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贺之一。】
昨天下午班主任排了新座位，唐杏一进教室的时候习惯性地往老位置走去，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云中是一人一个课桌，刚开学的一周每个位置都是隔开的，或许是因为新环境，同学之间的感情需要打基础，周老师特意把军训同宿舍的同学排到了一起，原先的六排并成了四排，唐杏的前桌仍然是袁司琪，同桌是一直还没来上课的一个女生，叫夏海月。
袁司琪的家离学校不远，每天到教室的时候都很早。
“唐杏，早安！”袁司琪愉快地笑了起来。
和袁司琪的相处也越发自然，唐杏从容地回笑：“早啊，今天你不会又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吧？”
“不是。我是第二个，你猜今天是谁第一个到的？”
“谁啊？”
“是你同桌。”
唐杏一愣，疑惑地低头看了看：“那她人呢？”
“可能去灌水了吧，两分钟前还在呢。”
“哦哦。”
“我和你说，今天早上班里还来了一个男生，可帅了，在沈从柔桌子上放了东西呢。”袁司琪说着指向了沈从柔的位置。
沈从柔身材高挑而纤细，是班里最高的女生，气质很好。
“你说，会不会是她男朋友？”袁司琪眼睛一亮，瞬间散发出女生爱八卦的天性。
“有可能哦。”唐杏不由得也绽开了笑颜。
“同学你好——”
唐杏浑身一颤，继而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的女生：“你——你好。”
“我可以进去吗？”
唐杏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同桌。
她们的位置坐在进门第一排，一边是紧靠着墙的。
唐杏连忙退出来：“不好意思，请进请进。”
“谢谢。”夏海月双手并在身前，微俯了一下身。
“……”唐杏和袁司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好……好有礼貌。
就是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袁司琪，让我进一下。”袁司琪的同桌是个男生，叫林岳朗。
他大步跨进自己的位置，转头看见了夏海月：“哟，新同学啊——”
“我叫夏海月，以后请多多指教。”
唐杏瞬间意识到为什么有些奇怪了，因为她说话是没有起伏音调的，声音很低很柔，看上去特别腼腆。
然后，她又朝他们微微颔首，厚厚的镜片遮住了她的神情，或许是她此刻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同桌，能让我出去一下吗，我想丢个垃圾。”
唐杏又连忙起身。
“打扰了。”
“……”
三个人都尬住了。
“突然感觉我的素质好低。”林岳朗开口。
“……”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进了教室。
唐杏刚拿出英语书打算早读，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这是哪位同学的？放错在我位置上了。”
说话的人正是沈从柔，这时有几个男生聚上去，一位眼尖调皮的男生抢过沈从柔手中的咖啡奶：“还有字条呢？我看看——大小姐，给您谢罪，下午放学等我，好好听课。”
“HZY——”
唐杏感觉一道雷在自己脑袋里劈开。
“哇哦——这是哪位大小姐的？”几位男生起哄了起来，班里笑声都弥漫开来。
HZY，贺之一。
此刻如果唐杏上去看一眼字迹，就能确定是不是贺之一写的，但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去，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唐杏恶狠狠地抬头看着刚刚读字条的男生，连心里想骂他都还叫不出名字。
“我恨死他了——”
唐杏煎熬地过了一个早读，庆幸今早班主任没有来盯着早读，她拼命思考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自然地去讲台看字条。
“我可以出去一下吗？今天我值日，要擦黑板。”
对啊，擦黑板！
“夏海月，我帮你吧！”
夏海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唐杏飞一般得跑到讲台上。
在她用余光瞄了一眼讲台上的字条以后，悬着的心终于变得半死不活了。
贺之一……蠢猪……
唐杏欲哭无泪地把黑板擦干净，偷感很重地往教室看了一眼。
早读下课只有五分钟，大多数同学都出去上厕所或者灌水了，剩下在教室里的有的在小憩，有的在聊天，好像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好，那就迅速拿走——
“哎——学委，这是你的啊——”却还是被眼尖的同学看见了。
完了。
一瞬间，唐杏只感觉几十双目光都看向了她，她的脸瞬间红了。
“这是我哥给我的。”
“……”话音刚落，唐杏的心，彻底死在了谷底。
“同桌，谢谢你帮我擦黑板，你人真好。”
“……不客气的。”
唐杏觉得自己的同桌真的很单纯，这样都没看出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哥哥和你不同姓吗？”她突然问道。
唐杏一噎：“我表哥。”
“哦哦。”
“……”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喜提一个新表妹的贺之一，正靠着椅子，脑海里想着唐杏有没有喝掉他买的咖啡奶。
“许遂杉，唐杏座位在哪？”
“靠我们教学楼那排的最后一桌。”
贺之一眼睑微扬，目光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谢了，许遂杉。
“同学们，学生会下个星期就招新了，大家如果有意向可以准备自己的竞选稿了，对期末评优还有保送云都大学有想法的，老师建议你们试一试。”语文课下课，周曼站在讲台上说道。
学生会啊……
唐杏拿笔抵着自己下巴，斟酌起来。
“我听说云中每届只有两个保送云大的名额，文理各一个。”
中午食堂，袁司琪和唐杏正端着餐盘找位置。
唐杏：“这种保送名额应该都不多吧。”
“你打算参加学生会竞选吗？”
唐杏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我也不去，我最害怕上台讲话了——坐那吧，那有位置。”
“好。”
刚打算坐下，唐杏就感觉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
“学校炒苦瓜的厨师应该很感谢有你的存在。”
唐杏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一下子就对上了许遂杉的目光。
许遂杉话还没说完，眸光立刻亮了：“唐杏！”
于是贺之一也转回头了。
唐杏的脸腾地爬上了红晕，动作僵硬地朝他俩招了招手：“hello。”
最尴尬的是，她手上正握着贺之一送给她的那瓶咖啡奶。
贺之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瓶咖啡奶，虽然面上显得云淡风轻，但是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中午好。”
唐杏红着耳尖地扯出一个笑容，然后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背后仿佛充斥着贺之一的气息。
“唐杏，我记得那个学长，就是上次来等你那个对吧？”
唐杏点点头，味同嚼蜡地扒拉了一口菜。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嘛。”唐杏含着菜口齿不清地说。
袁司琪压低了声音：“你俩是情侣吗？或者是在暧昧？”
“咳咳——！”唐杏被这个问题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惊恐地看着袁司琪摇摇头。
“绝对不是！”
唐杏继续说：“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初三我留级了，所以才比他小了一届。”
袁司琪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你比我大一岁呢。”
“对啊，我和他已经认识十年了……”
唐杏和袁司琪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许遂杉，听见身后传来了起身的声响，她抬头，是许遂杉和贺之一打算离开了。
“唐杏，走咯。”许遂杉和唐杏招手示意。
“拜拜——”
……
为什么贺之一都不回头看她一眼？
莫名其妙的。
傻逼贺之一。
“啊，我想起来了！”袁司琪突然提高音量。
“怎么了？”
“你朋友旁边那个男生就是早上来教室那个，难怪我刚刚看着好眼熟。”
唐杏握着筷子的手一抖。
“原来她就是你哥啊！”
唐杏：“……”
另一边。
“你咋回事？”
“我咋了？”贺之一略带淡漠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都怔了一下，他咳嗽了两声，故作语气自然地开口，“没怎么啊。”
许遂杉狐疑地看着他：“那你刚刚走的时候怎么不和唐杏打招呼？你俩吵架了？”
“……我刚刚这么明显吗？”
“啊？”
“……没事。“
许遂杉无语地看了一眼贺之一，懒得再问。
“许遂杉。”
“干嘛？”
“我和唐杏认识几年了？”
许遂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贺之一：“十年了啊。”
“对啊，也十年了啊——为什么都不提到我？”
贺之一说着大步朝前跨，似乎根本不是在和许遂杉说话。
许遂杉站在原地：“？”
莫名其妙的。
傻逼贺之一。
下午放学。
“唐杏，你是不是要等你哥？”
唐杏一噎，一时无言以对，稳住表情地对袁司琪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唐杏整理完书包，乖乖坐在位置上等贺之一。
夏海月是值日生，刚刚打扫完在位置上收拾书包。
她们的座位在第三桌，旁边正好有个窗户。
“同学你好，麻烦叫一下唐杏——”
唐杏侧头，和略探进头的贺之一目光对了个正着。
“唐杏，是你表哥吗？找你。”夏海月侧头道。
唐杏：“……”
贺之一：“……”
表哥？
唐杏走出教室，强装镇定，还未开口，贺之一先道：
“你们今天换位置了？”
唐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昨天就换了。”
贺之一：“……”
哦，昨天就换了啊。
贺之一眼皮抽了抽，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哽住了。
“那……咖啡奶……？”半晌后他才吐出几个字来。
“你放心，还是回我手上的。”
想起中午在食堂看见她手中握着的咖啡奶，贺之一松了口气。
“就是现在全班都知道我有个表哥了。”
“……”
贺之一不想再问下去了。
夏天的落日晚，此刻天还是很亮，唐杏清晰地看见了贺之一微红的耳尖。
“贺之一，你是傻逼。”
贺之一没法反驳。
本来担心给人家女孩造成流言蜚语，贺之一还起了个大早，趁没多少学生的时候把东西放在她桌上，没想到闹了个更大的乌龙。
“你找我什么事？”唐杏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你昨天不是说我没给你报平安吗，今天就过来和你说一声。”
“你信息和我说过了的嘛……”
话虽如此，但此刻，唐杏心里升起一缕欣喜。
“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吧。”
唐杏抬头：“你不是要晚自习吗？”
云中从高二开始，都要晚自习。
“晚自习七点。”
“哦……那走吧。”唐杏不由得捏紧了书包的带子。
想到什么，她又停下脚步：“不对啊，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还不饿。”
唐杏皱起眉：“医生上次说你气血不足，要按时吃饭。”
“送完你我就去吃。”
唐杏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五十分，公交车站来回十五分钟，走去食堂要十分钟，食堂六点半就收餐了。”
“十五分钟够了。”
贺之一面上浮起一抹淡笑：“快走吧，不然我就只有十分钟吃饭时间了。”
唐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一定要吃饭哦。”
“会吃的。”
他们并肩走着。
暖凉交织的晚风携带着夏日的绿意，纯白的校服点缀着灰蒙蒙的路，校外小摊的香气弥漫，校园广播站的音乐若有若无地融入空气里，一切是那样鲜活而张扬。
“唐杏。”贺之一突然说道。
“嗯？”
“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唐杏一愣，疑惑地看着他，傍晚的阳光轻柔地落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
“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告诉你。”
“一定要问吗？”
她看见他宽阔而又瘦削的背顿住了，手臂的肌肉紧了一下，风在这时恰好吹开了他的刘海，露出了干净饱满的额头，也让唐杏清晰地看见了他目光里的愣怔。
“其实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一个问不完。”唐杏垂眸，盯着他们正对着的鞋尖。
“所以我不想问。或者，等你可以对我说，我可以问你任何问题，而不是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再问你。”
去公交站的路有一段下坡楼梯，唐杏站在上面，就像小学贺之一还没有这么高的时候那样，他们彼此平视着。
“但是如果一定要问一个，我想问——贺之一，怎么样才能让现在的你更开心一些？”
在那一瞬间，贺之一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他们一起经历的，热烈而又灿烂，单纯而又平淡的故事。
为什么对贺之一来说，是故事？
因为那些日子太美好，太张扬，太鲜活——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真实了。
“现在，就很开心。”
唐杏看出了他的不开心，所以现在，他很开心。
唐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路的尽头悬在了地平线上，她在那一瞬间有些迷茫，心口有些疼，她觉得，眼前的那个走远的少年，走向了一条没有方向的路。
也许，他已经在那条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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