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言认识沈觉时,火灾刚过去快一年。
那时张静言刚退伍回来上大学,在校外的健身房兼职。有个面无表情的男生偶尔来,长相英俊,但是眼睛没光,整个人毫无生气。
回校路上张静言也几次看见他,没见过和谁一起,只有他一人。
某天两人恰好一前一后走着,在人行道前停下等待。红灯倒计时即将归零,前面的沈觉抬脚就要走,似乎完全没发现还有辆汽车正加速要冲过路口。
“小心!”
司机紧急刹车鸣笛,可沈觉却还在往前走。眼看车头就要撞上人,张静言赶忙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两人都站稳时他还心跳剧烈,激出一身冷汗。
沈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低头看了一会儿地上紧急刹车磨出的痕迹,才转向这个热心出手的健壮男人,幅度很小地点头:“谢谢,我见过你。”
面对面交谈时他的抽离感更明显,似乎魂去了别地,只剩下一些简单反应来操纵这具空壳。
张静言想到自己听过的一些传闻,这位沈家公子怕是还没从意外中恢复过来。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沈觉出手大方,转过去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张静言没收,但很快自家一个债主就说钱不用还了,妈妈也排上了等了很久的专家号。
后面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沈觉来过健身房,小道消息说他疯了,硬是不信林玥没死,说什么也要继续找她。
再见面是两三年后了,即将毕业的张静言正在找工作,从学校招聘会出来时正好看见沈觉在打电话。他三言两语炒了对面的人,语气冷淡地让人拿钱滚蛋。
那时沈觉西装革履,看上去成熟了不少,比起之前的无感无欲,他现在有生气得多,就是眉眼间的戾气很重。
刚挂电话,沈觉就直觉敏锐地看过来,眉头一扬,居然先开口:“张静言?”
没等人回答,他紧接着说:“来做我的助理,工资随你开。”
张静言有时也会吃惊于自己当时马上应下了这份工作,还坚持了这么久。
说实话,沈觉不是一个省心的老板,尤其作为他的助理。
他偏执、掌控欲强,从不接受其他人的建议,认定的事情非做不可。
而且他要找林玥,为了一个突然闪过的念头,沈觉可以丢下手头的工作跑去任何地方,可惜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功而返。
每一次张静言都需要重新和公司协调对接,状况百出,有时甚至是高强度的全天待命。
除了应付工作上的刁钻要求,他还兼任过垃圾桶。
有段时间,沈觉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张静言偶尔会在半夜接到他的电话,接了,对面的人不出声,张静言也不说话。
往往是沉默好几分钟后沈觉才说一句:“他们一直在找你。”
张静言也只说一句:“他们找到我了。”
沈觉就挂断电话,并且绝对不会再提起这事。
张静言能坚持这么久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沈觉的执着。
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走,父母从省内找到省外,找得其他人都不抱希望时,居然碰上一起拐卖大案带动的严打,张静言幸运地被找了出来。
这就要提到他能坚持的第二个理由:沈觉他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家里找人花了很多钱,加上父母身体太好,欠债颇多,他的入伍奖金、兼职薪水填进去,也才还了不到三分之一。
沈觉当时给刚本科毕业的张静言开了顶格高薪,完全是自己贴钱招人。当然后面张静言的工作能力和超长待机证明沈觉出的钱不亏。
总而言之,多亏了沈总的大撒币,张静言才工作几年就把欠款还得差不多了,全家生活质量明显提高。
还有第三个原因,这个张静言自己都不太确定:沈觉察觉到了自己偏执给周围人带来的不便,而且有在改,虽然变动细微。
之前只有张静言一个生活助理,等沈觉熬过那段精神不稳定的时间后主动增招第二个,虽然他们绝大多数要么没能坚持到三个月、要么很快就被沈觉叫卷铺盖走人。
早几年沈觉经常毫无预兆地扔下工作就走,现在好歹会提前个几天方便其他人对接,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七年过去能想到的思路都差不多试了个遍,很难再有什么灵光一闪。
而且,沈觉在一众应聘的人里面选了祝昕昕,估计另有考虑。最近他心情极差,连带着周围人的气压都低了,需要有合适的人来调节氛围。
只要沈觉有自我控制的意识就好,至于让他“发疯”的原因,稍微了解情况的人也能猜到:沈觉喜欢上了继姐。这事有违背伦理,但和他现在的精神状况相比,算是小问题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找的医生,张静言心里奇怪,也不得不承认治疗效果不错。
见了那位梅医生后,祝昕昕都看出沈觉心情好了不少,不由敬佩又好奇,想这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说动撞了南墙还要撞南南墙的沈总。
多亏了梅医生,祝昕昕接下来都在干着正常助理的活,没有遇上非常刺激的外勤活动。
正当她以为还能这么平静地过完第一个月美美领薪水时,电话突然响了,张静言的声音破天荒地带了情绪,激动又困惑:“找到林玥了。”
嘎?!
祝昕昕立马拎包起身,一边疯狂点击电梯按钮,一边在断断续续的电话里拼凑拼出事情经过:沈觉在家附近公园的小路上看到一个神似林玥的女人,情急之下把人家扑到草丛里了。
救命!祝昕昕只想尖叫,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沿江小路那里全是湿泥。
她急得直问:“然后呢然后呢,那个人是林玥吗?”
“不知道,你先过来带那位小姐去酒店吧。”
张静言看了一眼僵持不下的两个泥人,无奈叹气:“沈觉拽住人不让走,他们在泥巴里摔了几下,现在不能见人。”
“啊?”
“啊!放开我,你个疯子别拽着我!”
任凭这个处于暴走状态的女人撕扯拍打、手挠脚踹,沈觉就是紧抱住她不放,眼睛死死盯着她被溅上好些泥点的脸看,神情堪称狰狞。
不会错,这是林玥,她是林玥。
哪怕已经过去七年,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觉这天起来心情不好,就照例去公园晨跑。
已是四月,小道两旁的海棠开得熙熙攘攘,风一吹,粉白花瓣落成一阵细雨。
景色很美,沈觉却无心欣赏,只往小路深处走去。在这个还有薄雾的早上,他居然看见那棵树下站着一个人,正仰着头看已经盛开的玉兰。
这个女人的背影……他越走越快、最后已经跑了起来。
越近看得越清楚,沈觉几乎就要压制不住心中那个念头,他喘不上气,想要大喊一声宣泄情绪,又害怕是空喜一场,只能竭力控制发软的身体跌跌撞撞往前。
那个女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脸上露出惊恐表情,下意识后退一步。
沈觉在看到她正脸的刹那心被重重一击,战栗闪电般蹿到头顶,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刚想喊她,下一秒就见人转身提步,一副马上要跑的样子。
沈觉睚眦欲裂,下意识扑了过去,竟跃出好几米的距离把那个女人扑倒在地,两人顺着惯性滚了一圈,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湿泥。
但沈觉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只是死死抱住这个女人,把脸贴上去看她,手臂愈发用力。
林玥,活着的林玥。
有好一会儿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想什么,耳朵里一度只有心脏以远超正常频率疯狂撞击胸膛的可怕轰鸣声,想要大哭想要大笑但喉咙像被人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视线模糊了一阵才恢复正常,但一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大脑又要控制不住陷入一片空白的状态。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强行压下那股狂喜后的虚脱无力,竭力紧紧抱住那个人。
许龄月却是怒气冲天,整个人快要爆炸了!
身后那个男人一直拼命抱她缠她,力气大得像是恨不得把她捏碎了塞进身体里,声音嘶哑而颤抖:“林玥……林玥……”
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
许龄月惊惧交加,叫谁呢,她不认识这个男的!
即将完成的植物画集还差几种花卉,她和常居A市的老师约了见面,顺道来看看这里的玉兰,谁能想到突然窜出个男人把自己扑倒,弄得全身都是泥脏死了不说,居然还抱着自己不放!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她要打到他哭爹喊娘!
可是任凭许龄月穷尽毕生所学又打又挠又踢又踹,这个男人就是不放手!还因为他抱得太紧两个人距离太近,很多招式许龄月都没法使出来,憋屈死她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大喊救命,喊了没两声就看见一个身材健壮的西服男子快步跑来,许龄月简直要喜极而泣,赶紧大声求助:“帮帮我!这个疯子抓着我不放,我不认识他!”
结果那个男人眉头一皱,表情复杂:“沈总,这是?”
靠!他俩居然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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