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灯火通明时出发，飞越大半个地球，抵达M国时正好艳阳高照。
数不清的游客围绕着中央大街中心的自由神像，举起相机摆pose，端着咖啡谈笑，忙着把面包屑均匀撒给每一只鸽子，空气中热烈的柑橘、冰激凌与咖啡的香气从大街的末尾楼延伸到遥远的河畔，
“hello，handsome boy!”
凌渡帮路边的金发少女拍完照，走在旁边的人就没影了。他转过头，陆秋正跟一名蓝眼睛的外国人打得火热，难舍难分。
陆秋退一步，对方就上前一步，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让某人持续性无波无澜的灰色瞳孔被太阳染得绚丽。
陆秋再退，抵到神像的边缘，手指向上摸到被无数人蹭的光亮的花岗岩，他扭头与双手抱胸，微笑着看热闹的凌渡对个正着。
陆秋眼睛一亮，眼尾向下拉出委屈的弧度，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凌渡扯着背包，迎着和煦的风与暖阳，脚步轻快地踱步到两人面前。
“别逗他了，卡尔德”，他伸手把退无可退的人拉到自己身后，微勾起嘴角着跟蓝眼睛的男人摆手，“他比较胆小”。
“哦~你的美人胆小，跟你可不像”，卡尔德狡黠地眨眨眼，他操着一口正宗的散装汉语，把美人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凌渡不反驳，他与卡尔德4年前在圣利大学辩论赛相识，深知对方是怎样一个在插旗打诨中一本正经的人。
一月不见，卡尔德的热情不减反增，拉着凌渡从他走后医院痛失一名中国大厨的心冷开始讲起。突然，他语气一顿，迟疑着开口：“我刚刚都没注意，你们，在玩什么cos游戏吗？”卡尔德斜看陆秋身上的病号服一眼，湛蓝的眼睛噙着好奇。
凌渡：……刚刚不是还有衣服。
“我给你的外套呢?”他的手腕还被明晃晃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人抓着，扯也扯不动，大概是陆秋的手从来不热，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对方现在就套了层薄薄的布料，在初冬的寒风中站了这么久。
陆秋没什么表情左右环视一圈，似是在寻找什么，半晌摇摇头，轻声道：“借给小孩，他不见了”。
凌渡沉默地看他低下头，手腕上的力道倒是分毫不减，“什么时候的事?”他不就是跟别人才说了两句话吗?
陆秋抬眼，一字一句，一点都没有平时把字在嗓子眼里黏黏糊糊缠上一圈再吐出来的那种感觉，“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我拉你了”。
“是吗”，凌渡回忆了下，毫无印象，有点点心虚。陆秋很久没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说话，他心虚的同时还觉着有趣。
为了不让陆秋刚到异国他乡就光荣感冒，他们在回酒店之前先进了一家服装店。服装店的推销员很热情，凌渡索性把陆秋放在镜子前给她当衣服架子。
跟卡尔德边走边聊，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是不小心拎了两件大衣回来，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很适合陆秋。
也许是陆秋乖乖配合的样子激发了推销员小姐的热情，让她恨不得把整个店的当季新品都掏出来给陆秋试一遍。
凌渡把拿来的两件衣服也递过去，“有什么喜欢的吗？”
陆秋摇头，拒绝了下一轮火热的推销，贴到凌渡耳朵上咬字：“我看到了，这些好贵，我穿这个也可以的”。
凌渡没想到他是在为这个拒绝，看来之前他没成年时整天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样子深入陆秋的心。
自从他成年后继承了未曾谋面的父亲留下来的基金，就很少再为这种事情烦恼了，没想到成了霸总“儿子”的陆秋还记得。
凌渡没解释，直接掏卡把柜姐摆在面前的几件包括两件大衣一起付了，示意站在原地不动的人直接走。
他在这边有一套房子，但实在不方便陆秋一起过去住，犹豫再三还是选了酒店。卡尔德惊叹他居然有房子不住，凌渡不语，只有沉默的陆秋认真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
“明早11:30，圣利大厅”，卡尔德止步于酒店第一层楼梯上，正色道。
“好”，凌渡点头。
“小帅哥，也期待你的到来”，临走前他朝寸步不离凌渡的陆秋送上飞吻。
陆秋见了，偏过头问凌渡：“他对你也飞吻吗？”
“他好冒昧，我就不会这样”。
凌渡：……
绕过擎天的金黄色柱子，走过旋转的大理石楼梯，直至明亮的房间望见一揽无余的辉煌夜景，凌渡才放松下来。
他偷来的人乖巧地站在一边，依旧消瘦，但风华不减。
“你……怎么回事，成别人家的神经病了?”他把陆秋拉到椅子上面对面坐着，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开口道。
陆秋垂下灰色的眸子，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幸好凌渡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像是随口一句，马上就转移话题道：“我会在这里给你准备好一切，等我开完研讨会回国，你就先呆在这”。
语音未落，凌渡眼前一晃，被人扑到柔软的被子上，罪魁祸首拧着眉压在身上。毫无疑问，陆秋长得很好看，比起帅气，凌渡更喜欢用另一个词语来形容。
漂亮。
尤其是他故意做出一副乖巧可欺的样子时，总会让人忽略他的真实性格。然而一但这张脸显出生气或是恼火的情绪时，就仿佛一朵花在一瞬间带上刺，变得不可触碰起来。
凌渡的嘴被人捂住，很快又被松开，“你不要我?”陆秋皱起眉问。
“我怎么带你?”凌渡侧头避过他的视线，轻描淡写反问。
他不知道陆秋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他只是见这个人过得不好，身体动作先于大脑把他带走了而已。
他回去有要干的事情，陆秋呢?回去干什么??重蹈覆辙吗？??
“陆秋，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不管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就那么愿意给别人当血包?”
陆秋浑身一僵，他哑着声怔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凌渡推开身上的人，眉毛一扬，看起来有些讥讽，“你当我傻啊，陆秋”。
“也是，可能你就喜欢……”话说到一半他又不忍心了，谁会喜欢这种东西？陆秋就算非比常人，针一直扎进身体里也会痛啊。
凌渡叹气，把无意识颤抖的人揽到怀里，轻轻拍打，放缓声音，“我挺恨你的，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温热的液体透过衬衫，陆秋紧紧抱着紧实的腰身，哆哆嗦嗦地道歉。
凌渡扣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正视他的水雾朦胧，手指拂过湿润的脸。
“我们有误会对吗？”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他以为他早已心硬如铁，但现在那个部位实实在在柔软得不可思议。不问归不问，他早晚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墨迹到凌晨，凌渡终于洗完了澡，他悄声上床，床那边疑似睡熟的人马上滚进怀里不动了。
凌渡在这一晚的睡眠质量远超在国内的任何一晚，以至于醒来神清气爽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陆秋睡姿简直乖到可怕。
他打开手机，研读今天会议的温馨提示。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脖颈里微微一动，凌渡迎上澄澈的灰色。
“醒了?”
陆秋把头埋回去不说话。
凌渡只好率先下床，翻出唯一带来的一件西装，当着身后人的面毫不避讳地穿上。他一边打领带，一边将一些忌讳娓娓道来，防止陆秋刚到会议室就踩坑。
“我跟你一起去嘛？”
凌渡无语，“你不想去?”
陆秋顶着鸡窝头猛地摇头，从床上一跃而下，“太想了，谢谢凌凌”。
他们在酒店门口与一身酒红色西装，带着墨镜坐在驾驶位上的卡尔德相会。
“哟，你还真带着他来啊”，卡尔德戏谑地吹了个口哨。
“不然呢，让他自己在这?”凌渡打开车门让陆秋先进去。
卡尔德挑眉，在车的反光镜里看见一张得意的脸，让他无端想起跟某个中国女孩看的宫斗剧中的所谓的争宠的妃子。
“他是你男朋友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陆秋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凌渡关好车门，回得果断。
“噗哈哈哈哈哈”，卡尔德俯在方向盘上笑不可遏。
凌渡问陆秋，“他怎么了?”
陆秋不应，仰头看天，就像在看这辈子最好看的风景。
“没事，该出发了”，前排的卡尔德笑够了，善意提醒道：“系好安全带哦”。
窗外大片风景飞驰而过，嬉笑的行人，无垠的大海，自由的白鸥……
凌渡打开车门，背后是日日夜夜描绘过的古典欧式城堡，面前是在太阳底下闪耀着蓝宝石般光芒的海，他深吸一口气，细细感受带着大海潮气的风打在脸上的美好。
“走吧，先去见我的老师”，计算好开完会还能在这里的时间，凌渡轻快地转头。
“他脾气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的老师中文名叫泰景森，不过你跟我叫就行”。
“叫什么?”陆秋微笑的表情凝在脸上，他又问了一遍。
“泰景森”。
泰景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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