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下排水系统最近工作不顺畅，从锦绣华府回南城一中的近路被淹了，陈叔又带着江赢绕了好远一段，等他回到学校后已经很晚了，雨势稍微小些，但土腥味依旧很浓郁，令人鼻腔不适。
江赢和陈叔道别，冒雨冲回宿舍楼，盛远借给他的那套运动服毫不意外又湿了。
他在楼道里还碰见了聚众泡面的同学，彼此相互愣了一下。
刘炜同志咬断嘴里的红烧牛肉面，将凳子往后拽了拽，给江赢腾出一条回宿舍的路，疑惑道：“江哥……您这是治水去了？”
江赢把眼镜摘掉，扫了一眼楼道里的几个人，都是他们班同学，除了一两个他不算熟悉以外，剩下全是班里的内阁集团——通俗点说就是课代表，连一向做甩手掌柜的团支书都在。
江赢看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阵仗，不解道：“你们又是干什么？”
同学面面相觑，最终陈子扬出来一边嗦面一边叽里呱啦：“我们想康康冷不冷等到蓝城七大瓜炭之一……卧槽，这面好烫。”
江赢看了他片刻：“……来人翻译一下。”
团支书尚宫白了陈子扬一眼，相当嫌弃的给他一脚，让这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给江赢解释：“是南城七大怪谈，我们过来蹲一下，看看能不能蹲到……”
江赢其实不怕这些东西，但今天下了一天雨，他现在又浑身湿着，总觉得宿舍楼道有些冷，尤其这两天学校部分灯泡到了年纪，宿舍这一批灯丝都钨了，手机屏幕光都比它亮，江赢竟然莫名感受到一点阴森。
他抬手打断尚宫说话：“我回去换衣服。”
余下几人纷纷侧过身，把江赢让到自己宿舍门口。
南城一中热水全天供应，浴室里还有个小洗衣机，一次只够洗两件，江赢回去冲了个热水澡，又把盛远借他的运动衣扔进洗衣机里，本不想参与同学作妖，无奈刘炜他们等不到人，还特地来敲门叫他，江赢只能带着手机和椅子出去与阁老们汇合。
他搬着椅子找了个空位坐下，掏出手机边看消息边问：“咱们学校还有怪谈呢？”
陈子扬这回换了火腿肠啃，说话终于清楚了，严肃道：“当然有，怪谈可是每个学校的特色，不止南城一中，北区二中和兰亭附属中学也有过类似的奇谈。”
江赢本来想点开盛远的对话框，问问他有没有事，闻言忍不住抬头：“兰亭附中也有？”
他就是兰亭毕业的，怎么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陈子扬煞有其事的说：“兰亭不止有，还是最多的那个，因为他们学校分小初高三部，师生人数多，出事也比其他学校频繁。”
江赢眉头微动，本来想反驳，想了想还是算了，低头给盛远发消息。
[WIN.]：还好吗？
盛远没动静，但陈子扬的鬼故事还在继续。
体委可能浑身是胆，讲起这些东西来一点都不怕，尽心尽力给左耳进右耳出的江赢科普兰亭附中历年来发生过的诡异故事，全部被江赢敷衍的应答混过去了。
其他几位课代表懒得听他鬼扯，催促道：“你能不能说说自家的故事，老说别人干什么？”
数代曹征是个梳中分戴小眼镜的精神小伙，毛发比较旺盛，尤其是唇上经常会冒出小胡茬，整个人看着很像电视剧里常塑造的汉奸形象，但孩子是个好孩子，人缘相当不错，一把抢过陈子扬的火腿肠怼他嘴里，这就接班了。
曹征讲话很有氛围，声音压得十分低，配合宿舍楼外风雨交加，还挺有点聊斋的意思，阴恻恻道：“咱们南城一中，虽然没有其他学校流传出的故事多，但我们每一件怪谈，那都是有实锤的……”
江赢下意识抬眼扫了他一下，手机在掌心轻轻一震，他立刻低头。
[MO仙堡杠把子灬]：还行，你回学校了？
[WIN.]：嗯，衣服洗了，明天给你。
[MO仙堡杠把子灬]：换个日子吧，明天请假。
[WIN.]：不行。
盛远又不回复了。
曹征的故事还在继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咱们学校实际上是在六十年代中旬由第二医院改建的，历经了无数风雨，才演变成如今的南城一中。”
江赢的注意力稍微被吸引过去了些，插话道：“六十年代的二院？那不是最早的精神病院吗？”
“答对了，来人给江哥加十分。”曹征轻轻拍拍手。
陈子扬的火腿肠吃完了，又从尚宫那里抢了一盒小饼干，一边给大家分一边说：“我听说不少学校都建在废弃医院和坟场上，看来咱们运气稍微好点。”
尚宫自己的小饼干只分到一块，意见相当大：“陈子扬你要不要脸。”
“运气好个屁。”曹征翻了个白眼，怼道，“你以为医院比坟场好在哪？那个年代对精神病人的治疗管理都不上心，药物、卫生、住宿……条件哪比得上现在的医疗机构？好多人住进旧二院后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冬天能冻死半个医院的人，哪怕侥幸活下来，也可能被饿死或病死，进来二院的几乎都自生自灭，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
尚宫的小饼干一半在嘴里，一半捏在手里，一时间没了胃口。
陈子扬也不吃了，反手把饼干盒塞进刘炜手里，把牛逼的小刘吓了一跳：“卧槽，大哥，这种时候就不要搞突然袭击了好不好？我他妈要让你吓出心脏病来。”
只有江赢依旧很平静，心思又渐渐飘离，因为盛远给他回消息了。
[MO仙堡杠把子灬]：我今天特别累，明天需要休息一天才能缓过来，小江老师，我们最好放过彼此。
[WIN.]：马上就考试了，建议你不要轻易放过自己。
[MO仙堡杠把子灬]：我真的不行。
[WIN.]：把题做了，明天打分。
[MO仙堡杠把子灬]：……
[MO仙堡杠把子灬]：小江老师，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听不进去人话。
[WIN.]：少废话。
盛远安静了一会儿，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江赢下意识想点开听，但觉得在这种场合和氛围下……有点不合适。
曹征那里依旧在科普南城七大怪谈，已经从背景交代到了他们今晚的主要活动。
“南城七大怪谈排在首位的，就和当年的二院有关。”小曹同志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估计记得比他的数学例题都清楚，扒着刘炜重点输出，“当年，据说有人是被迫住进二院的，他本来没病，还挺有才华，小文章写得一套一套的，只是因为家人多养不起一张嘴，所以被强行送进去了……”
“停。”尚宫皱眉道，“这就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非常不人道啊。”
曹征道：“这位少爷，请开动你的小脑袋瓜，回忆一下那是个什么年代，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有什么价值观可言？”
江赢起身道：“你们慢慢蹲，我先回去了。”
坐在他两侧的同学七手八脚把他往下拽：“等等江哥，一起听完呗。”
曹征也从和尚宫的互怼中抬头：“对啊江哥，提前走很破坏氛围的。”
江赢：“……”
为了他的人设，堂堂江哥被迫坐下了。
曹征的故事其实不长，只不过前情提要比较多，又搞得神秘兮兮，不断下套引导别人问一句“然后呢”，本来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硬生生拖了好几分钟才给结局。
“所以那位文人本来没病，面对二院艰苦的条件也生生折磨出病了，据说他临死前一直能看到幻觉，说那些死在二院的人，因为尸体没办法被好好安葬，灵魂一直在医院中游荡，那个文人承受不住，最后自杀了，就吊死在住院部三楼，经过我的实地考察，证实了就是咱们楼这层，而且前几届毕业的学长也说在某些风雨交加的夜晚，见到过那位文人。”
随着曹征最后一字落下，刘炜猛地蹿了起来，惊叫声此起彼伏。
江赢听完，若有所思问了一句：“所以闹鬼一般是在走廊还是房间？”
“房间。”曹征相当怜爱的看着江赢，“很不巧江哥，就是你隔壁，你住进来小半学期难道没发现隔壁一直没人吗？”
江赢：“……”
倒是真没发现。
尚宫一把薅住刘炜的后颈，把他强行按在凳子上，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江哥隔壁这间一直都不住人的，我以为是住校生不多，撑死住满三层楼，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四楼都住满一半了，唯独空着这间。”
他说完这话，看江赢的眼神是与曹征如出一辙的怜惜。
江赢：“……”
走廊上一时没人说话，纷纷对江赢行注目礼，好像他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江赢无奈道：“别这么看我，我不怕。”
刘炜非常灵魂的问：“真的吗？要不江哥你今天晚上来我们寝睡吧……”
江赢加重语气强调道：“真的不怕。”
刘炜认真道：“但我怕。”
这他妈要是第二天，他江哥直接凉了可怎么办？
江赢无语，懒得跟他废话，起身拖着凳子就走，拦都拦不住，关门前撂下一句相当尽到学习委员责任的话：“一会儿聊天小点声，我要学习了……你们也稍微注意点不要玩太晚，马上考试了，多复习，再见。”
关门反锁的声音一响，走廊里的闹腾终于被他关在了外面。
江赢轻轻吸了口气，背靠着门点开和盛远的聊天界面，那人等不到他回复，又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几乎都是猫猫狗狗卖萌动图，看画风还以为是什么甜妹在和他聊天，江赢一阵窒息。
手机还在震，盛远非常努力刷他的屏，能看出来家里似乎确实没事了，现在闲的厉害。
江赢赶紧打字。
[WIN.]：别发了……
[MO仙堡杠把子灬]：哦，终于回来了。
[WIN.]：明天不给假。
[MO仙堡杠把子灬]：小江老师好狠的心。
[MO仙堡杠把子灬]：刚干什么去了？学习？
[WIN.]：没有，和同学聊天。
[MO仙堡杠把子灬]：好吧。
[MO仙堡杠把子灬]：不给假就不给吧，但题不可能做，就是不会，明天再说。
[MO仙堡杠把子灬]：还有，今天谢谢你，伤口记得别太沾水，我妈不知道上哪个美甲店做得指甲，涂料有些劣质，不知道掺了什么化学成分，你有药记得先涂，没有的话明天早点过来。
江赢握着手机，稍微有点愣。
他没想到仅仅发生在一瞬间的事，盛远竟然看见了。
今天的盛远大概是最正常的时刻，说了这么多不让人感到烦躁的人话，但是他却不想再多聊了，只留下一句“明天见”，下一秒就灰头像，是真的直接下线了。
江赢一个字都还没打出来。
门板后传来走廊里刻意压低的聊天声，本以为离去的雨声去而复返，又渐渐从窗外传来。
江赢低头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抓痕，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条六秒的语音没听，他向上翻过盛远的表情包攻击，找到了那条未读。
拇指轻轻点了下消息，少年清亮，却稍带点疲倦的撒娇就那么毫无预警的传了出来，可怜兮兮的说：“哎呀小江老师，求求你嘛……”
江赢：“……”
他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幸亏刚才没点开。
盛远：你他妈的，弟弟。
江赢：不好意思比你大。
盛远：胡说，哪里大？
江赢：哪里都大。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请认真记住这一章的故事，暂时不做解释，谢谢配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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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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