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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半日的游荡并没有取得什么结果,比赛如期结束。
吴哲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第一名的可能人选,看袁朗放开烟花等人来接。
大约是早有准备,来人的速度很快,见到和袁朗在一起的人是吴哲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若是以前吴哲对这种表情会深感无力,但现在则是有点庆幸两人的关系是如此广为人知,将所有可能的挖墙脚行为全都掐死在萌芽里。
来人带了三匹马,吴哲和袁朗各乘一匹迅速回到了入口处的营地,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食物,也有不少队员已经回来。
以前吴哲不觉得自己对米饭有多么热爱,但在连续吃了几天的烤鱼烤肉和野果之后,吴哲发现自己还是离不开五谷。
因为已经自动取消了评选的资格,也因为在同僚中是公认的聪敏,已经回到营地的人纷纷往吴哲身边靠拢,大家一起计算着这次比赛的得失。
不得不说,袁朗的预判相当成功。
至少回到营地的这群人没有单独行动的,纵使已经自发组成队伍,负伤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看着灰头土脸埋头苦吃的同僚们,吴哲庆幸自己和袁朗的形象不算狼狈。
孟讷比吴哲稍高半级,两人关系也一向不错,现在他和曾泰一同坐在吴哲左右两边的位置,抓紧时间休息的同时尽可能多地交换情报。
曾泰是文职,对自己不用经历这次考核心生侥幸,也忍不住对二人发自内心的同情。
吴哲和袁朗只有两人,收获却相当瞩目,更难得的是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
吴哲不屑说谎,但此时为了袁朗在军中的威严,他愿意保持沉默。
说起厮杀伥鬼的经过,隐去了不能说的部分,吴哲也尽量将袁朗的勇锐还原,引得围观众人惊叹连连。
至于其他人,有因大意受伤的,有被伥鬼埋伏的,还有因为运气不好没找到食物饿了两天的,更有甚者还有吃了野果中毒的。
吴哲简直惊叹他们五花八门的受伤方式,这些肯定也在袁朗的预期之内,吴哲都能想象到他黑脸的样子了。
自从回到营地,两人就各自分开,袁朗回了中军主帐,有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享用。
现在人多眼杂,吴哲忍住了身上的不适,打消了去袁朗那蹭个热水澡的念头。
随着太阳逐渐偏移,越来越多的人回到营地,闹哄哄一片。
吴哲也休息够了,从帐篷里出来,同大家交流这次的成果。
等到所有人都回来之后,负责登记的曾泰早就将记着结果的文书写好,悄悄送进了袁朗帐篷里。
嘈杂的人群也逐渐沉寂下来,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保持着非同寻常的沉默。
不用袁朗宣判,大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但就像是公堂上预知了裁决等待宣判的犯人,难免还存着一丝侥幸。
吴哲站在角落里,忍不住去猜想此时袁朗的表情,一定是带着恶劣笑容的轻蔑,并且会将批评扩大到所有人,连自己也不能幸免。
果然,天快要擦黑的时候袁朗从帐篷里出来,带着休息过后的餍/足姿态,先是懒懒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用轻蔑而审视地眼神扫过所有人,被他盯过的人大多都低下了头。
吴哲远远坠在人群后面,听他呵斥着众人的无能。
“知道你们懈怠,没想到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比赛中不用受罚的只有寥寥三四人,有人空手而归,甚至还漏下几只伥鬼等着去清理。
吴哲对于他的群体批判充耳不闻,只顾盯着袁朗血气充足的脸庞和翕动的红唇,直到发现袁朗看向自己,意识到自己陷入失态的他赶紧低头。
恢复神智的吴哲大概猜到了袁朗的意思,趁着黯淡天色的掩映纠集了几个相熟的同僚,约定一会儿一起回去。
曾泰吃惊:“大半夜回去做什么?”
吴哲好笑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都督会大发慈悲,让你在这休息够了再回去吧?肯定是连夜赶路,正好赶着明天开城门口就进去,要如常点卯的。”
从这到京城,还是赶夜路。
这个季节郊外难免有野兽出没,路上连个灯笼都没有,全靠月色照亮,曾泰咽了咽口水,伸手牵住吴哲的衣袖,决心抓紧他不放手。
又有点不放心地偷偷询问:“他不会在路上放出伥鬼来追我们吧?”
依照袁朗的个性,换个地方的话还真有可能。
不过到底是通往京城的官道,吴哲估计他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万一有哪怕一只侵扰了百姓,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因此他摇头让曾泰放心。
握紧了腰间的官刀,吴哲小声道:“路上遇到野兽也许会是我们的荣幸,希望他不要派人装山匪。”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般否认:“绝不可能,都督会心疼我们的。”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很快,袁朗的训斥结束,宣布让他们自行回去,明天要照常到玉机营点卯。
“我让人在城墙上贴了写红布条,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袁朗大声道。
他没说拿不到的后果,却人人都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只一招,就断绝了所有人成群结队的可能性。
吴哲舔舔牙齿,认为这样的袁朗说不定会恨得人牙根儿痒痒,却也让自己喜欢的心里发痒。
但此时,他顾不得别的,赶紧就近拉上纠结的三个同伴往京城的方向走。
幸好天上的月亮还算明亮,但此时还在猎场的范围之内,光是路上的幢幢树影就叫人心慌。
经过一段密林的时候,几乎只能看清身前的人影,既怕引着火行走间烧着了树林,又要担心潜伏在黑暗中的如毒舌般的危险生物,着实很艰难。
队伍中的孟讷嘿嘿一笑,从发髻中掏出颗夜明珠,得意:“前几天早晨去我娘请安时她偷偷给我的,怕我爹发现就藏在了发髻里,幸好现在派上了用场。”
有了夜明珠的照亮,行进安全迅速许多,吴哲偶尔窜到树枝上对着星辰辨别方向,然后下来继续带着同伴行走。
走了有一阵,便出了这片密林,见到了猎场入口处成排的小屋,也都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在月色下朦胧的连成一片。
他们迅速走出了皇家猎场,吴哲凭借记忆选定了通往官道的方向。
虽说本朝百姓相对乐业,但也而并不意味着官道就是绝对太平的,盗匪猖狂时劫掠村舍也不少见,但总比在密林里安全许多。
他们都是行伍中人,即使曾泰也带着箭囊。
吴哲的判断没错,很快就见到了官道,两旁是绿油油的麦田,草叶的香气在天地间蔓延开。
走对了方向,所有人都轻松很多,吴哲甚至有心思分神想一下袁朗在做什么。
他现在定然带着心腹战力在清理残留在猎场的伥鬼,寻找它们的踪迹,布下陷阱然后一一收拾干净,再在天亮前骑着马赶到玉机营衙门。
夜行让人头脑清明,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走路的沙沙声,这几日相处时的场景却次第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嘴角不由浮现起笑意。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到了。”
吴哲抬眼,远方朦胧地发出光亮,像一盏漂浮在空中的灯笼,再走近便感到灯笼越来越大,继续往前走,发现那是京城中通明的灯火将整座城池照亮。
希望就在眼前,三人竭力狂奔。
终于到了城墙下,果然发现上面粘着许多红布条,吴哲轻轻扯下一块藏在怀里,同人找个避风的角落暂时歇息。
天不亮的时候就有近郊的农人挑了鲜菜来卖,吴哲被吵醒,走到城门口,远远看见袁朗带着数人骑马而来,在巨大的城门落下的铁链声中,纵马踏过放下的闸门往城里行去。
吴哲猛跑两步,大声叫袁朗的名字,以为不会有回应,奔驰的骏马却被勒紧了缰绳,马前蹄高高扬起又落下,溅起一地灰尘。
袁朗示意跟随的人先走,自己调转马头驰骋回了吴哲身边,向他伸手:“要我带你一程吗?”
“要!”吴哲雀跃地顺势握住袁朗递过来的手,在熹微的晨光中同他一起往前疾驰而去。
伸手环绕住袁朗的腰身,即使刚经历了一晚上的奔波劳碌,心情也是愉悦的。
刚开城门,路上没什么人,袁朗问吴哲:“你不会在背后偷偷骂我吧?”
吴哲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欣赏袁朗的举动还来不及。
袁朗听出吴哲语气中的真心实意,抖开缰绳在路上疾驰。
吴哲的下巴贴在他后背,随着马匹的颠簸不时蹭到他肩膀。到了吴哲住的巷子口,袁朗驻马:“离开衙还有段时辰,先回去换换衣服吧。”
默默下马的吴哲想说些什么,话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却没开口,最终抿了抿唇:“那衙门见。”
“恐怕要过几天了。”袁朗笑,“我最近忙得很。”
他渐渐远去,吴哲才懊恼地想起来,自己可能碰到了袁朗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应该问问他伤势的。算了,待会儿再见面也是一样。
明明刚刚分离,和袁朗再见面这件事却仿佛立刻有了重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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