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是全区范围内进行的,每年参加的强校有很多,南城一中今年作为重点高中第一次参赛,因此这份成绩显得格外重要,校方接到竞赛邀请的第一时间就组织了摸底考试,选各年级前二十名开设强化班,期间会通过不断小测筛选选手,最终只留下五名组成竞赛小队。
江赢摸底考试请假没参加,但也不妨碍薛主任强行把他塞进强化班,成为五名选手中唯一的内定。
这次已经是第五次测验了,估计明天就会确定选手名单,在期末考试前一周举办竞赛。
江赢前一天晚上复习比较晚,中午小睡了会儿,险些迟到,等他走进强化班教室时,靠前的位置都已经被选完了,只有倒数第二排的施明明身旁还有空位。
他刚走过去坐下,施明明就自觉凑过来,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气氛非常紧张?”
江赢抬眼扫过整个强化班,看过几个明显僵硬的背影,抬手在施明明额头上弹了一下:“也就你心大,别人都挺紧张的。”
施明明捂着额头笑嘻嘻看他:“江哥你紧张吗?”
江赢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态度已经摆在那了。
要是紧张分数就能提高的话,他倒是可以勉强慌乱一下,血压稍高点都没问题。
施明明看他比自己都显得轻松,很是感慨的摇摇头:“江哥,你想过自己还有今天吗?坐在强化班里,为母校出征,是同学眼中的天之骄子、温柔男神,被老师捧在手心的宝……”
江赢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接话,手里的碳素笔转过两圈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就像一道链接时空的桥梁,把初中在教室外罚站的江赢,和现在坐在强化班的他串联在一起。
事实上直到两年前,江赢都还是兰亭师范附属中学大名鼎鼎的校霸,“江哥”这两个字的含金量也不同于现在,伴随的情绪更多是害怕。
逃课、打架、顶撞老师、去黑网吧……所有能想到的校规江赢都挑战过,并且带着一帮小兄弟在犯禁边缘反复蹦迪,乐此不疲,仿佛人生中只剩下这么一点刺激。
学生中会上国旗台的人无非两类,一种是做演讲,一种是念检讨,江赢无疑属于后者。
他就像一匹跳脱的野马,在一群小羊羔中格格不入。
和施明明也是当时认识的,两人同班,因为父母生意上有合作,不想熟悉也被迫打过交道,后来发现曾经是同天检讨过的关系,自然而然厮混到一处,是附中老师们最头疼的问题学生。
施明明比江赢强点,他学习好,有时哪怕两人一起犯错,被训斥的也只有江赢一个。
这种不平等对待一度让施明明感到无语,担心江赢不和他做朋友了,但没想到对方丝毫不在意,并没有因此疏远他,少年间的友谊也得以越走越远。
发生转变是在初三刚开学的时候,首周江赢就整整一星期不见人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仿佛人间蒸发,施明明到处联系不到人,还以为他出事了,急的头发都愁掉一大把,谁知第二周江赢又悄无声息出现在学校,没事人一样和他打招呼。
也是那天,施明明发现江赢竟然开始学习了,虽然仅仅是在皱眉一道比较基础的数学题。
江赢没和他提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施明明也没有主动去问,只是在江赢遇到学习上的困难时善意提点两句。
不过江赢的成绩依旧很烂,分数提高的并不显眼,施明明猜测,估计他江哥就是心血来潮,校规挑战够了想挑战一下自我。
他怀抱着如此心情,还曾经劝慰过江赢,学不会就别学了,反正大江集团也不差他一个混饭的,当个只知道傻乐的富二代,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是种选择。
江赢当时只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
于是当中考结束,施明明返校拿档案看到附中门口正在拉横幅时,还在和身旁认识的同学打趣:“不知道今年的第一是谁,我估计是六班吧?毕竟他们班老师最后魔鬼训练那么多天……唉,不过全校第一有什么用呢?就附中这个教学质量,能有一个考上南城就不错了,其他人不都是附中高中部的命?”
施明明是个热心的围观群众,而且以前和六班同学结过梁子,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准备嘲讽一波,只是没想到横幅一拉好,他就傻眼了。
——祝贺我校江赢同学以686分的优异成绩勇夺B市中考状元。
施明明:“……”
操,谁?
哪个江赢,他怎么不知道学校还有和江哥同名同姓的人?
施明明站在校门口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等他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冲回班里了,正胆大包天拽着他江哥的衣领,身旁是七手八脚上来拦他的同学,江赢手里提着自己的档案,坐在不知道谁的课桌上,任他造次。
眼里含笑。
南城一中开学典礼那天,是江赢第一次站在国旗下演讲,一改往日嚣张作风,谦虚有礼,像另一个人。
成为了羊圈新住户。
之后……就到现在了,他坐在数学竞赛的强化班里,听施明明唠唠叨叨。
施明明还要再说,薛主任刚好拿着未拆封的试卷进来,他不敢惹这位喜怒无常的政教处主任,赶紧闭嘴了。
江赢也回神,准备考试。
夏天令人燥热难耐,尤其还要在酷热的午后考试,对学生而言更是一种折磨,好在南城一中校园内栽满了槐树,槐花在盛夏时开放,每年这个时候校园到处都飘着甜而不腻的清香,只要有一点风,闷热潮湿就会裹挟独一份清甜,几乎可以盈满整座教学楼,包括这间不大的强化班教室。
强化班的空调坏了,只有老旧的电风扇偶尔工作,江赢原本因高温烦的厉害,十分钟过去他一道题都看不进去,刚把碳素笔撂下,鼻尖突然嗅到一阵芬芳,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他又坐了一会儿,开始答题。
时间匆匆而过,两个半小时很快结束,讲台上薛主任的闹钟诈尸一样响起,所有人停笔,不再作答。
薛主任下来收卷,走到江赢这边还和他说笑两句:“最近补课怎么样?体会到我们做老师的难处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江赢头都大了,无奈附和。
薛主任拿着试卷笑呵呵走了。
江赢和施明明一起向班级外走,路上他好奇问:“什么补课?你在给别人补课吗?为什么啊?”
江赢敷衍一句:“补贴家用。”
施明明:“?”
江氏哪个家需要补贴???
江赢不想和他细说,施明明也没再追问,考完试一身轻,约着他一起去吃串。
南城一中校外有不少餐馆味道都不错,量大且便宜,专为学生服务,老板大多热情洋溢,整体用餐感相当舒适,上学期江赢没少被拽着出来吃饭,和几家店甚至混了脸熟,觉得厨师水平比学校食堂高出不少,只是有一点不太好,就是桌子总擦不干净,覆着一层不显眼的油光。
施明明拉着江赢在“一中串串店”找位置坐好,两人要了辣锅,一边闲聊一边吃,中途施明明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以后脸色就不太好。
江赢难得关心他一句:“怎么了?”
施明明叼着一截蟹棒,无奈道:“还是陈思远那事。”
江赢挑眉:“他检讨写完了?”
施明明喝了口水:“没写检讨,警察叔叔就口头警告了一下,没待几分钟就被赶回家了。”
“那不就行了。”江赢对陈思远这个惹事速度简直叹为观止,“还是说他又做什么了?”
施明明赶紧摆手:“没有,这回真不是他的问题。”
他们来得早,串串店食客不多,只有角落坐了一桌成年人,青天白日就已经醉了,兴高采烈又拍手又唱歌,酒气都要冲到江赢身边,他皱了皱眉,示意施明明继续往下说。
施明明道:“你还记得那天来的大佬吗?就你问过我他是谁那个。”
江赢愣了一下:“你说盛远?”
“对,就是他。”施明明往锅里扔了一串面筋,沸腾的锅底稍微平静几分,“陈思远在巨文高中住校,只有周六日回家,今天他返校的时候,被这位盛远同学给堵了。”
江赢:“……”
哦,原来这就是盛远跟他说的“有事要处理”。
真是好大一件事。
江赢问:“抢钱的又不是他,他堵人干什么?”
“嗐,这就是问题所在。”施明明无奈道,“他是去还钱的,抢钱的主谋叫左峰,然而这个钱就还的相当曲折且离奇。你说本来这事就是左峰有点玩过火,我们没继续追究已经很给面子了,但盛远竟然让陈思远给他道歉,不然不还。”
江赢:“?他有病?”
施明明越说越来气,附和道:“我看也是,刚才思远打电话和我骂了几句,说盛远竟然觉得我们伤害到了左峰同学幼小的心灵,非得道歉才能平静他的委屈,你说这不是放屁吗?我也见过那个左峰,五大三粗的,还热衷举铁,那一身腱子肉看了都害怕,抬手就能把我捏死,他觉得我们伤害了他的心,我还说左峰侮辱了我的眼睛呢。”
江赢听他说着,也大概琢磨过来了,这事重点根本不在道歉和还钱,完全就是面子问题。
盛远的态度与来意相当清晰,说白了就一句话:想要钱可以,先服个软。
这个年龄的少年,个个都是刺头,天生反骨,自己有一套价值观念,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但盛远却找上门,非得挑战别人自尊不可,他提出这种要求,手段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很不留情。
江赢微微蹙眉,问道:“陈思远道歉了?”
“当然没有。”施明明从锅里捞出一片小白菜,敬佩道,“他让盛远滚。”
江赢:“……”
他沉默半晌,说:“嗯,出息了。”
陈思远难得硬气一回,施明明都有种“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感叹。
然而头铁的后果就是凌晨三点,江赢被午夜凶铃闹醒,接起电话后先带着不小的火气把对面的人骂得狗血淋头,随后才想起来问:“谁啊?”
电话那边传来陈思远不安的声音:“……江哥,是我。”
江赢顿了顿,稍微清醒些,但依然很生气:“大半夜你不睡觉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陈思远忐忑的“嘤”了一声,说:“哥,我怂。”
江赢:“……”
陈思远:嘤。
江赢:滚。
盛远:嘤。
江赢:……过来抱一下。
盛远:滚。
陈思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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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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