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繁荣兴盛，央拓也向来气派，一向不会亏待它的学生。带着独立卫浴的宽敞宿舍以两人或三人为主。除了凌清露，其他大二学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宿舍，辅导员南樱便让凌清露自己选一间有空位的。她选了风沐歌的那间两人间，除了风沐歌外，还住着一个有些瘦小的女alpha艾尔维拉，带着淡淡的奶油味信息素，平常比较安静，话不多。
住了几天后，紧张与局促微微淡化，凌清露渐渐觉得自己在扮演alpha方面越发得心应手了。虽然新的功课像一座大山，给了她不小的压力，但至少她已经将同学信息素的味道都记了个大概，也习惯了定时去卫生间向腺体补充外源信息素——如果其间有人敲门，她便熟练地装作正在如厕。经过提纯的信息素被注射器推入后颈，偶尔逸出一些，飘散在空气中。但即使此时路人闻到一股浓烈的红酒味，也常常只会红着脸离开，因为青年alpha**旺盛，有时分泌出过量的信息素，实属正常。
当然也时有意外发生。那天，凌清露去上大二新开的选修课地质学，正想在腕表上查看一下教授的信息素味道，却不料，刚点亮屏幕，稍一抬头，就发现教授正在前面盯着自己。她被盯得心慌，就像一个上课玩游戏却不慎被老师发现的学生一样，慌忙关闭腕表，抬头挺胸，忽略右耳上的震颤。
还好还在锁屏页面，如果探查信息素的页面被看到，也许会被怀疑。
教授泰妮没有说什么，新课照常开始，但艾尔维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你上来！这只是普通的溶洞，不是辐射兽活动造成的地貌。这位同学，你不会告诉我，你中学没有学过地质学的相关知识吧？”泰妮教授直直地盯着艾尔维拉，不怒自威。
“我……我，”艾尔维拉尴尬地低头，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嗫嚅着解释，“我们那个州，对这种选修课的教育一向……没有中央那么到位。我来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知识。”
“也是，原来如此，”泰妮叹了口气，“是我忽略了这些差异。你就在第一排坐下吧，好好记下辐射兽造成的十种地貌。”
凌清露立刻捕捉到了“州”这个字，有些意外。原来，新室友也来自外围。虽然央拓名义上为整个彼岸的学子敞开大门，但因为客观存在的地域问题，这里的学生还是以中央人居多，外围学生大多也是来自临近的几个大州。当年舒风成绩也很优秀，但大学还是在五州读的。
所以……
“沐歌沐歌求你把笔记借我瞄一眼，”凌清露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快速哀告，“我上中学的地方，别说中央了，连个‘州’都不是……啊还有这一页，我还没记完呢，老师又翻过去了。”
终于坚持到了下课，凌清露抱着厚厚一叠笔记离开。经过泰妮身后时，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探测结果。
然后，不敢相信。
会不会是跟哪个同学的信息素混了？可是，没有同学的信息素是蜜糖味的呀。
可是，这么一个严肃削瘦的教授，竟然散发着蜜糖味香甜柔软的信息素！
“其他选修课上玩玩腕表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千万不要在泰妮老师的课上这么做，”宿舍里，风沐歌分享她的见闻，“上课前我就听学长给我提供经验，第一句话是告诉我千万别被她的蜜糖味骗了。”
一旁的艾尔维拉闻言情不自禁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正一声不吭地埋头整理笔记，她也抄了厚厚一叠。
“不过，我听家里长辈说过，”风沐歌回忆道，“她以前是军部的专业开拓者，职位还不小。”
“啊？我以为只有任巍教授有军部背景，”凌清露向风沐歌投向询问的目光，她知道，风沐歌的风家是中央名门，作为这里的原住民，她自然熟知更多中央的情况，消息渠道也多得多。
“听说，任司令，也就是我们的任教授，当年还因为她太活泼、不稳重，卡了她的升职决定。她只好做副将。”
一旁的艾尔维拉听住了，“不……不成熟，不稳重，”她小声重复了一下，很难将这两个词与开拓地质学课上的泰妮教授联系起来。
风沐歌接着说：“据说，那年，北部小城遭受兽潮，中央派了一队开拓者支援。她带着一支小队，正面遇到兽潮，全军覆没，只有她在峡谷里被人发现了。后来，她就性格大变，还辞去了军部的职位，弃武从教。算起来也有十年了。”
十年……凌清露咀嚼着这个词。算起来，当年泰老师还很年轻，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蜜糖味女孩的形象。
风沐歌打开腕表，想听听音乐，突然顿住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清扬，当年她做副将是时，协助的那个将军，我记得好像叫……舒风。我对那个‘风’字记忆深刻，因为跟我的姓是一个字。”
难道，泰妮和十一城、和素未谋面的哥哥，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天，直到临睡前，她还在回想着今天了解的信息。
十年前的自己，还是那个叫秦露的孩子，对舒家知之甚少。
她体会过坠入黑暗的感觉，那年自己成了孤儿，但所幸遇见了舒家。不知泰妮老师，在漫漫长夜中，是否也能有幸寻觅到一丝烛光。
.
第二天上课前，风沐歌拉着凌清露问：“说起来，清扬，你是外围人，那你们会那边有很多沙地吧。”
“绿洲外面就是啊。不过，一般母亲不让我出城，为了安全。”
“清扬，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亲自踏足那些沙丘、那些沟壑，那些我只在图片和视频中看到的地貌。”
凌清扬看着这个有些单纯的中央女孩，无奈地笑了笑：“沙尘多了，也会很麻烦。饭碗要碗口朝下放，没准一场风暴会把沙子带进来……不过在母亲一辈的建设下，我们的生活已经安稳很多了。说起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是大二，这意味着，在上理论课的同时，我们还会开始我们的实操课呢！我期待这门课很久了。学校为了让我们这些alpha得到充足训练，专门斥资打造了一片仿真沙漠，听说那里面，峡谷、岩柱、洞窟应有尽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到实操课，凌清露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心又开始紧绷起来。其实，从入学开始，她对实操课的态度就是：该来的，总会来的。也是命里终须有此劫啊。
一转头，凌清露才发现，艾尔维拉似乎比她还要紧张，本就白净的脸上此时苍白得没有血色，心不在焉地盯着课表。
“放轻松。你啊，又不是哪个beta被迫和alpha一起在户外奔跑，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凌清露苦笑一声，用开玩笑的声音打趣道。
艾尔维拉老老实实地说：“beta不都是在教室里上理论课吗？怎么可能去室外跑？”
“没什么，我说笑呢。”
艾尔维拉也跟着干笑两声，俨然把它当成一句单纯调侃的玩笑话了。
“我懂清扬的意思，我们都是能被央拓录取的alpha，彼此之间能差多少？谁也不比谁差的，”风沐歌给大家加油打气。
凌清露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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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中央后，凌清露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么一片广阔的沙地。然而，此时她正置身其间。上空的全息投影模拟了一片开阔的天空。作为外围的孩子，凌清露甚至能感受到沙漠的热风。当然，她知道，这里其实只是央拓的地下室，全息投影的虚假天空后面连着控制中心，无数台巨型鼓风机模拟了沙漠的气象。
但是，一切看起来这么真实，在热风中，她甚至仿佛能听到沙漠的呢喃——那种独属于彼岸星沙漠的气息，既细微，又蛊人，仿佛塞壬的歌声。
“立正！”
一个班的学生都站成整齐的方正，期待又有些紧张地望着教练。热气腾腾的沙地刺激着脚底，却没有一个学生抖一下脚底。
教练目光掠过一排排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里只是一片模拟的沙漠，但大家务必用实战的态度对待我们的训练。我们开拓者在沙漠中不仅需要体力，也要掌握作战能力。
依靠罗盘横跨这片沙漠，30分钟内到达终点，就可以拿满70分。沙漠中会随机出现移动目标，射中一个得2分，得满30分为止。注意，我们教练组会监控你们的一举一动，但除非不得已，不会干涉你们。一旦向教练组求助，就会失去成绩。”
“放轻松，这只是一次模拟测试，大家也都是第一次，”风沐歌拍拍凌清露因紧张而颤抖的背。
凌清露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保存体力。除了低沉的脚步声，耳畔回荡的，只有风与沙的声音，远远的，恍如洞穴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语。
地形复杂，攀山途中，队伍的差距被不断拉大，同学之间变得越来越分散。有些人害怕迷失在沙漠中，自发找人组队结伴同行。
凌清露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大部队后面。她尽力地跋涉，尽力地攀登，可是beta纤细的肌肉，还是让她在攀爬的途中，彻底落在了后面。一恍神，其他人都不见了。
她很想跑起来，追上去，可极为有限的体力不能这么挥霍。
一边走，一边大口喘息，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我不能表现得像那些alpha一样强，他们会不会怀疑我的身份，进而拆穿我，怪罪母亲们……”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不知怎么地，这个想法就偏偏在她脑海中生了根。
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指着她的后颈，满脸惊恐。后颈处的腺体萎缩退化，根本不是属于alpha的。
“啊！”凌清露不禁叫出了声，一把捂住后颈。
那里鼓鼓的，硅胶质感的人造腺体完好无损。她环顾四周，黑影早就消失了。
原来，只是幻觉。
凌清露知道，绿洲之外的沙漠深处，除了高辐射，空气中还含有有毒物质。虽然外出作业的开拓者们都会穿厚厚的防护服，但总有一些会渗入鼻腔，容易扰乱思绪，甚至引发幻觉。
这就是所谓的“沙海塞壬”，也是彼岸星抵御人类这个外来者的“抗体”之一。
只是，凌清露没有想到，央拓的人造沙漠连这一点都模拟出来了。看来是有心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使用的化学物质应该不会像真正的沙漠一样，真的有毒。
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后，剩下的路轻松了一些。
是沙风似乎在与她说话，亦或是脑海中自己的思绪：“如果你的伪装被揭开，你与家人可承受得住中央的雷霆之怒？”
“别去想这些，”凌清露对自己说。继续走，一步又一步。
“我就是你心底真正的你呀，却只能被你藏着，永远见不得人，”此刻，沙风在呼啸，烈日在炙烤。
接着走，往西，一步又一步……
“你只是一个beta罢了，此生最大的荣耀不过是扮演姐姐。”
走，向西走，不要停……
“永远相形见绌，永远默默无闻，永远……”
等等！好像，到头了！
一步一个脚印，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间，终点已近在咫尺。
凌清露气喘吁吁地拉开玻璃门，走出沙漠区。外面的空气都是甘甜的，深吸几口后，幻听与各种杂乱的思绪都随风而去了。地貌的变迁，带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教练坐在一个挂钟下，面无表情。凌清露看了一眼挂钟，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我大概是最后一个了吧。
她难堪地想着，沉默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纯净水，打算先休息一下。
“教练……我……”只听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那人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我……到了……呼——呼——”
艾尔维拉浑身是沙子，他揉着棕色的头发，沙子从头发里淅淅沥沥地落下。
“好了，现在人都齐了，”教练收起名册，整理手提包。
“艾尔维拉，你怎么……”凌清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记得艾尔维拉走得还行，至少，也不至于落在最后吧。
艾尔维拉委屈地看着凌清露，眼睛亮晶晶的，泪水差点掉下来了，“方时明和寸守心找到我，表面上是组队互帮互助，实际上是他们有意害我，说是拜托我探探路，实则是故意把我引到流沙中去。我陷在流沙里，挣扎了好久，等爬出来的时候，看不到一个人。”
“教授，方时明和寸守心也太过分了。”
“很遗憾，”教授对两人说，“艾尔维拉·卡文迪许同学是主动踏入那片流沙地带的。除非方时明和寸守心主动攻击其他同学，否则我们无法判定他们违规。事实上，徒步沙漠，考验的本就不仅是体力和战斗能力，还有策略与智慧。你们可以选择组队，也可以独自涉险，重要的是做出正确的判断。你们之前不知道，没关系，沙漠将教会你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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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走了，同学们早就走光了，只有门外的柳树底下，一人正斜倚着哼着歌。
“风沐歌，你不是一早就测完了吗？我记得你可是跑在最前面的，”凌清露连忙跑过去。
“是呀，可是我一时兴起，就想在这休息一下，”风沐歌微微一笑，故意不说自己是特地留下等两个室友的，“走，回302去。”
302室天崩开局。且看莘莘学子，如何破茧成蝶。
凌清露：（喘气）吃了beta的亏啊！
艾尔维拉：（抖沙子）吃了不懂地理的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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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沙海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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