路段没什么人和车，温予轻轻吐出一口气，郑重地开口：“对不起，那个时候态度轻佻地拒绝了你的礼物。”
许星洋怔了怔，赶忙道；“没事的，我已经——”
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讷讷道：“学长，你是不是听到了……”
“嗯。”
果然，当时的不是错觉。
许星洋顿时像被抽干了力气，低下头不敢看温予。坐下时他顺便把肩上的书包脱下来抱在了腿上，这会儿有些无助地扣着书包上的品牌标，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温予轻叹口气，问他，“许星洋，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许星洋抬头，愣愣地看过来。
温予轻笑着鼓励他：“说说看吧，我会认真听的。”
那笑容在阳光下灿如夏花，霎时驱散了深秋的凉意，温暖得不像话。许星洋看得有些呆了，好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回过神来。
温予没说话，没有责备他的三心二意，也没有催促他，而是以一个倾听者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等待。
是啊，倾听。
温予能给他的，也仅仅是倾听。
但这也够了。对许星洋来说，这就够了。
他一瞬间想哭，却又很高兴，两种正负极的情绪在喉头冲撞拉扯，以至于许星洋都不知道自己发出声音是否像平时那样正常：“学长……不，温予，我喜欢你。”
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开口，落下四个字却又很轻，像是小心翼翼地踩上冬日结冰的湖面。
“嗯，我听见了。”冰面倏地融化了，却不是预料之中的落水，有人稳稳地接住了他。
“谢谢你。”那人又说。
如释重负。
原来被拒绝，也没有许星洋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当然，难过还是难过的，他很想哭，但仍然比自己胡思乱想中预设的情绪轻松好多。
许星洋快速地眨着眼，把涌上来的酸涩努力压回去，吸了吸鼻子，有了个开头，接下来的话就说得顺多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你在公交车上扶了我一把，我很谢谢你，也觉得开学第一天认识了一个亲切的学长运气很好，后来在荣誉墙上看见你，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可能，可能我是有点崇拜你吧，我想向你靠近，想向你一样优秀，觉得这样或许就能像宋默学长那样站在你旁边了。
“学长，每次看见你，我都很高兴，哪怕只是课间操上下楼的时候在人群里看见你，我都能开心好久。但我知道我是个男生……能和你说上话，还能有正当的理由去找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一直想，不表白也没什么的，默默喜欢你，把你当做榜样，这样也很好……”
大概是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许星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温予耐心地听着，偶尔也搭两句话，纠正纠正许星洋对自己八百米厚的滤镜。起初被指正，许星洋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夸张了，不过那都是他的真心话，温予坦然相应，他便也渐渐不觉得羞窘，还会忍不住小小反驳一下：“可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么好啊。”
反倒把温予搞得没话说，只好顺着他的话谦虚谦虚：“好吧，谢谢你又让我对自己有了正确的认知。”
然后许星洋就会被他这句话逗笑。
他们聊了很久，分开的时候许星洋还是哭了。
鼻子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又哭着说了一遍：“温予学长，我喜欢你。”
温予的回应还是一样：“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星洋又哭又笑，他也看得好笑，忍不住拍拍小学弟毛茸茸的脑袋：“回去吧，参考书好好用，不会的再来问我也行，或者……问问你那个年级第一的舍友也可以。”
提到商昼，许星洋表情有点别扭，却也没说什么。
落日西沉，温予把手插进外套口袋，微微仰头深深嗅了口凉风，又缓缓呼出去。
喜欢啊……
第一次被男生这么认真地告白，温予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的东西都在宋默那里，一身轻的往回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他还得回去拿零食和书呢。
一辆车驶过，温予在地铁口倏地停下脚步。
一片落叶从眼前打着旋儿地翻飞坠落，像翻过一页黑白书册，将那人晴朗的目光也带了过来。
看见他，宋默从长椅上站起，将脱下的书包单肩挎上，又拎起那一袋子零食，说：“好了？走吧。”
许星洋说过的某句话还在温予耳边回荡着，最开始是他问的：“‘喜欢’，就是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很开心么？”
许星洋点点头，道：“也不完全是，是一种更抽象的感觉……学长，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天好像更蓝了，太阳也更刺眼了，所有眼睛能看见的画面，都好像更亮了一点，色彩更鲜艳了一点。”
喜欢啊……
喜欢。
耳畔的风吹走许星洋的声音，却让温予听见了更嘈杂的声音。
沙沙、沙沙……树叶在晃动，不远处的车流，行人的笑闹，天空中排成队列飞过的大雁，像潮水，像诗卷，也像耳机里响彻一夜的白噪音。
“温予？”
是宋默的声音。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时，温予闭上了眼。
最后听见的，是自己如论如何都克制不住的心跳。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星星宝别难过，你俩撞号了，不会有未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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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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