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就奇他妈的怪了，这人，是他出去头铁，然后又自己先怂了。
是搞什么？
江赢一脑门官司的听陈思远与他哭诉，主题围绕在“姓盛的蛇蝎心肠”上，他屡次想挂电话都被对方以命相挟，强行贷款五分钟的耐心，并且掐着表告罄。
如果这是在南城，陈思远敢和他面对面，江赢早就上去弄死他了。
江赢怒道：“你他妈说重点，到底想干什么？”
陈思远哭哭啼啼：“想江哥救救我。”
江赢更怒了：“不干，找别人去。”
陈思远惊天动地的嚎啕声险些刺破江赢耳膜，巨文高校致力于使学生追求个性，校规基本是摆设，这个点他们宿舍都是打牌的，他倒是不怕吵着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弟没有其他请求，我知道您考去南城以后就重新做人了，所以之前茬架都没打算叫您，但既然您上次来了，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把这件事彻底结了吧，北区二中的真不是人呜呜呜……”
他又哭了半晌，江赢感觉自己祖坟也要让他哭塌了，而且急着睡觉，只能先暂且应下：“行了闭嘴吧，知道了。”
电话那边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哭声戛然而止，陈思远小心翼翼道：“真、真的吗？”
江赢已经躺下了，脑袋沾上枕头那一刻意识就开始不清醒，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应答：“嗯。”
陈思远兴高采烈，又给他说了不少好话，江赢模模糊糊听着，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握着手机就睡着了，吹他的彩虹屁一句没听见。
次日一早，江赢顶着低气压起床上课，早自习结束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抬手撑住额头，整个人原地化身大写加粗的“无奈”。
今天上午有体育课，高一五班和二班是同一个老师带，自由活动时江赢被几个同学拉去打篮球，施明明带着二班同学来凑热闹，两拨人组了一局，女生自发做啦啦队，虽然基本都只给江赢一个人加油，但也闹得热火朝天。
为了班级间的和谐友爱，两个班的同学混在一起分了组，陈子扬很不幸被分到江赢对面，看他江哥带球过人突入篮下，身姿强硬中带着几分潇洒，抬手就是一个2分。
篮球场上一阵尖叫。
陈子扬高声道：“这不公平！”
江赢挑眉，笑着看他：“怎么不公平？我又没犯规。”
“不打了不打了。”陈子扬一个体委被学委活生生打到自闭，赌气坐到场边，随手拽起短袖衣摆擦了把脸上的汗，“江哥，你就是那个不公平本身。”
他们在大夏天挥汗如雨了半节课，此时也都打不动了，换刚才没上场的同学继续，几个人坐在篮球架下休息，江赢婉拒了一个女孩递给他的冰水，问道：“我怎么了？”
陈子扬瞥他一眼，掰着指头给他数：“你说你，学习好就算了，长得还帅，体育又这么好，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江赢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不会打游戏。”
陈子扬想了想，点头说：“那倒是。”
施明明坐在江赢身边正喝饮料，剩小半口没进喉咙，闻言直接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可能要把肺也吐出来。
江赢漫不经心道：“我也不会打架……怎么了这位小同学，你有什么意见？”
“没，没……”施明明捂着嘴看江赢，眼神里明晃晃都是谴责，自以为声音很低的吐槽道，“还不会打游戏不打架……说出去谁信啊，当附中的人都死了吗？”
这句话的确没人听到，但江赢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半个字也没落下，他伸长胳膊勾住施明明脖子，挑眉：“说什么呢，给我重复一遍？”
施明明滑跪的很迅速：“哥我错了。”
他们在篮球场闹到下课，铃声一响就纷纷散开往教学楼走，江赢准备和同学一起回去，被施明明强行拽着缀在人潮后。
江赢说：“有事？”
施明明低声道：“陈思远说你答应帮他去揍盛远？”
江赢：“？？？”
施明明看着他的脸色，疑惑道：“你上次不是说最后一次了吗？这是又打算重出江湖？”
江赢冷静道：“并没有这个想法。”
施明明摸不着头脑：“那他干嘛那么说？”
江赢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完整复述一遍。
施明明恍然大悟，但他理解能力可能有点问题，没悟出江赢的意思，更迷惑了：“那这不就是要去揍盛远吗？”
江赢：“……”
他皱眉：“你脑子里除了盛远就没有别人了？”
施明明一阵恶寒：“你别说这么吓人，好像我对他图谋不轨一样……那你是几个意思嘛？”
“那个叫左峰的，蠢货。”江赢抬手揉了揉施明明踩着校规边界烫成卷的脑袋，把他推远些，“他不是说陈思远伤害他心灵了吗？那就去给人家私下道个歉。”
他语气其实很随意，但听着就不像“道歉”，反而像“给他一耳光”。
施明明看着他，一言难尽。
有些人，天生自带嚣张，并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抹去的。
哪怕全南城一中都以为江赢是个好人。
周四下午放学，施明明刚走出班门，眼前恍惚闪过一个穿校服的高瘦身影，他觉得胸前一紧，整个人都被拎走了。
施明明书包挎在手肘上，被江赢拖着往前走：“哥……你要勒死我了。”
江赢稍微松了松手指。
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了，施明明在教室打游戏，耽搁了一会儿才出来，走廊上几乎没人，只有路过的几个班能看到值日生辛苦的身影。
江赢如此粗暴的拖着施明明，竟然没被人发现。
他一路被拖到校门口，江赢这才松开他。
施明明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跟着他往车站走：“这是去哪？”
江赢：“北区二中。”
施明明：“哦。”
他“哦”完，直到上车才想起来震惊：“你还真去？”
“不然呢？”江赢正低头回消息，随手将手机屏幕在施明明眼前晃了一下，联系人挂着陈思远的大名，“我不去的话他天天骚扰我。”
施明明其实对江赢去搞事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不明白，这人去就去吧，怎么还要把他叫上，又不是他答应的陈思远。
而且他连衣服都没换！
施明明同学出去茬架规矩奇多，每次找事前都得把校服换下来，按他的说法是，自己不像江赢那么牛逼能一打五，万一被人找来学校奇袭，可能早就没法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奇丑的南城校服，苦涩道：“……我想回家换衣服。”
“来不及。”
江赢把校服外套脱了塞进施明明书包里，他自己倒是下一层套了便装，还是上次给陈思远镇场子那件，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口罩戴上，给施明明泼冷水：“我让陈思远去二中堵左峰，你回家换衣服的时间他可能就凉了。”
施明明：“那我就不——”
江赢冷淡的看他一眼。
施明明把剩下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公交等不来，他们俩是打车过去的，没一会儿就到了北区二中北门。
相比南城一中在学区，偶尔还能看到其他学校的学生路过，北区二中几乎独立在B市高中之外，除了附近小学，能看见的校服颜色只有统一的藏蓝，因此江赢和施明明一下车就受了不小的瞩目。
别人来搞事，都得约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施明明还是头次被人像看大猩猩一样围观，整个人都发懵：“江哥，我感觉有点窒息。”
江赢非常平静：“那你把扣子解开。”
施明明攥着衣领泫然若泣。
不过一会儿他的紧张感就有所缓解，因为北区二中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校服五颜六色，南城一中的蓝白显眼的并不厉害，那些人看他纯属好奇，毕竟这片区域几乎看不到其他学校的人，今天一下来这么多着实有点令人浮想联翩。
北区二中艺术生和体育生居多，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混，认真求学的总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多，很多人第一时间察觉到这是来找事的，只看两眼便赶紧离开，避之不及。
陈思远他们到一会儿了，此时正站成一圈，围着北区二中的几个人吵。
江赢加入战场前被施明明拉了一把：“在校门口也太光明正大了，盛远要是一会儿来了没法收场啊。”
江赢摇摇头，示意他放心。
这几天他一直嘱咐陈思远打听盛远的动向，得知那人每周四下午都会翘课提前离校，去离北区二中很远的一间黑网吧打游戏，江赢就是看准他不在的空档，才堂而皇之过来摩擦北区二中的脸。
江赢这学霸当得熟练，做校霸的业务也一直没忘，知道让流氓消停的方法不多，但最便捷的是比对方更流氓。
陈思远一早就看见他俩了，扯着嗓子喊：“江哥！”
江赢看过去。
这人真是狐假虎威一把好手，电话里有多怂现在就有多嚣张，鼻孔恨不得朝天。
江赢烦死了他，但自家兄弟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他把施明明按在人群里，慢悠悠晃进圈中央，先和陈思远点了下头，才将视线移到对面脸色不善的人身上。
这大概就是施明明说的左峰了，他倒也形容的一点不错，这一身腱子肉，两条胳膊像健美先生似的，看着的确不好招惹。
陈思远低声道：“江哥，就是他。”
江赢与左峰对视，不紧不慢问：“就是你闲的没事诈骗我们这位三好学生吗？”
左峰：“……”
被迫领了三好学生头衔的陈思远：“……”
是个人都知道B市巨文高校水平如何，细算起来还不如北区二中呢，这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巨文的人是三好学生？
左峰是个暴脾气，如果不是今天被突袭，对面人比他们多，他可能早就上去锤死陈思远了，一早就憋着火，又见人群中跳出来一个戴口罩的，左峰有点忍不住，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你他妈把口罩摘了再说话。”
“问你话你就答。”江赢挑眉，“是你抢的钱吗？”
左峰深深吸了一口气，气笑了：“是，就是老子抢的他，有问题？”
“没问题，是你就行。”江赢把口罩向上拽了拽，刘海最近长了，略微遮住些眉眼，目光十分冷淡，“这样，你和我这位朋友道个歉，他这个人胆子小，易受惊，你们上次找过去吓得他这几天一直精神恍惚。”
“钱我们可以不要。”江赢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垂落身侧，脚边有一个小石块，他轻轻踢开，声音冻人，“道个歉，只要你说句‘对不起，我错了’，这事就算完，你看怎么样？”
左峰：“……”
气氛降到冰点，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左峰就那么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像是要在他身上盯个洞。
“程咬金”坦然回望。
半晌后，是左峰冷笑一声，上前低声道：“我他妈道个几把歉。”
像引信被点燃。
河东区小陈网咖内人声鼎沸，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还有刚收完保护费的花臂大哥坐在角落机位，正抽着一盒价位不低的烟看新闻联播，苦臭味顺着飘出去很远，不怎么提神醒脑，反倒令人隐隐作呕。
盛远一手握着鼠标，另一手在键盘上轻敲几下，轻而易举收割对面两颗人头，从团战中全身而退，这才有空在撤回兵线的同时伸手到一旁放着的可乐上，单手勾着拉环，动作相当从容。
隔壁机位坐着他朋友，这哥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发梢挑染成亮绿色，整个人气质都相当原谅，夸赞道：“远哥，您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牛逼！”
“小意思。”盛远相当受用，喝了口可乐，用来压下四周呛人的烟味，“好好学着点，战队赛哥不在就靠你了，敢打成屎你试试看。”
“一定不给大哥丢脸。”原谅哥嘿嘿笑着，末了又有点失落，操纵着角色回城补血时说，“远哥，你那个家教，咱就没法弄了他吗？或者我找几个朋友直接去南城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丫再也不敢去你家。”
他说的其实是盛远的惯用手段，这人每次解决纷争多半靠威胁，正经没打过几次架，但勾结一帮人吓唬吓唬小朋友还是没问题的，原谅哥跟在他身边久了，耳濡目染，难免学会不少歪点子。
他本以为盛远会为了参赛欣然同意，没想到这哥眉头微蹙，气压一下低了不少，余光冷淡的扫过身边的人：“你堵他一个试试看，信不信第二天我就让你见不到日落。”
原谅哥：“……”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道：“之前不都是这样的嘛，怎么就生气了……”
盛远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好，放缓脸色，把浑身支棱出来的刺默不作声收回去，语气柔和了些：“没生气，就是他好歹现在是我的老师，得给人家点尊重，而且南城是什么地方？那是绵羊的天堂，我们这种豺狼虎豹去拆人家羊圈，你不觉得有点欺负人吗？”
原谅哥仔细想了想南城一中的环境，觉得盛远说的有道理，抓了抓头发：“也是，是我唐突了。”
盛远端起可乐。
“对了，远哥，你上次——”原谅哥正要跟再说点什么，盛远随手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远哥，你电话。”
盛远的手机常年静音，接电话基本靠随缘或者旁人提醒，这次几乎是他接电话最快的一次。
快到对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喂？”盛远还要打游戏，滑开接听后又去按免提，“说话，大点声。”
电话那边静了静，随后是一个男生嚎叫：“远哥！打架了！”
他这声有点太大了，在黑网吧如此嘈杂的环境中都清晰可闻，不少人探头看过来，盛远面色如常：“瞎说什么，我最近没打架。”
电话里的人继续嚎：“是左哥！”
他们这局游戏其实是逆风，只有盛远一个人根本带不动，原谅哥刚出城反手就被送回家，正在等待复活中，皱眉凑近手机：“左峰？他怎么三天两头打架？跟他说不帮忙，远哥又不是他小弟，别得寸进尺。”
“不是！”对方解释道，“左哥没打人，他让人打了！对面叫了个没见过的，戴个黑口罩，一拳就把左哥干趴下了！”
原谅哥一愣，就连盛远也对这个回答大感意外，手滑按错技能，电脑屏幕瞬间变灰，被人一波推家。
盛远趴在手机另一侧，奇道：“就左峰一拳锤死一头牛的样子，能让人打趴下？”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真情实感疑惑道：“谁这么牛逼？他们是找了个□□？”
电话里的人说：“不是，那人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裤，瘦瘦高高的，我听跟他一起来的人管他叫‘江哥’。”
原谅哥：“？？？”
盛远刚拿羊比作南城一中学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人打脸，有些懵：“南城？你确定？”
“确定，刚就在咱学校门口……”
盛远：“……”
虽然羊急了踢人也很凶，但跳出来追着人踢，还上人家门口撒泼，倒也闻所未闻。
盛远又确认几句，把电话挂断。
他靠在网吧宽大的椅子中沉吟片刻，突然对身边小心翼翼看眼色的原谅哥说：“我改主意了。”
原谅哥：“啥？”
盛远道：“明天咱们去南城一趟，拜访一下我家那位小老师，顺便……”
他眯了眯眼：“顺便打听打听，南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江哥。”
盛远：顺便打听打听，南城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江哥。
江赢：不好意思就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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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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