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淘愣了会,脑海里将任青惟和方佳禾联系在一起,还是有点儿想象不出来他们会有关系,他干巴巴地回:“这样啊。”
话音落下,消失在空气中,剩下无声的沉寂。
这算得上他和任青惟第一次单独相处。
他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心底的紧张和无措,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奚淘刻意将注意力放到小区环境上,这儿绿化率挺高,到处是葱郁的树木和草地,或许是今天好不容易没下雨,在小区里玩耍的小孩很多,欢笑声、吵闹声揉成一团显得很热闹。
他东瞅瞅西看看,眼角余光又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身侧的人。
或许是太过坦荡,不像他欲盖弥彰,即便是沉默无话的状态,任青惟姿态仍颇是自然,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放松的唇角,目光磊落光明。
奚淘嘴角轻微动了下,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唇边,又蓦地泄了气,默默又咽回肚子里。
他在心底叹气,视线垂落在地面上,脚下的影子都有些垂头丧气。
对于他而言,一句简单的“这里环境挺好”,只要是他主动开口,是他打破沉默,都是无比的艰难险阻。
他太内向了,小时候妈妈总是叫他机灵点,无数次创造机会锻炼他,叫他和摊贩阿姨问价,在亲戚面前说英语,可无一例外,除了学习,他什么都让妈妈失望。
天边一缕光线穿过云层,给大地洒下一小片阳光。
奚淘看见灰色的地砖被光映着,浅金色的光,把小道切割成不规则的块状。他下意识地出声:“出太阳了。”
声音喃喃,更像是自言自语。
小小的声却被任青惟捕捉到了,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眼睛在碰触到阳光后眯了起来,几乎是下秒就低头,丝毫不在意这潮湿春日里久违的太阳,声音也透着随意,听在耳边有些散漫:“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奚淘点点头,他应该会一直记得今天。
来到单元楼门前,任青惟刷了门禁,侧身让奚淘先进去,奚淘耳朵边被太阳晒得有点红,他轻声说:“谢谢。”
方佳禾住在十二楼,电梯从地下室升上来,门缓缓打开时,看到电梯里有人,奚淘心里说不清楚是松了口气还是夹杂着一丝失望。
电梯空间狭小,奚淘走到角落站着,额间的刘海轻垂,默默了会儿,看到他前边的身影,外套领口上修整干净的黑发,和一小截修长白皙的脖颈,在电梯明亮的光线下,白得有些夺目。
奚淘眯了眯眼,视线集中,发现他后脖颈上有一粒很小的痣。
小小的,不起眼,像是一个属于他的秘密。
奚淘悄悄弯起眼睫,为发现这个“秘密”而窃喜。
电梯到了楼层,门缓缓打开。
他跟在任青惟身后,走出电梯。这儿是一梯两户,方佳禾住在东边那户。
任青惟按了密码侧身让奚淘先进屋,方佳禾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身,笑着说:“奚淘来啦,饭马上做好了。”
奚淘换好鞋子,微笑着把水果递过去,和老师打招呼:“方老师。”
“来就来带啥水果啊。”方佳禾脸上笑吟吟,将水果袋子放到桌上,给奚淘倒了杯温水,“先坐着歇会儿,等会儿尝尝老师的手艺。”
奚淘抱着杯子轻轻点头。
他环视了圈屋子,看见任青惟熟稔地推开一扇房门,见里面没人,退出问方佳禾:“小姨,瑞梵呢?”
方佳禾背对着他,翻炒锅里的青菜,没好气地说:“离家出走了。”
任青惟无言。
这母子俩,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一个嘴上不饶人,三天两头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拌嘴。
刚才下楼前,两人就着“吃芹菜”的问题展开战斗,战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金牌调解员”任青惟不得不先将徐瑞梵关进房间,没料想,十多分钟的时间,人就气得出走了。
“我去找他。”任青惟说。
奚淘听见他们的对话,下意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
任青惟循声淡淡看了他一眼,很快转开目光,问方佳禾:“他会去哪里?”
方佳禾啧道:“能去哪,他又没钱,麦当劳干坐着呗。”
“行。”任青惟了然,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走了几步见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头侧过来,不咸不淡地问:“不走吗?”
奚淘呆了呆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回了声“哦哦”又后知后觉地犹豫要不要跟着去,他捏了捏手指,说:“方老师,我,我也一起去找。”
方佳禾回头,说:“行,把那小兔崽子逮到就早点回来。”
奚淘跟在任青惟身后,重复着刚才来时的路。
小区附近有个购物商场,离得不远,大概**百米的距离。商场一楼就有家麦当劳,隔着透明玻璃看见一个初中模样的男孩默默地坐在凳子上,脸上满是气愤和委屈。
奚淘指了指,侧头问任青惟:“是那个吗?”
任青惟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嗯。”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几步走近,站在玻璃窗前,屈指敲了敲。
徐瑞梵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他哥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他。
他懵了,条件反射地拔腿就跑,推开麦当劳的门险些撞到人,他着急忙慌地道歉就要跑,手臂却被那人抓住。
徐瑞梵回头,看到抓着他的人模样文静陌生,他眼底透着迷茫:“我没撞到你吧?”
奚淘语气温和,说:“没有。”
徐瑞梵吸了口气:“……那你抓着我干嘛?快松手啊!”
奚淘此刻模样格外纯良无害,就连歪头看向另边缓缓走来的人也毫无攻击力,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一样:“把你交给他。”
徐瑞梵僵硬地转头,就看见任青惟平静地宛若接过“接力棒”似的扣住他的手腕,他不敢置信:“你俩一伙的?”
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明白了,瞪向奚淘:“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方佳禾的学生对不对?”
话落,脑袋被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头顶传来任青惟的声音:“别没大没小。”
徐瑞梵吃痛地揉着头,心里不服气,却不敢忤逆任青惟,闷闷地哼了声,表示听见了。
奚淘看见徐瑞梵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眼底眉梢染上几分笑意。
“回去和你妈道歉。”任青惟说。
徐瑞梵讨价还价:“我想吃麦旋风。”
任青惟没搭腔。
徐瑞梵直直地看着他。
半晌,任青惟松口:“行。”
徐瑞梵扬起嘴角:“道歉就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
来到自主点单机前,任青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眼也不抬地问:“吃什么口味?”
徐瑞梵:“奥利奥。”
“你呢?”
无人回答。
任青惟等了几秒,没听见声音,侧头看向奚淘,对上视线后,眉毛轻抬,示意他回答。
奚淘适才在东张西望,反应他这是在问自己,脸刷地一下通红,开口时差点被口水呛到:“都,都可以。”
任青惟收回目光,也给他点了奥利奥口味的。
奚淘没吃过麦当劳和肯德基,在他印象中,这些都很贵。不过,爸爸妈妈给他买过麦肯基,也是汉堡薯条,味道大概都类似。
当他接过奥利奥麦旋风,有一瞬的舍不得,但看到徐瑞梵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他也尝了口,舌头感知到甜腻的味道,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太甜,太冰。
他不太喜欢吃这种。
任青惟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不喜欢?”
奚淘想了想,摇头,“没有,好吃。”像是证明自己没说谎,他学着徐瑞梵也吃了一大口,差点没把他的牙齿冰掉,冷得他别着脸龇牙咧嘴,不住呼气。
快到家的时候,奚淘手里的麦旋风还有一大半没吃完,冰淇淋已经融化成水。
徐瑞梵催促道:“你快吃呀,等会儿回家被我妈看到,我又得挨批。”
奚淘木木地“哦”了声,刚想要一口气喝完,却听见任青惟的声音:“吃不下就扔了吧,别勉强。”
奚淘摇头,说:“不会。”
他说完,将冰淇淋水喝完,腻人的甜味向味蕾攻击,顺着喉咙滑进胃部,他感觉自己的腹部都发颤了下。
等回到家,奚淘唇色都有些发白。
方佳禾见徐瑞梵回来,本想训他一顿,但想到有客人在,还是压抑着想骂人的冲动,只是叫他们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奚淘才得知,任青惟的父母是做出口贸易的,最近有批订单出了问题,他们俩飞去国外处理,所以任青惟这段时间暂住在方佳禾这里。
方佳禾的丈夫笑呵呵地说:“你和青惟都是同年级的,应该认识吧?”
奚淘点头,说:“认识。”
任青惟:“他数学老师也教我班上。”
“哦,哪个?”
“就是那个赵康建。”方佳禾一边给奚淘夹菜,瞅见他面色不太好,叮嘱道,“多吃点,看你瘦的。欸,我怎么感觉你比刚开学那会儿更瘦了?”
奚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喃喃:“……没有吧。”
“好像是要瘦点。”方佳禾皱着眉打量,随后一拍手做决定,“以后每周末你都来我家吃饭。”
奚淘连忙拒绝:“不,不……”
方佳禾直接忽视他的拒绝,接着把话说完,“顺便给徐瑞梵补下课。”怕奚淘又拒绝,说话果断坚决,“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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